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宋濂
“陳慕兄弟。”
陳慕扭過頭疑惑看他,錢書生苦澀一笑,指着另一個方向,“咱們或許應該往那邊走纔對。”
這已經是第四天,書生看着一臉呆萌的陳慕心底無奈的嘆了口氣,路漫漫其修遠兮,繼續認命的導航。
直到今日傍晚陳慕突然吐血倒在地上。
此時正是日落時分的某個涼亭,書生與陳慕在此歇腳,卻不料他突然倒地連吐出兩口污血,書生踮着腳尖圍着他面色焦急的轉了兩圈,確定陳慕只是中了慢性毒藥沒有生命之憂才放心的在旁邊尋了個隱蔽地方暫時休憩。
翌日,陳慕面色蒼白的醒來,對上書生擔憂的眼神:“陳慕兄弟,你身子似乎不甚好,不若你先回家吧。”
陳慕搖頭,撐着手要爬起來,錢書生扶了他一把:“你要去豐安縣做什麼?”
陳慕還是很謹慎的,抿着脣沒有說話,畢竟是任務,決不能泄露給外人。
書生也不逼~迫他,顧及他的身體再不敢帶歪路,晌午頭不到就把人帶進了縣城,又陪着人去了地圖上的宅子,結果錢書生難得的有點窘迫。
迎上來的孩童們抱着他的大~腿迭聲喚道:“宋先生!您去哪裏了?爲何這麼多日子都不回來?”
陳慕不解的看了看圍上來的孩童,又看了看錢書生。
“先生,這位大哥哥是誰?也是剛來的學生嗎?”有膽大的孩子已經走到陳慕面前,與他對視。書生尷尬一笑,對着陳慕說:“陳慕兄弟,不好意思。這裏,是鄙人的私塾。”
陳慕擡頭打量了一下頭頂的匾額:宋家學堂。
心中明瞭,臉上卻還是呆愣一副懵懂模樣,宋濂正式的做了個自我介紹仍有些尷尬:“前些日子無意欺瞞陳慕兄弟,實在是······”
實在是怎樣,那人沒說明白。陳慕也不在意,慢悠悠的參觀完學堂,纔在紙上寫道:跟我回去。
錢書生,也許該叫宋濂纔對,訕笑道:“我不過是個鄉野村夫,你家主子找我有什麼事?”
陳慕搖頭,又寫:帶你回去,任務。
宋濂看着他的眼睛,認真的毫無雜質,像是一個沒有思想的工具,也確實是工具了。他認命的點了頭,本就是自己求得結果,推辭不過是擡高身價:“那些孩子已經去做飯了,咱們可以喫完飯再走嗎?”
陳慕點頭,筆直的站在院子外,不知是在發呆還是在保護屋子裏的宋濂,知書達理的書生是隻弱雞。
午飯很簡陋,陳慕卻喫得眉眼彎彎,甚至擡起手摸了摸端菜孩童的腦袋。
離開前陳慕站在門口等收拾行李的宋濂,遇到了一個少年,那人滿是敵意的眸子盯了他許久,壓低聲音惡狠狠道:“你是他新找的樂子?勸你一句,想活着就趕緊走!”
陳慕歪着腦袋想了會兒沒想明白,決定不理。那少年見他這樣,更加兇狠,像是要撲上來咬死他,陳慕警惕起來,卻聽見身後的宋濂輕呵:“滾回去!”
那少年抖了抖,臉色瞬間煞白,盯着陳慕身後的方向死死的咬住嘴脣,似乎遭受了極大地屈辱還有恐懼?陳慕眨眼睛,看了看後面的宋濂,回頭時那少年已經只剩下影子。
宋濂想要解釋,但見陳慕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便不再提。
回去的路程就輕鬆多了,宋濂不故意繞路,陳慕跟着他直接回了蓉城內,早有人在城門處等,見他進來一人過來領了宋濂去見公子,一人引着他去領罰。連理由都沒有。
從刑堂出來,陳慕依舊站如鬆立如鍾,夏侯子衿穿着寢衣斜倚在小榻上看見他淡然的點了點頭:“回來了?”
