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108
而且似乎還是比火藥司更好的火器。
劉青聽到動靜,假意披衣起來,想下去幫忙,但到了樓梯口,又被下面的船員趕了回來,那些人嘴上說得極爲客氣:“火已經滅了,驚擾了客人,實在對不住。”
怕驚動了對方,劉青只得回去,驚鴻一瞥之下,他看到了下面那一排火炮,粗略一數,怕是有十數架,僅一艘船上就這麼多重火力,如何能讓他不喫驚。
周嘉榮神情凝重,認真思索了一會兒道:“急什麼,我不信火器在他們這些海盜手中也是爛大街了。”
若真如此,這些人的氣焰只怕比現在還囂張。
話是這樣說,但海盜們的火器還是給主僕二人都蒙上了一層陰雲。
思量片刻,劉青小聲說:“少爺,小的已經記下了船,不若等上岸後,小的帶人潛回這艘船上,將他們都殺了,搶走這些火器。”
對於這種黑喫黑,劉青毫無心理障礙。
周嘉榮瞥了他一眼:“你搶了怎麼送回京?別忘了,海上可是他們的地盤。況且,咱們前腳纔剛下船,後腳這艘船就出事了,你覺得詹二一點都不會懷疑我們?”
“可是,這些火器……”劉青實在眼饞又忌憚。
周嘉榮也眼饞,但目前這種情況下,搶肯定是下下策,搞不好還會將他給搭進去。
他此次過來,是爲了瞭解東南沿海的情況,可不是將自己置身於危險中的。
仔細想了一會兒,周嘉榮說:“火器肯定要弄到手,不止是下面那些,還有威力更大的。這事不用你我出面,明日到了汀州府,我寫一封加急信給劉金鑫,讓他們幫忙買了運到京城交給紀天明。弗朗機人能把火炮賣給海盜、倭寇,圖的不就是財嗎?能用錢解決的事,爲何要你我去冒險?”
只要錢給到位了,弗朗機人也好,海盜也罷,甚至是倭寇,總會有人心動的。他們又不是大規模購進,只需購買一些作爲樣品送到京城,交給火藥司研究仿製便可,少量購買肯定有人賣。
劉金鑫本就是江南富商,他以要組建船隊爲名,購進防禦進攻的武器,也說得過去。關鍵是劉金鑫這人識事務,而且忠於大齊,事情交給他,周嘉榮也放心。
劉青一想也是,自責地說:“是小人太着急了。”
周嘉榮擺手:“不怪你,面對這些火器,誰不心動呢?回去休息吧,明天小心點,別被詹二他們看出了任何端倪。”
“少爺放心,小人明白。”劉青恭敬地退了出去。
周嘉榮撐着下巴,久久沒有睡意,他在劉青面前表現得很淡然,實則今晚他受到了衝擊並不比劉青少。難怪詹二敢這麼放心大膽地坐上這麼一艘船呢,敢情船上藏着武器。
若真是開戰,在海戰上,朝廷恐怕未必是這些海盜外邦蠻夷的對手。
不過朝廷還有另外一個優勢,那便是有廣袤的後方做支撐。這些海盜再囂張,也不可能永遠飄在海上,他們要喫飯,要穿衣,要修理更換武器裝備船隻,就必須得上岸補給。
而且海盜勢力大大小小,好幾十個團伙,各自爲政,有些還是對手和敵人,內部也有矛盾。加之海上既有大齊人,也有倭寇和弗朗機人、南洋人,這些不同的勢力不可能擰成一股繩。
所以哪怕有幾十萬海盜、倭寇、弗朗機人、南洋人,但形勢也沒想象的那麼差。
他現在要做的便是先了解地方官員,哪些是與海盜勾結,哪些堅決抗擊海盜倭寇,先清除了內部的蛀蟲,然後再對海盜倭寇出擊,以免他們內外勾結拖後腿。
對於海盜,也要根據具體情況來處理,不能一概而論。齊人因種種不得已的原因淪爲海盜者,若手上沒沾血的可招安利用,罪大惡極者絕不留活口。而倭寇和弗朗機人、南洋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要麼留下人頭,要麼滾回他們自己的老家,絕不允許他們在大齊沿海一帶爲非作歹。
想了一晚上,周嘉榮總算理出了一些頭緒。
次日上午巳時三刻,船靠了岸,來到了汀州府。
汀州府這邊的碼頭規模明顯比漳州府要小許多,而且來往的船隻、商旅也少很多,遠不及漳州府繁華,明明兩地不過相隔百餘里。
下了船,一行人僱了馬車進城。
陽春三月,天氣晴朗,汀州府內也熱熱鬧鬧的,沿海的城市,最不缺的便是各種海貨。
詹二和袁六從小看到大,一點都不稀奇,走得很快。周嘉榮跟在後面說道:“詹兄,袁兄,咱們要不要先找個客棧安置?”
