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刺撓

作者:汪三歲
頂點炮灰男配的一百種死法!

  陳慕身體不好,陳舒一邊上課一邊擔心他還要收拾家裏酒鬼老爸弄出來的爛攤子,一個星期下來已經有些喫不消,臉色看起來比陳慕這個病弱少年還要蒼白。

  這天晚上陳舒照例請掉晚自習到醫院陪陳慕,喬瞻付了足夠多的醫藥費,夠陳慕在這間寬敞的豪華單人病房裏住上一兩個月。陳慕本想出院,卻被陳舒幾句勸了下來。

  他生前身後頭一回有個兄弟,有這麼能幹可靠的照顧自己這麼個病人,心裏一愧疚就不自覺地想對他好點再好點,看着陳舒這麼憔悴心疼得不得了,尤其是陳舒比他還要瘦弱的身板卻要撐起一個家簡直讓陳慕憐惜到骨子裏去了,在發現醫院的飯菜比陳舒的伙食好之後就總是偷偷的留下來。

  病房裏有現成的微波爐,陳慕找到護士學了該怎麼用,等到晚上陳舒來的時候兩個人加熱了之後一起喫。

  現在兩兄弟面對面盤腿坐在病牀、上,中間的餐桌上放着陳慕的晚餐,一盤蝦仁炒飯加上兩個素菜還有一盅香菇烏雞湯。陳慕吃了一點,把雞湯推到陳舒面前:“多喫點。”

  陳舒點頭又原封不動的把雞湯推回去,揭了蓋子用湯匙攪了攪遞給陳慕:“哥。你喝。”

  陳慕看着乖巧懂事的弟弟眼前浮起一層水霧,他還沒反應過來陳舒的手指已經湊了上來,臉上滿是驚慌:“哥。你怎麼哭了?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哥?”

  陳慕擦了擦眼睛,感受到手背的溼濡愣了愣,隨即擡頭愣愣的看着陳舒,驚慌失措的模樣。

  其實內心是崩潰的,什麼鬼,他不過是感慨一下自家有個好弟弟,爲什麼會掉眼淚?爲什麼?

  陳舒看着自家哥哥一副被自己嚇到的樣子沉悶許久的心情一下子輕鬆起來,擦乾淨陳慕眼睛裏的水汽,對上那雙細看之下比自己顏色淺上許多的眼眸,笑了笑:“哥。喫飯吧。”

  陳慕呆愣愣的點頭,手裏握着陳舒遞來的湯匙,愣怔的喝了一口排骨湯,突然扭頭看向自己的右肩。

  那裏,別人看不到的地方趴着一隻毫無重量的白色兔子,此時這隻白色兔子窩在他的肩頭舒服的打着盹。

  陳慕呆滯的樣子在陳舒眼裏就像是一隻受到驚嚇的小動物,心裏暖暖的更加堅定了無論付出什麼代價都要保護好自己哥哥的決心。

  如系統所說,後面的兩個月直到陳慕出院主角攻喬瞻都沒出現過。估計是在經歷接受自己性取向的過程。

  出院當天,陳慕換上陳舒帶來的衣服,抿着脣角有些不好意思,在不同的時代生活了太久,穿衣服浪費了很多時間,但總算是成功的把毛衣套在了脖子上。

  紅色的高領廉價毛衣扎的脖子有些癢,陳慕伸手要撓,被陳舒攥、住了手:“別撓。撓破了皮。”

  陳慕點頭,又被紮了一下:“刺撓。”

  陳舒皺眉,鬆開他的手替他扁了扁領子:“這樣呢?”

  陳慕低下頭感受了一下:“沒事了。”其實並沒有好多少,只是他突然想起來差不多被自己遺忘掉的艱苦生活,恍然是自己過慣了好日子變嬌氣了,這點刺撓在以往根本算不了什麼。

  在醫院呆了兩個月,出門已經是深秋,冷空氣一吹,陳慕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這家醫院離他們家很遠,陳舒揹着書包牽着陳慕的手上了公交車。

  男生到這個年紀還手牽手一起走一定會被誤會,陳慕感受到了好幾束奇怪的視線想抽回手無奈被攥的更緊,陳舒對外來視線沒感覺,或許是感覺到了也不會在意。

  一隻手拽着拉環,一隻手牽着陳慕,目不斜視的看着窗外飛掠的風景。

  他前幾天參加了學校的理科競賽,得了第一名,下個星期要代表學校參加比賽。按理說,高三的孩子都要高考了學校不會安排這種佔用時間的事情,但陳舒的學校排名不好,一直沒什麼優秀的學生,這次競賽又重要,表現好了可能會被直接保送,陳舒是學校最有希望的苗子,校長就讓他去試一試。

  陳舒初升高的時候好幾個學校的老師去了他家許了好幾種條件,免除學雜費還有獎金之類的,可令人大跌眼鏡的是全省第一名的陳舒卻選了這個排名可以說靠後的學校。因爲這個學校的校長當時提出,不僅學雜費全免還有補助,在校期間陳舒參加的考試競賽不論自己得到的獎金學校也會再發一份,最重要的是,這個學校離陳家很近,方便他照顧陳慕。

