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道歉
迎接幾個少年回屋子的路上,包車則在寂靜山村的轟鳴直接吵醒附近的狗子。
狗子們還以爲發生了什麼事情,隔着院牆嗷嗷叫喚,顧醺坐在車上怪不好意思的,想喊司機開車慢一點聲音小聲點,又看馬上就到大門口了,於是沒吭聲。
顧家院子是很簡單的老排房翻修過的黑瓦白牆,粉刷的痕跡現在還能透過昏黃的檐下燈看個清楚。
院子也不大,更沒有砌牆圍起來,只是大門前方修整了一片水泥空地,剛好可以用來停車。
院子裏有單獨的水池,院子右邊的雞棚還有一口被填封的水井,上面壓着的大石頭結着細碎的冰沫,在臘月的月光下閃爍着金子一樣的光芒。
顧醺就像是小主人一樣,車子一停下,立馬小聲說:“小點兒聲啊,大家都睡了。”
顧大伯搓了搓手,在空調車廂裏被烘得暖洋洋的臉上紅彤彤一片,看向侄兒笑道:“也沒事兒,大家都隔得遠,咱們不大聲說話就沒事兒。對了有行李嗎?我喊大娃也出來幫忙。”
大娃是顧大伯的兒子,卻不是親生的,撿來的,顧醺小時候並不知道這件事,也是前兩年意外從大娃哥嘴裏曉的的,他心裏震驚,表面卻是不顯一分一毫,生怕讓大娃哥難受。
“哥也沒有睡啊?大伯,我給你發消息說我們要過來,不是要你幫忙拿行李的,噯。”少年無奈,他只是怕自己到的時候大伯睡死過去,沒人給他們開門,結果倒讓大伯等了一整天。
還是怪他自己安排的不妥當,白天就不該去喫什麼茶餐廳的,耽誤了許多時間,不然他們天沒亮就能到,也不至於現在還忙活。
“這有什麼?你難得帶朋友們過來,伯伯高興。”顧大伯還是笑,站起來就跟着下車,下了車就問最後一個扶着車壁下車的同學,說,“這個小朋友咋啦?是生病了?”
顧醺湊上去想攙扶一下,結果有人捏着他的手給拽了回去,眨眼的功夫捏他手的人就接替了他的位置去半摟着季俊邵,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走得太快,搞得季俊邵半死不活哀求說:“我靠方老三,你他媽想要我死嗎?慢點慢點。”
宋家明在旁邊不明所以,還當季俊邵是暈車,說:“我都說了我這裏有暈車藥啊哥。”
“狗屁的暈車藥,我躺躺就行。對了,小醺,有熱水嗎?給我整個盆子,我想擦擦身體。”
“小醺是你傭人嗎?”方慍眉頭都忍不住擰起來。
“啥呀,我啥時候使喚過他?一般都是你還沒開口,小醺就幫你忙,我現在是快死的人了,行行好吧,誰給我一盆熱水,我感謝他八輩兒祖宗。”季大少爺鼻涕都任由其掛在嘴脣上,毫無任何平日的風度翩翩。
顧醺也是着急,沒時間招呼其他幾個,緊着這位傷員,問了大伯廚房有水沒有,就小跑去了廚房。
家裏的好多地方的確都翻新過,尤其是能夠直接從院子進入廚房的這個小門,從前門前的門檻早就被雨水和雪水泡得發爛,後來又有耗子和山裏的野貓前來偷喫被挖了個小洞,今年回來一看卻是堵好了。
灰白色的是石灰門檻也修得不低,需得擡腳進去纔行。
顧醺跳進去,抹黑拉了一下門邊的燈繩,「啪」一下子整個廚房的模樣便印入眼簾。
家裏通了煤氣,早年使用的竈臺卻沒有就此閒置,大伯似乎用不慣煤氣,所以還是砍了許許多多的乾柴就堆放在竈臺的後面,使用的時候也就方便。
廚房煤氣罐旁邊擺放着兩瓶綠色瓶身的暖水瓶,白色的提手上黑黝黝的,不知道是被什麼染成這樣,顧醺看見了,下意識便想着就這暖水瓶,估計方慍一下都不願意碰,這人有點潔癖來着。
又去拿水盆。
他在池子下面找了一會兒,發現了好幾個盆子,盆子都髒兮兮的,有的還裝着菜,這刻真是爲難他了。
少年突然想起來大伯在山裏住着,節約慣了,也不怎麼講究,冬天基本是不洗澡的,沒有洗澡的盆子,洗臉的盆子也跟洗菜的混着用,有時候拿錯了也兼職洗腳。
所以每回回老家,爸爸的後備箱也會自帶新盆子回來,要不然就去車程半個小時開外的鎮上買。