袁六嘿嘿一笑說:“派個人跟他們倆一塊兒去放行李吧,咱們每次來都是住祥雲客棧。至於回客棧嘛……”
他挽住詹二的肩,笑得有些奇怪。
詹二不理會他的打趣,推開他:“你玩你的去,我有事要忙。”
“別啊,詹兄,咱們陪你去,興許看在我和紀兄的面子上,奚二姑娘會給你幾分面子呢。”袁六笑得不懷好意。
周嘉榮跟着詹二本是想了解更多關於詹家跟海盜之間的勾結。一聽說詹二要去見人家姑娘,他就沒興趣,他正想找藉口溜走卻不妨袁六忽地叫了起來。
“詹兄,緣分啊,那,那不是奚二姑娘嗎?”
周嘉榮順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見一個穿着桃粉色薄衫的姑娘帶着丫鬟從一個藥鋪出來往旁邊的馬車走去,跟在後面的丫鬟手上還拎着一包藥。
那姑娘看起來雙十年華,長相秀麗端莊大氣,面容沉穩。
好看是好看,但要說絕色也談不上,至少以周嘉榮從小見慣了宮中美人的眼光來看,這姑娘的長相只能說是中上。
原來詹二好這一口,可真是大大出乎他的預料。他以爲詹二會喜歡那種嬌滴滴的小美人呢。
就這麼愣神的片刻功夫,詹二已經飛快地跑了過去。
袁六見狀,趕緊拉着周嘉榮:“紀兄,走,咱們去瞧瞧今天詹二是要喫閉門羹還是能抱得美人歸。”
詹二跑到馬車前,叫住了對方,只是說話磕磕絆絆的,再無先前的自在從容:“奚……二姑娘,好久不見,那個,我今日剛到汀州府就在街上碰到了姑娘,真是緣分啊……那個,令尊可還好?”
奚二姑娘見到他,面色淡淡的:“多謝詹二公子關心,家父無恙,小女子還有事,先行一步。”
好不容易纔見到佳人,詹二怎麼這麼輕易就散了,連忙道:“那個……奚二姑娘,等等,我,我前些日子得了一盒粉珍珠,我用不着,送給姑娘吧。”
旁邊的隨從連忙遞了一個精美的匣子上去。
詹二接過,殷勤地打開,裏面是一顆顆圓潤飽滿的粉色珍珠,粒粒珠圓玉潤,個頭也相差無幾,顯然詹二送這份禮物也是費了不少心思的。
但奚二姑娘卻看都沒看一眼,語氣平平地拒絕道:“多謝詹二公子美意,無功不受祿,此物太貴重了,小女子不能收。家父還在等着小女子,先行告辭。”
說完不再給詹二開口的機會,扶着婢女的手上了馬車,馬車很快駛離,留下詹二癡癡地望着馬車的影子。
周嘉榮圍觀了一出襄王有夢神女無心的戲碼,怕詹二面子上過不去,沒出聲。
但袁六顯然已經見多了這樣的場景,上前幫詹二蓋上了盒子,笑嘻嘻地說:“奚二姑娘不要,你給我吧,我妹妹下個月過生日,還沒想好送她什麼禮物呢,你這盒珍珠正合適。”
詹二吃了癟,不大高興,連忙收回了珍珠:“別想,你自己找去。”
袁六撇嘴:“小氣,反正奚二姑娘也不會要給我又怎麼樣。我說詹二,不行就算了吧,天涯何處無芳草,你要找什麼樣的姑娘找不到。”
回答他的是詹二狠狠踹了他一腳。
袁六隻得閉了嘴。
因爲這一出,氣氛不如剛進城時那麼歡快輕鬆。
回到客棧,幾人商量着去哪裏玩。
詹二和袁六交遊甚廣,在汀州府也有認識的公子哥,很快便拉了幾個年歲相仿的,大家包了一座酒樓,喝酒聊天玩遊戲,還招了幾個漂亮的花娘過來表演曲藝。
詹二心情不大好,酒一上來,便一杯接一杯的暢飲,他酒量又不怎麼好,一會兒就喝得酩酊大醉了,單手撐着下巴,另一隻手朝唱曲的花娘招了招手:“過來!”