  說近,坐公交也要二十分鐘。陳舒每天午餐錢最多五塊錢。

  這兩個月,除了剛開始幾天他是中午去醫院,後來的日子大多都是晚上放了學坐公交去醫院看了陳慕再自己走上一個半小時回家。

  公交車晃晃悠悠越走越偏僻荒涼,陳慕不太適應這種交通工具,胃裏翻涌着臉色有些發白,怕陳舒擔心,一直忍着,到下了車換了好幾口新鮮空氣纔算活了過來。

  陳舒看了看他的臉色,內疚自己剛纔出神太嚴重竟然沒發現陳慕的情況,正想開口詢問,就見陳慕擺手:“我沒事,趕緊回家吧。”

  兩個人沿着城鄉結合部的藍色鐵皮房拐着彎的走,不一會兒陳慕就徹底迷了方向,任由陳舒拉着走到一扇看起來岌岌可危的房門前。

  鏽跡斑斑的鐵門上掛着一塊鎖頭,陳舒拿出鑰匙開了門,示意陳慕進去。

  過了三輩子封建社會奢侈生活的男人儘管內心深處仍記得曾經的艱苦生活,也有些小小的不能忍受。

  這處房子比前面的鐵皮房要好上許多了,最起碼獨門獨院,還是磚頭牆的平房。

  牆上倒豎着玻璃渣子在陽光下閃着暗光,院子中等大小,大門左手邊的角落裏整齊的碼放着一米寬小、腿高的酒瓶子還有一沓報紙之類的廢品,正對着的角落是一間十分簡陋的······茅廁?

  陳慕不敢確定,他被陳舒帶到了和那件簡陋的小房子共用一面牆壁的房間,坐在凳子上量了體溫捧着杯熱水慢慢的喝,陳舒則把體溫計放好,然後出去洗衣服。

  這間民房房屋走勢呈l型,正對着大門的堂屋鎖着門,陳舒也沒去打開,大約是他們那個酒鬼老爹的房間,院子裏很乾淨,就連角落裏的廢品也是擺放的乾淨利落,更別提那間被隱藏的很好的廁所。

  分析完院子裏的佈局,陳慕捧着茶杯放肆的打量自己置身的房間。牆壁上粉飾的白漆掉落的七七八八,有好幾處泛潮的牆根處發了黴在陰影裏更顯黑暗,年份已久。

  房中傢俱除了一張同樣年代久遠的暗紅色雕花老牀,一個顏色暗沉但做工不錯的衣櫃就只剩下他手邊的書桌了。他側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一扭頭就能看見桌上厚實的書籍和一張不甚清晰的照片,放在幾乎掉成白色的玻璃相框裏,兩個一模一樣的胖娃娃牽着手站在一起,一個笑張楊恣意,一個有些靦腆,只抿着脣角露出淡淡的微笑。

  陳慕看的出神,完全沒發現有人進來。

  直到鼻息間傳來濃重的酒味,他才反應過來,暗惱自從這個劇情開始他就放鬆了警惕,扭頭站起身,看着眼前裹着藏藍色鬍子邋遢的中年男人,對上他渾濁的眼睛,小聲的喊了聲:“爸。”

  這個世界的陳爹簡直是坑兒子的一把好手,從媳婦死了之後就一蹶不振,起初只是抱着兩個菠蘿頭哭,哭自己苦命的媳婦,哭苦命的自己,但還是家裏的頂樑柱。

  他上過學,人長得好又踏實肯幹,媳婦家給點助力在這個處處有生機的城市開了家傢俱公司,賺了不少錢。只是後來媳婦得病死了,兒子又被查出心臟、病,他有心要給兒子治,公司卻出了問題,傢俱滯銷,資金週轉不靈,傢俱這種東西短時間內是壞不掉,但賣不出去也是個大問題。他本以爲只要自己用心經營總會熬過去,卻在一件又一件事情中發現自己不過是個無能的庸才。

  各方面問題接踵而來,原材料被扣,因爲砍伐樹木被罰,最後傢俱廠的大門上只剩下兩道黃色封條。

  媳婦五七還沒過,家裏的白花也沒摘就被討債的人攆上門來。各色謾罵與毆打,他護着自己年幼的兒子,只覺得前途黑暗無光,但總還記得爲了孩子堅持,再堅持一下總會過去的。

  三年,他卻像過了三十年一樣嚐盡了社會心酸冷漠,曾經挺直的脊背被壓彎,再也看不到自信蓬勃的朝氣,剩下的只有無盡的疲憊,連抱着兒子哭的心力都沒了。

  好不容易把錢還的七七八八,兒子的病也耽擱了。

  壓垮這個奔三男人的最後一根稻草,就是陳慕的病。

  十萬塊錢,對於當時一窮二白的家庭來說簡直是天價。

  五歲的小娃娃渾身青紫暈倒在地上,少送醫院一會兒就是要命的事。如果不是路過的人好心他就再也見不到自己的大兒子了。

  沒錢醫院不願意治,男人苦口婆心哭着求着,換來的也不過是醫生的冷漠,膝蓋跪在地上求醫生的時候他那根名爲尊嚴的神經就斷成了粉末。

  媳婦死了,大兒子落下了病,小兒子總是窩在他哥哥懷裏默默的哭,男人看着卻無能爲力,陳慕不記得的事情裏,有一件陳舒記得特別清楚。

  他們五歲的冬天,那個他們一直敬仰崇拜的男人,哭着用廢舊報紙塞死了所有的窗縫門縫,點了爐子試圖殺死他們和,他自己。

  說到底還是懦弱。

  這是陳舒給自己親爹的評價。

  一個懦弱的男人。

  並不是什麼不可挽回的局面,卻因爲他的懦弱導致瞭如今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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