原本顧醺覺得第二天去鎮上買就是了,大家將就一晚上也沒什麼,冬天嘛,誰也不是出了汗非要洗澡,能夠洗臉刷牙就行了。
現在嘛……
顧醺想了想,又想到了阿慍,想這人的確怪講究的,而且季俊邵也需要盆子,那麼就用肥皂把所有盆子洗洗算了。
他是說幹就幹,擼起袖子就倒熱水進鐵皮盆子裏,又加了冷水中和,這纔開始拿着肥皂開始洗。
但說實話,顧醺沒幹過類似的活計啊。
熱水一下子就倒多了,然後再加冷水,冷水加多了,他洗着總覺得盆子裏面油膩膩的,手上也似乎沾了一層油,急急忙忙就把水倒掉,覺得重新倒進乾淨的水就能把盆子洗乾淨。
如此往復三四次,本就不怎麼熱的熱水被消耗殆盡,顧醺蹲在廚房愣了一秒,看着地上還滿是泡沫的手和盆子,又看了看空蕩蕩的熱水瓶,自言自語地說:“那現在得先燒水。”
“我看你是得先去休息。”連通大堂的門內走來一人,一邊脫掉身上的大衣,一邊走到還蹲在地上的少年身邊,聲音別提有多冷了,嚴肅的像是身處末日那樣焦頭爛額,“抱着。”
方慍把顧醺拉起來,自己的外套塞過去,隨後挽起袖子便走到煤氣竈旁邊,開了開火,發現沒有煤氣了後立馬就走到竈臺旁邊蹲下,從口袋裏掏出打火機點燃一旁的乾草放進燒火口,隨後站起來看了看周圍環境,把大鐵鍋裝滿水架在竈臺上,又搬了兩個小凳子在旁邊,招呼傻乎乎的小醺說:“坐。”
少年抱着發小的衣服,看了看自己手上泡泡把人衣服弄髒了一點,猶豫了一會兒。
“過來坐坐,這裏暖和。”寡言少語的豪門少爺在老式燒火口旁,被洞口的火光照亮了焦慮了一整天的俊臉,讓人看着便有安全感,覺得有主心骨的寒鐵一樣的氣勢陡然內斂。
顧醺看着這樣的阿慍,便忍不住覺得阿慍好像很孤單。
於是他上前了兩步,最後到底是坐在了小凳子上,跟他的阿慍並排坐,同烤火。
“他們都上牀了,大通鋪,季俊邵估計也要睡着,等水燒好了我去叫醒他。”方慍偏頭和小醺說。
“哦。”顧醺眨了眨眼,總覺得火光照得人眼睛澀澀的,需得眯着。
“小醺……”
“恩?”
坐在左邊的略高少年看向乖乖巧巧坐在自己身邊的小醺,有幾句話想問,但一對上顧醺水色盈盈的眼,立時又梗住說不出口,只問:“今天你生我氣了?”
顧醺被瞧得臉熱,但或許是火光照耀的緣故。
少年想了想,聲音軟軟說:“恩……”
“那我道歉。”
“啊?”道歉是什麼意思?
是說以後都不會追自己的意思?也不會喜歡自己了,大家還是當好朋友的意思?
“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方慍捏着一旁的火鉗整理了一下乾草和枯枝的位置,讓火光瞬間大了不少,飛花一樣的火屑也螢火蟲一般飛出。
顧醺看着火屑眸色迷離,總覺得很美,他喜歡這場景。
方慍則看顧醺,眸色被火光照得堅毅無比,他喜歡顧醺。
“我的道歉不止是爲今天,也爲以後。”
“以後?”漂亮的小醺心中一動,察覺到令他羞窘的目光,於是永遠都不看身邊的阿慍,只看燒火的洞子。
“以後,我怕是還有很多很多會惹你不開心,惹你生氣,甚至惹你哭的事情,但我盡力保持分寸,一步步來,慢慢來,總不會強迫你。”
“我方慍不比誰差,小醺,你多看看我,別看別人。”
“好不好?”
少年幾乎把臉蛋要藏進方慍的大衣裏面,只露出一雙靈動美麗的眼,好半天,才哼唧出一句委屈巴巴的話:“哪有要欺負人還提前道歉的?”
“哪裏是要欺負人。”旁邊的少年哄人一樣偏頭去看小醺,溫溫柔柔地像是和小朋友說話那樣,“只是希望你別怕,別躲我,好好感受就好,我沒有別的要求,算我求你好嗎?小醺。”
作者有話說:
其實就是追求通知啦——
追求之路挺浪漫的-其實一直都挺浪漫寵溺,只是兩小孩從前都沒意識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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