那花娘不敢得罪貴人,連忙怯生生地湊了過來,鶯聲燕語:“客官,可是要點曲兒?”
詹二捏着她的下巴,打了個酒咯,大着舌頭問:“你說,本……本公子哪裏配不上你?本公子人緣甚好,長相俊俏,出身也好,要錢有錢,你……除了本公子,這漳州府、汀州府,誰願意娶你?”
花娘頓時明白詹二是喝高了認錯了人,連忙柔聲道:“公子一表人才,人中龍鳳,便是配那天上的天仙也是配得的。”
詹二用力眨了眨眼睛,指着花娘的臉:“你……你是誰,你的臉怎麼變了?”
對於這一幕,在場諸位都是見怪不怪了,根本沒人搭理,就連袁六也只顧着喫飯去了。
周嘉榮想勸阻,可弄不清楚狀況,又擔心弄巧成拙。
好在詹二很快就醉得不省人事,趴在了桌上。
另一個姓伍的公子哥見狀,搖了搖頭說:“詹二這又是在奚家吃了閉門羹!”
袁六嘿嘿直笑,大家也不管詹二,繼續喝酒玩樂。
一頓飯吃了半天,等回到客棧,還一身酒氣。
周嘉榮回到房間,先將今日見過的幾個公子哥的姓名記了下來,交給劉青說:“暗中打聽打聽這些人家裏都是做什麼的。”
他們跟詹二和袁六關係好,家裏不說是一路的吧,至少也是中立的,絕不可能敵對,不然玩不到一塊兒。這些人通通都可以記在本子上,以後好好調查,但凡與海盜有勾結的,全部抄家流放。
次日,一羣公子哥又吆喝着出海釣魚玩耍,弄了一艘船,不知道是想幫詹二走出來,還是喜歡帶女人,竟又叫了幾個城中有名的花娘隨行。
周嘉榮當皇子時都沒這麼墮落,只能說這些紈絝真會玩。
兩天下來,他算是看明白了,詹二什麼幫他找合適的貨源貨物都是假的,實則是想溜到汀州府玩,沒了家裏人的看管,他就跟放飛的野馬一樣。
周嘉榮可沒興趣陪他們一直玩樂。
到了第三天,他們再邀請他出去玩,他便以要去選合適的貨物爲由拒絕了。
袁六聽完,笑了:“紀兄,不去你肯定會後悔的。”
周嘉榮憨厚一笑:“葉掌櫃他們就這兩日便要到杭州府了,過陣子船便要回來了,我得早些備好貨,不然就得空船回去了。”
“真不去啊?咱們今天不喝酒,而是去汀州府府衙拜訪。”袁六朝他擠眉弄眼。
周嘉榮一怔,遂即改了口:“若不嫌棄,我隨你們一道去。”
他也想去認識認識汀州府的官員。
袁六還以爲周嘉榮是想跟他一起去看好戲呢,樂呵呵地說:“這就對了,走吧。”
只是出乎他們的預料,詹二到了汀州府府衙,報了名字,想要見汀州府知府奚修文卻吃了一個閉門羹。
管家客氣有禮地說:“原來是詹二公子,您來得不湊巧,我家老爺身體不適,沒法見客,還請見諒。”
詹二的臉色有些難看,指了指隨從提的東西:“正是聽說伯父身體不適,我給他帶了許多補身體的藥材過來。既然伯父不宜見客,那你家小姐呢?我將東西放下,與她說兩句話就走。”
管家笑容滿面地說:“多謝詹二公子的好意,不過府中不缺藥材,您這禮物太貴重了,不合適,小人沒法向老爺交代,您還是拿回去吧。”
簡直跟奚二姑娘一個調調,話說得很和氣,但態度異常堅決,真不愧是一家人。
素來囂張的詹二連番碰壁,臉色自然好看不到哪兒去。
見狀,袁六上前斜睨了管家一眼:“我說你這個管家好生不曉事?主子的事是你一個下人說了能算的嗎?趕緊的,進去通報,就說漳州府通判家的二公子登門拜訪。”
管家不好得罪客人,只是賠笑:“是小人的不是,小人向諸位公子賠個不是。”
說話間,門開了,奚二姑娘從裏走了出來。
詹二連忙變臉,笑呵呵地湊了上去:“二姑娘,聽說伯父的病犯了,我準備了一些藥材。”
奚二姑娘板着一張俏臉:“詹二公子,小女子父親多病,小女子要留在家中照顧父親,無心其他,你請回吧,以後也別來了,讓人看到了不好。”
