1705、被冤枉的女子 四
柳長洲見狀,上前扶住母親,急忙幫母親順氣:“娘,你別生氣。”
一邊說,又怒斥站在窗後的人:“你說誰是無賴?”
“你啊!”楚雲梨繼續指責:“你不只是無賴,你還是賊。偷拿我的銀子……”
柳長洲是讀書人,當年在張父的一衆弟子裏,他算是天分高的,用張父的話說,中秀才是遲早的事。因此,纔會把女兒嫁給他。
讀書人嘛,都是愛惜羽毛的。哪怕柳長洲考不了科舉也是一樣,聽到妻子說自己是賊,他忍不住辯駁:“都是一家人,賊不賊的多難聽?”
“還有,那些銀子確實是你用繡品換的,這些年來我也沒閒着,我抄書也賺了不少,別把自己說得多能幹,你只是一個女人而已!”
“是啊!要不是我這個女人,你哪來那麼多銀子接濟李家?”楚雲梨看向一旁閒閒看戲的李旭:“不知道的,還以爲那纔是你兒子呢。”
柳長洲斥道:“我們倆就得了成揚一個,照顧一下阿旭,讓他們兄弟互相扶持,有什麼不好?”
“哪來的互相?”楚雲梨上下打量他:“柳長洲,你好歹也是讀書人。“互”字是這麼用的嗎?”
一家人吵得不可開交,院子外又有人偷偷探頭。柳母覺得丟人,斥道:“不是要睡麼,趕緊回去睡。”又喊道:“長洲,回來喫飯。”
院子裏總算安靜了下來。
楚雲梨躺在牀上,聽着外面李旭笑着說起書院中的趣事,柳家母子時不時哈哈大笑,氣氛挺愉悅。
她正想着要不要出去打擾一下,張紅玉要是見到院子裏氣氛這樣好,是一定不會高興的。還沒起身呢,就聽到有人敲門。
敲門聲一響,楚雲梨猛然想起今日有客上門,她翻身而起,整理了一下衣衫,剛打開門。那邊的柳長洲已經打開了院子門。
院子外站着一位儒雅的中年男子,身着讀書人專有的長衫,臉上帶着淺笑:“柳兄。”
柳長洲伸手一引:“進來坐。”
話是這麼說,臉色卻不太好。
楚雲梨一步踏出門來:“胡大哥,快請進。”
門口站着的這位,曾經也是張父的徒弟胡關,和柳長洲算是同窗,二人算是張父手底下最優秀的弟子,當年那是誰也不服誰。
胡關如今已經去了書院求學,也早已娶妻生子。念着師徒情誼,平時經常去張家拜訪,逢年過節也會給柳家送禮。
他平時也忙,少有上門的時候。今日會來,是張紅玉上一次回孃家時,剛好遇上她回來探望恩師,一行人閒聊時聽他說起有人找他要縣試往年的考題。張父已經年邁,身體不太好,不想誤人子弟,已經好幾年沒有帶弟子,對於最近的縣試之類也顧不上了。
父親幫不上忙,張紅玉想讓兒子看一下往年考題,就只能求助別的人。反正有之前的情誼在,她沒必要捨近求遠,剛好話趕話說到那裏,她順口就說了自己的請求。
胡關等於是被張父一手教出來的,本就對恩師感激不已,哪裏會不答應?
反正考題在手,多抄一份也不費勁,就當是練字了。
這不,今日就是送考題來的。
他進門後,隱約覺得氣氛不對,也不多言,先是從籃子裏掏出了上門拜訪的禮物,看樣子是兩封點心。後來又拿出了幾疊紙:“成揚,就是你娘託我抄的,你仔細看一看。”
柳成揚知道家裏的這門親戚,恭恭敬敬上前,雙手接過,又認真道了謝。
桌上飯菜擺着,楚雲梨順口邀他坐下。
若是以往,撞都撞上了,主人也開口留飯,不賞臉的話,難免會讓人覺得自己高傲。但這院子裏明顯有事,胡關有些擔憂張紅玉,念及這是別人的家事,想着回去告訴恩師,當下不好多留,很快起身告辭。
有了這個插曲,院子裏愉悅的氣氛不在,李旭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扒完了碗裏的飯,拎着行李跑了。
院子裏只剩下了柳家人。
柳長洲冷哼一聲:“咱不是秀才,人家哪裏會賞臉喫飯?”