陳慕上前單膝跪下俯首行禮,身後的傷口迸裂滲出大~片血跡染溼~了衣袍,空氣裏瞬間充斥着血腥味,他眉頭都沒皺一下,只是臉色蒼白中帶着青灰。
夏侯子衿打開榻邊的密封盒,取出一粒蠟封的解藥遞給他,才悠悠開始問:“路上做了什麼,怎麼會耽擱這麼多天?”
陳慕吃了解藥,明顯感覺到體內躍躍欲試的狂暴血液平復,再也沒有那種燒灼的疼痛,擡頭看向夏侯子衿,伸出手比劃:迷路。
“迷路?”夏侯子衿臉色沉下來,“你什麼時候學會撒謊了?”
陳慕愣了愣,等到明白他的話立刻激動地搖頭,手勢也激烈起來:沒有撒謊。不是撒謊。迷路了,碰到了一個書生,和他一起走,到了豐安縣發現他是宋濂,把他帶回來了,沒有撒謊。
夏侯子衿皺眉,問出的話卻有些奇怪:“你這些日子一直和那個人在一起?”
陳慕點頭,繼續比劃:他是好人。
夏侯子衿還是冷着臉,總覺得有個東西膈應的心裏不舒服,又聞着滿屋子的血腥味就更加的不舒服,示意小啞巴起來:“後背上藥沒?”
陳慕點頭,他們受罰之後大夫怕他們發燒會上一層厚厚的藥草,不過沒什麼用處就是了,血照樣流。
夏侯子衿看着他背後明顯濡~溼的血跡,心裏煩躁的很,讓他脫了衣服,拿了上好的金瘡藥粉出來:“趴好。”
陳慕依言跪在腳踏上,手臂搭着榻邊後背仍繃得筆直。
夏侯子衿皺眉:“趴到牀~上去。”
陳慕扭頭比劃:不行,那是公子的牀鋪,會弄髒的。他一比劃背後的傷口撕裂的更狠,光~裸的後背能看到血跡一路向下沒入褲腰。
夏侯子衿臉色更加陰沉,聲音微慍:“快點上去。”
陳慕愣了愣覺得還是聽話比較有利,老實的在牀~上趴好。
夏侯子衿坐在牀邊趁着矮几上的淨水,洗了條幹淨帕子將劣質的藥草擦掉,陳慕抖了抖,臉色已是慘白,眸子裏也多了些水汽。夏侯子衿又是一陣心疼,手下動作越發輕。
替小啞巴清理了傷口上完藥夏侯子衿第二次後悔,自己不該氣急讓人責罰他,到頭來心煩的還是自己。
陳慕這些日子沒怎麼睡着,這會兒趴在柔軟的牀~上再如何想保持警惕也做不到,等到夏侯子衿上好藥準備叫他起來時就看到少年消瘦的沒多少肉的青白臉頰,緊閉的眼睫在眼下投下一片清影顯得整個人越發憔悴起來。心口一陣煩悶,憤憤的淨了手想讓人把他扔出去,終究沒捨得,只抱着被子窩在小榻上湊合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陳慕迷迷糊糊看見小榻上睡了個人,當下一個激靈跳將起來,見那人動了動悠然轉醒更是急的不行,一彎腰要跪下卻被人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不準跪。”
沒睡好的男人顯得有些慾求不滿,從來沒受過委屈的大少爺害怕碰到一個奴僕的傷口蜷在榻上睡了一夜難免氣悶。
陳慕更加着急,他不會說話一着急手上的手勢又會出錯,這會兒當真是手忙腳亂。
夏侯子衿手勁不小,穩住他的身子湊上前去看他後背的傷處,果然有幾處已經滲血,當即低呵:“這兩日~你就給我老實呆着!哪裏都不要去什麼都不要做!聽見沒有?”