這已經是很直白的拒絕了。
詹二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奚二姑娘彷彿沒有看見,招呼管家進去關上了門,連個多餘的眼神都沒給他們。
周嘉榮真是後悔自己跟來了,他本是想看看奚修文是什麼樣的人,結果看了這麼一出沒什麼意思的戲碼。不過也不算白來,奚家半點面子都不給詹二,連門都不讓他進,兩家基本上不可能是同一路人,要麼奚家跟海盜完全沒關係,要麼就是跟另一路海盜有關。
經過這一出,周嘉榮也不再跟詹二出去了,而是帶着劉青出去轉。
經過幾天的摸索,周嘉榮搞清楚了汀州府的大致情況。
汀州府的知府奚修文身體不是很好,時常生病,不過在民間聲譽很好,爲人清廉,斷案公正。
奚修文膝下只有三個女兒,大女兒已經出嫁,如今家中還剩二女兒和小女兒。五年前奚修文的妻子因病過世,他沒有再娶,因身體不好,家中的大小事務都由奚家二姑娘操持,以至於奚二姑娘都二十一歲了還沒說親。
難怪詹二說,奚二姑娘若不嫁給他也沒合適的人嫁。因爲二十一歲都算得上是老姑娘了,年紀相仿的男子,尤其是門當戶對的,大多都已定下了婚約,甚至孩子都滿地跑了。
周嘉榮對這些八卦聽過就罷了,到底是些無關緊要的小事。
假意收購了一些乾貝、蝦皮、海帶、珍珠後,周嘉榮準備去延平府看看。
可詹二卻不肯走:“再呆幾天嘛,紀兄,就幾天,回頭咱們坐船去延平府很快的。”
周嘉榮一聽又能坐船,便打消了先上路的念頭,決定等等詹二,看看詹二下回又能叫來什麼樣的船。
詹二今年十九歲了,早到了說親成婚的年紀,家裏很着急,但他偏偏看上了汀州府知府家的二姑娘,可對方卻沒看上他,而且奚修文也與詹向平關係平平。詹家幾次示好,派了中間人試探奚家結親的意思,都被奚家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詹家可是漳州府的大戶,何時受過這等氣,幾次下來,詹父詹母也歇了這個心思,不想再去碰壁了。但偏偏詹二不肯死心,越挫越勇,吵着嚷着非要娶奚二姑娘。
最後詹向平發了話,隨他去。都說烈女怕郎纏,他若真能拿下奚二姑娘,那也是他的本事,奚家出自京城宣平侯奚家,奚家這些年雖沒落了,但到底是京城勳貴,若能結這門親利大於弊。
而且奚修文膝下無子,就這麼幾個女兒,對女兒頗疼愛,奚家女的嫁妝定然頗豐,更重要的是,若是兩家結爲了親家,奚修文以後也得站在他這邊。
所以詹向平纔對兒子的行爲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成,那是兒子不懂事瞎胡鬧,成了那是金石爲開,也不失爲一樁美談。
詹二也是隱約猜到了父親的心思,因此纔會一直不肯放棄,逮着機會就往汀州府跑,一副非卿不娶的樣子。這樣一來,附近府縣,家世門第比詹家低的怕得罪詹家,肯定不敢向奚家提親,間接縮小了奚二姑娘的結親範疇。
只是這也沒用,不知道奚家怎麼想的,姑娘那麼大年紀了,不成婚也不着急。簡直是油鹽不進,軟硬不喫,不管他送什麼,如何殷勤,對方都不爲所動,偏偏對方的家世又不比詹家差,詹二也不可能像對小戶女那樣強娶。
但他眼看着就要二十歲了,還不成親生子像什麼話,奚二姑娘耗得起,他耗不起。
連續幾年碰壁,詹二的耐心快耗盡了。
袁六作爲狐朋狗友,自是最瞭解他的,見他這副樣子就知道了,嘆道:“這奚二姑娘有什麼好,一把年紀了,你是不是非得娶她?”