話語陰陽怪氣,帶着明顯的酸味。
楚雲梨揚眉:“這是你自卑。人家可從來沒有看不起你,今日也是幫忙送考題,要不是問他拿,這考題就得花銀子買。還不一定能買着真的。”
柳長洲丟下筷子:“我寧願花點銀子買。”
“呦,你多大方啊。”楚雲梨滿臉嘲諷:“只顧着給你外甥買徽墨,讓兒子每日啃小鹹菜,還想買考題?”
柳長洲氣道:“倒也是,不花錢的東西拿着多順手啊!你一句話,人家願意上刀山下火海……”
楚雲梨冷笑:“你把話說清楚。”
柳長洲:“過去的事,我懶得說。”
夫妻兩人吵鬧,柳母本來不想插嘴,想到剛纔外孫子說的話,忍不住道:“紅玉,這銀子咱也不能一點都不借,阿旭那邊明日必須要把債還上,萬一還不上,別人會打他的。名聲也不好聽,搞不好還會牽連成揚……”
“他敢!”楚雲梨眼神一厲:“他要是敢壞我兒子名聲,或是引禍到成揚身上,別怪我無情。”
張紅玉以前軟和慣了,母子倆看她說得兇,怕歸怕,卻滿心不以爲然,並不覺得她能做出什麼事來。
柳長洲辯駁道:“家裏的銀子不是你一個人賺的!”
“就算是你賺的,那你也開始先養自己兒子,有了剩餘的,你還琢磨着幫別人養。”楚雲梨眯起眼打量他:“柳長洲,你腦子到底怎麼長的?哪有人把外甥放在前頭的?”
“說到底,你還是嫌我賺得少。你看不起我!”柳長洲一臉悲憤:“在你眼裏,我就是不如別人。”他看了一眼關上的門:“人家是秀才,倒是賺得多,也不貼補親戚,就是連親兒子都……”
柳母怒喝:“長洲!”
這一生如石破天驚,打斷了柳長洲的滔滔不絕。他冷哼一聲,別開了臉。
楚雲梨不想在這家裏呆了,但是,就拿以前夫妻之間相處來看,柳長洲除了愛貼補妹妹,自己的手也廢了之外,沒有其他不好的地方。
夫妻之間吵了,他也願意去哄,甚至許多男人都做不到他那麼低聲下氣,還願意在母親面前護着妻子。張紅玉惱恨他,但也覺得他還算有可取之處。
外人眼中,柳長洲除了賺不到多少銀子外,簡直好得不能再好。因此,如果楚雲梨不說明緣由,直接離開的話,所有人都會覺得是她看不起柳長洲一個廢人!
院子裏氣氛古怪,楚雲梨抱臂問:“胡秀才攏共只得了兩個女兒,哪來的兒子?”
柳長洲想要開口,被母親踹了一腳,他氣沖沖地別開了臉。
柳母臉上再不見方纔的怒氣,笑着和稀泥:“紅玉,氣頭上的話當不得真。你們二人也別吵了,外人聽見了笑話。”
楚雲梨不依不饒:“柳長洲,你要是個男人,就別讓我看不起你。把剛纔的話說清楚,胡關哪來的兒子?”
柳長洲是自卑又自傲的人,本來沒打算把這些事說出來的他,在聽到妻子的這番話後,再也忍不住了:“胡關爲何在考中秀才之後還每年都回來拜見岳父,你應該比我更清楚纔對。還有,我跟他之間以前就針鋒相對,後來也我手廢了之後,更是少了往來。可這麼多年下來,他逢年過節都往家裏送禮物,這緣由……你也應該清楚。還問我做甚?”
柳母見狀,又踹了他一腳,眼看兒子不肯住口,又急忙伸手去拉他。
柳長洲甩開母親的拉扯:“娘,你別攔着我,這麼多年我早就受夠了。”他看着楚雲梨,質問道:“你非要讓我說個清楚。好啊,那你倒是說說,爲何我們成親一個多月之後你就有了身孕?爲何胡關一直那麼照顧你?”
他們母子從來都不認爲柳成揚是柳家血脈,相比之下,李旭好歹留着一半柳家的血,而這,纔是他們母子苛待柳成揚也要補貼李旭的真相!
偏偏柳長洲從來都不在張紅玉面前說這些,還覺得自己忍辱負重。
也苦了張紅玉,辛辛苦苦賺銀子養活一家子,對待李家也足夠寬容,時常替母子倆着想。到頭來沒得個好,還得背上與人私通的名聲。
屋中的柳成揚呆住了!
他看到父親和祖母疼愛女李旭,他心頭偶爾也會生出疑惑。哪怕如此,他也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的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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