陳慕看着他,腦袋微邪看起來是懵懂的疑惑,他從來沒見過夏侯子衿發這麼大的火,以往公子總是冷冰冰的,這還是他第一回見這個人這麼氣急敗壞,所爲何事,雖然不明白但還是識相的點頭。
夏侯子衿似乎對於他的順從很滿意又重新恢復了那種冷冰冰的氣質。
晚上,陳慕被強行留在夏侯子衿的臥室裏,原來他也是住在這裏,外室有張小榻,他要在那裏守夜,但後來那位姨娘來了之後就用不着他了。
晚上陳慕自覺地要往小榻上走,被夏侯子衿攔住:“你今晚睡這。”他的手按着牀鋪,目光中帶着危險。
陳慕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外室的小榻,搖頭,比劃:這是公子的牀鋪。我的在外面。
夏侯子衿不習慣他的反駁,心裏冒出點怒氣:“讓你睡這就睡這。哪那麼多廢話!”
陳慕抿脣,還是不願意,他也有潔癖,昨天迫不得已要上藥已經在那張牀~上趴了那麼長時間,今天他是無論如何也不願意沾那張牀了。
夏侯子衿卻只以爲他執拗,見他低着腦袋堅持的模樣莫名覺得挺順眼,尤其是梳理的柔順的發頂,沒忍住就上手揉了揉。陳慕擡頭受驚的看着他,夏侯子衿覺得他這副樣子也挺順眼,心情好了也不想逼他了,反正兩個人還睡在一個屋裏不是?
陳慕不明所以,躺在榻上也睡不着,長久的警覺導致他即使聽到一點聲響也睡不着,更何況,內室裏那般明顯的翻身。
第二天,夏侯子衿頂着一張更加慾求不滿的臉出門,陳慕本來要跟着,被自家主子體恤讓他在房中休息。
這跟放假一樣讓陳慕不適應,但他不會說話便連反抗都顯得微不足道,因爲留守他又一次遇見了宋濂。
宋濂被人請進來時起先還是一副不情願的模樣,看見陳慕之後就像是千年的鐵樹開了花,一張臉當真是雨過天晴明媚極了。
陳慕站起來看他,也笑了笑,宋濂當即上前親密的與人談話:“小慕,你怎麼在這?”
陳慕比劃:我住在這裏。
“你住在這裏?你和夏侯子衿什麼關係?”
陳慕知道他在明知故問,嘟了嘟嘴不說話。宋濂揮退跟着自己的人,猛地靠近陳慕褪~下僞裝後的宋濂十分的對不起他的名字,只見方纔還和氣軟弱的書生似乎一瞬間披上了戰甲改頭換面成了另一種樣子,他狹長的眼眸如同被春水浸泡過一般興味盎然的看着他,說出的話卻有點不正常,只可惜他目前表現出的誘~惑與低下的武力值不成正比。
“小啞巴。”
陳慕眨眨眼睛,心底有些懊惱,自己不該對着人放鬆警惕。本來還以爲是朋友,到現在徒增傷心。
“你是夏侯子衿的暗衛。讓我猜猜,你在哪個位置?”他捏着下巴繞着陳慕走了一圈,感受到他緊繃的身體,笑了笑,“他把你留在這個院子裏卻不讓人看着你,是憐惜你受傷?”
陳慕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這個人對夏侯子衿來說很重要,他不能動,不然弄死了就糟了。
宋濂的手攀上他的後背,笑的討好的有點扭曲:“我能不能瞧瞧。其實,我多少通點醫理。”說完就不顧陳慕意見,指尖鼓點似的敲擊着他的傷處,指腹染上溼濡,他看了看,隨手在陳慕胸前抹掉,頓了頓突然盯着他的嘴巴看了看,笑道:“我怎麼忘了,啞巴不會說話。”
說完踮腳就湊了上去,目標自然是陳慕蒼白又惑人的脣。
嚇了一跳的陳慕像彈簧一樣後退了一步,腰間佩劍出鞘直指作死書生,因爲氣憤而發紅的臉頰配合上不停顫抖的身體真像被調戲的小娘子。
宋濂笑,眼睛裏滿是戲虐。
看,笨蛋夏侯子衿養了一個多好的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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