詹二白了他一眼:“廢話,你說呢!”
袁六坐在他旁邊,猥瑣地笑了笑:“沒想到咱們詹二公子還一片癡心,你這麼護着她,她又不知道也不領情,何必呢?依我說啊,你別再攔着危大福他們了,這女人嘛,最愛喫英雄救美那一套了,等海盜打進汀州府,你再及時出現,英雄救美,美人一個心動,說不定就以身相許了。”
詹二眼睛沉沉地盯着他:“危大福讓你來的?”
袁六擺手:“那可沒有,這不是我看不得兄弟你一直爲情所困嗎?不過一個女人而已,軟的不行就來硬的嘛,不然你這麼跟她一直耗得拖到什麼時候?她若是一直不嫁人,你就一直等着?”
詹二雙手交叉,頭抵在手背上,腦子裏不自覺地浮現出奚二姑娘那張冷淡的俏臉。比她漂亮溫柔體貼的姑娘,詹二也不是沒見過,但不知道是不是從小就順風順水的緣故,直到在奚二姑娘這裏吃了癟,他就怎麼都放不下她。
別的姑娘再好看,再溫柔,他還是想要她,哪怕每次見面,她都沒給他好臉色。
見詹二不說話,袁六又道:“哪怕你想等,人家也未必讓你等。別忘了,奚修文的任期快到了,若是調回了京城,奚二姑娘也會跟着回京,在京城找個門當戶對的公子哥難嗎?在這裏,奚修文身體不好,又沒女眷,上頭沒長輩過問奚二姑娘的婚事,但回了京城可不一樣。你要真想娶她就果斷點,男子漢別婆婆媽媽的。”
詹二想到自己守了三年的姑娘要嫁給別人,心裏特別不是滋味。
他咬了咬牙說:“你去跟危大福說,我同意了,不過讓他小心點,別動府衙的人。”
“知道了,府衙還有不少衙役衛兵,他們只是求財,故意跑去府衙找不自在做什麼,你就放心吧。”袁六高興地說。
詹二點頭,往隔壁看了一眼,低聲道:“紀天明怎麼辦?萬一被他發現了。”
這綢緞還沒拿到手,詹二想起那一筆鉅額的銀子,現在還不能讓紀天明發現他的真面目。
袁六笑道:“這個簡單,回頭我找老伍他們過來,將他灌醉就是,等他第二天醒來,一切都結束了,他什麼都不會知道。”
詹二這下放心了,指了指門口。
袁六笑嘻嘻地離開了客棧,去了一趟碼頭。
同一時間,劉青也在對周嘉榮說:“少爺,經過咱們的人探查,有個很奇怪的事。”
“什麼事?”周嘉榮挑眉問道。
劉青說:“最近兩三年,海盜幾乎沒怎麼搶劫過汀州府。但汀州下轄的海宇縣、福興縣卻都遭受過海盜的劫掠。”
“那在此之前有嗎?”周嘉榮又問。
劉青說:“有的,五年前中秋夜,那些海盜趁着放花燈的時候,混入城中,裏應外合,打開了城門,搶了好幾個大戶。”
周嘉榮點頭:“被搶的幾戶人家都有誰?找個時間,咱們私底下跟對方打聽打聽。”
別的人興許不敢說海盜的事,又可能與海盜有千絲萬縷的聯繫,但這幾家苦主肯定不是,他們想必也很樂意朝廷追查這事。
劉青記了下來。
兩人正說着話,忽然聽到外面傳來了袁六的敲門聲。
劉青過去打開門:“袁公子,請進。”
袁六站在門口沒動,叫上週嘉榮,樂呵呵地說:“紀兄,今日又不用去買東西,你老悶在屋子裏做什麼?走走,老伍說請咱們喝酒,一道去玩玩。”
周嘉榮不想去,揉了揉額頭說:“我酒量不大好,還是別去掃你們的興了。”
“走了,就差你一個人,怎麼能不去呢,走啦,老伍今晚還會給咱們驚喜。”袁六拉着周嘉榮說。
盛情難卻,周嘉榮只得答應下來。
結果到了地方,周嘉榮無語了,他們今天玩樂的地方竟是汀州府最豪華的青樓—雲香樓。
“今天老伍請客,喜歡什麼姑娘直接點,別客氣。”袁六攬着周嘉榮的肩,一副哥倆好的口吻。
周嘉榮詫異地瞥了袁六一記,他不記得他跟袁六的關係這麼好了,又是請他玩,又是送姑娘的,這傢伙到底安的什麼心?
周嘉榮悄悄給劉青遞了一記眼色。
一行人進去,見來的都是城裏有名的公子哥,老鴇連忙欣喜地迎了上來。
“哎呀,詹公子、伍公子……你們可來了,姑娘們,今兒個來了貴人,快快出來迎客。”老鴇揮舞着手絹,高興地說道。
很快一排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一一走了進來,周嘉榮現在的身份在這羣人中最低,站在最後,姑娘們都奔着認識的公子哥去了,只有少數幾個姑娘見他長得好看,又沒毛手毛腳的有些心動。
一個穿紅衣的姑娘嬌滴滴地湊了過來:“公子……”
人未至,香風已先飄了過來,味道大得周嘉榮直打噴嚏。
旁邊的袁六見了哈哈大笑起來:“紀兄一看就是家裏管得嚴,沒怎麼來青樓的……”
周嘉榮正想打個哈哈過去,卻察覺到斜對面一道視線緊緊盯着他,他擡頭望去,只見一個穿着紫衣有些面熟的姑娘詫異地望着他。
見他看了過去,那姑娘迅速低下了頭,侷促地捏着手裏的帕子。
周嘉榮仔細想了一會兒,當即認出了此女的身份,這不就是當初幫他抓住了龔全的那個青樓女子薔薇嗎?她不是到江南投親了嗎?怎麼會淪落到汀州府,還又進了青樓。
薔薇可是知道他身份的。
周嘉榮當即拍了一下袖子,攔住了熱情撲過來的姑娘,笑了笑指着老鴇身邊的薔薇道:“我喜歡含蓄一些的姑娘,就她吧!”
老鴇聞言連忙推了一下像個木頭疙瘩一樣站在身邊的姑娘:“薇薇,客人叫你呢,還站着幹嘛?”
薇薇連忙走到了周嘉榮身邊,擡頭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又飛快地低下了頭。
周嘉榮含笑問道:“你叫薇薇?”
薇薇心跳如擂鼓,緊張極了,輕輕點頭:“是的,王……紀公子!”
“幫我倒杯酒吧。”周嘉榮淡淡地笑道。
袁六在一旁見了,哈哈大笑:“原來紀兄喜歡這種羞澀的小家碧玉,難怪前幾回的姑娘你都不搭理呢。”
周嘉榮有很多話想問薇薇,笑了笑,算是默認了。
這羣公子哥玩得花,喝着喝着就放浪形骸了起來,抱着懷裏的姑娘上下其手。
周嘉榮看得直皺眉。
旁邊的薇薇見了,心知貴人可能是受不了這樣荒唐穢亂的場景,輕聲說道:“公子可是累了,要不要去奴家房裏歇歇?”
她不知道曾經的榮親王,如今的太子殿下怎麼會頂着另外一個人的身份來到汀州,但薇薇是個聰明人,曾經她抓住了一次改變命運的機會,只是不幸又落入了虎口,但命運再次眷顧了她,她知道,她若想離開青樓,只能依靠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不會薄待爲他辦過事的人。
旁邊的伍公子聽到這話,哈哈大笑起來:“紀兄可真是豔福不淺,這麼快就受到了美人的相邀,你可不能辜負了美人的一片心意啊。”
周嘉榮扯了扯嘴角,站了起來:“那我先失陪一會兒。”
男人們發出一陣噓聲,詹二還樂呵呵地說:“紀兄儘管忙,失陪一晚上都沒關係。”
惹得其他人跟着哈哈大笑起來。
周嘉榮裝作沒聽到,帶着薇薇出了門,上樓來到她的房間。
進門後,薇薇一改在樓下的嬌媚,撲通一聲跪下,鄭重地說:“民女見過太子殿下。”
周嘉榮揹着手說:“起來吧,現在我姓紀,家中排行老三,你喚我紀三少爺便可。”
薇薇站了起來,聰明地喊道:“是,三少爺。”
周嘉榮看了她一眼,低聲問道:“你不是去江南嗎?怎麼會流落到汀州府?”
說起這個,薇薇眼眶頓時紅了,她抿了抿脣,壓下涌到眼眶中的淚水說:“民女拿了公子給的銀錢還有一些民女悄悄積攢下來的積蓄到了江南,尋到了親人,本以爲能夠安穩度過後半生。誰知江南去年遭遇水患,家中財物皆被沖走,又變得一貧如洗……然後,他們便又將民女給賣了,他們怕民女不願意,便賣給了一個行商,那商人經常在汀州府做生意,就將民女也帶了過來,後來他生意虧本,爲籌措路費,便將民女賣入了青樓。”
短短數語,道盡了薇薇這兩年來所遭的罪。好不容易找到親人,帶了銀錢回去,開始必是和樂融融,但她曾經在青樓呆過的經歷對家人來說是一件很恥辱的事。可能剛開始她有錢,大家對她還會寬容許多,但等銀子沒了,她那些所謂的親人就露出了獠牙,嫌棄她,辱罵她,再次賣了她。
也是這時候,薇薇才知道,缺失了十幾年的親情已經沒法挽回了。賣了她之後,爹孃又生了新的弟弟妹妹,家中子女衆多,哪還記得當初那個被賣了的大女兒,也許她不回去,彼此都還能夠保持着最美好的回憶。
周嘉榮很是同情她這段悲慘的遭遇,嘆了口氣道:“相識一場,你有什麼心願,只要不過分,我可以幫你。”
若是薇薇想贖身離開青樓,他也可以給她一筆錢。
薇薇卻沒開口提贖身的事,她已經意識到,即便能夠贖身,但她一個年輕妙齡弱女子,沒親友家族護佑,獨自在外漂泊,很容易受人欺負,即便嫁人,若是遇到了有情有義的郎君倒是罷了,若是遇到那等負心薄倖之輩,說不定哪天又會將她賣了。而這青樓楚館中被丈夫賣掉的女人還少嗎?
她已經爲自己曾經的天真付出過沉重的代價,她不會再犯這樣的錯誤了。
“三少爺,民女想替三少爺做事,三少爺有用得着民女的地方,儘管吩咐。”
周嘉榮聽明白了她的意思。
跟薇薇的相遇純屬偶然,除了劉青幾個也沒人知道他認識這麼一個青樓女子,不可能設下這樣的局等着他。而薇薇在汀州府青樓呆了快一年,接觸了三教九流,倒是可以爲他提供不少的消息。
周嘉榮點頭,正要開口,忽地聽到外面傳來了急促的敲門聲。
劉青知道他跟薇薇有話要談,若無必要,肯定不會來找他,周嘉榮連忙上前拉開了門,就見劉青焦急地說:“少爺,不好了,城裏潛入了不少海盜,到處燒殺搶劫……”
:https://www.bie5.cc。:https://m.bie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