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7章 世子妃12

作者:連諾
“原來也是會走路的。”

  “又不是姑娘家蒙着臉幹嘛!”

  唐檸小聲嘀咕了兩句,以爲自己說得很輕。

  所以沒發現兩個划槳的府兵手抖了一下,差點把小船弄翻了。

  一艘小船,就只能擠一擠了。

  她並不清楚,漸漸劃遠的那艘小船上,有個男人不止一次回頭望了望她。

  小船兒停在了湖心,遮天蓮葉無窮碧,別有一番韻味。

  這一汪野荷沒什麼名貴品種,但勝在生機勃勃,所以來看的人也很多。

  亭子裏有一羣衣冠書生正在對着荷花指指點點的,一個個風流不羈。

  “雨餘無事倚闌干,媚水荷花粉未乾。十萬瓊珠天不惜,綠盤擎出與人看。”那是一位年輕的布衣公子,膚色白皙,眉清目秀,通身的書生儒雅氣度。

  周圍還有誇獎的聲音,“李兄這詩句不錯。”

  “李兄大才。”

  “李兄,不妨把看改爲瞧,小的私以爲這樣更有野趣,人在看……”青衣書生皺着眉頭提意見。

  李徵的笑容收斂了兩分。

  “當然是看字妙,看字好啊,你懂什麼?”青衣書生很快就被擠走了。

  李徵被一堆人包圍着。

  “李兄可知道今年會考什麼?”

  李徵但笑不語。

  “李兄覺得我有沒有可能中舉?”

  “李兄可知道聖上還有主考官喜歡什麼樣的文章?”

  這些書生得不到答覆,心裏不舒坦了,居然開始摘荷花了,一把折斷了莖杆,說要把荷花拿回去插花瓶裏,討個好彩頭,保佑自己有朝一日高中。

  李徵也不阻止,只是看着。

  “李公子好才華。”唐檸笑着讚了一聲,亮了信物。

  她認出了李徵,李徵卻是沒見過她的。

  看到了早到了半天的唐檸,李徵有些怔愣。

  “謬讚,謬讚。”李徵驚訝過後,笑得有些自得。

  “這裏的荷花景色真不錯,李公子常來嗎?”唐檸淺淺地笑了起來,本就是美人,一笑越發明豔動人。

  “年年都來,這兒挺有趣的,城北正月可以去看臘梅,二月的時候可以到城西看桃花,三月的時候可以去城南踏青。”李徵如數家珍報了一堆,看樣子他對這些地方很熟。

  唐檸對他第一眼的印象就不是很好,他一個狀元爺和一羣書生混在一起比學問,有什麼意義。

  無非就是爲了那點虛榮心。

  再有就是他做了一首詩,別人提了意見,他眉眼間是毫不掩飾的不高興。

  這樣的人,相處起來不見得容易。

  倒不是覺得他人品不好,只是覺得這樣的人不適合自己。

  他看着倒是挺有學問的,但很喜歡咬文嚼字,滿口之乎者也,詩詞歌賦更是信手拈來,就是看着太古板無趣了,年紀輕輕就跟上了年紀的糟老頭子似的,讓唐檸想起了她幼時的啓蒙先生,一個滿頭白髮的老人家。

  “唐小姐可喜歡讀書,比如女戒之類的?”李徵自言自語半天了,總算和給了唐檸一個說話的機會。

  “這書狀元爺覺得如何?”唐檸剛剛懶散地聽着,其實根本沒朝心裏去,左耳聽右耳冒,剛剛李徵同她講的趣事,還不如她低頭看這池子裏的荷花。

  “女子在家從父,出嫁從夫……”李徵一時興起,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起自己的見解。

  李徵說這麼多,中心思想就是教誡女子如何侍候好丈夫,當好男子的附屬品這個角色就好了。

  唐檸的天資算不上多聰穎,但也遠在常人之上,壽寧大長公主府對女子的教養也並非單純的三從四德,四書五經她都有所涉獵,有些做學問的道理她摸索起來並不輸給尋常書生,只是不喜歡罷了。

  她不是傳統的那種女人,如果傳統,她就不會乾脆利落地選擇和離了。

  她大概也猜到了這幾年狀元爺仕途不順利的原因,他是典型的守舊派,思想太僵硬了,會引經據典,但卻不會變通,而且自視甚高。

  皇帝卻是個改革派,三百年的王朝,外在光鮮亮麗,內裏早已一塌糊塗,爲了改變這種局面,皇帝大刀闊斧地改革,守舊派這些年日子並不好過。

  唐檸有一搭沒一搭的回話,李徵還以爲是自己的才學讓美人傾倒了,言談間也帶了些許親暱。

  唐檸忍着打人的衝動,告訴自己,自己是大家閨秀,自己是大家閨秀不能太粗俗。

  “家父家母上了年紀,想早點兒抱孫子……”若說之前娶親只是爲了仕途着想,那麼在見了唐檸之後,他便有了更強烈的去爭取的念頭,這樣好看出身高貴的姑娘和他正般配。

  後面的話,唐檸直接左耳進右耳出了。

  唐檸確實抱着將李徵當成待選夫君去了解的態度,但唐檸自問沒有做過任何輕挑不妥當的舉動,怎麼就立馬提到成親了呢!

  這也太孟浪了吧。

  隔着幾米,聽着唐檸與狀元郎喁喁私語。聽他們聊詩詞歌賦,聽他們聊風土人情,聽他們聊哪裏有好喫的,全部都是他說不上話的東西。

  照顧她,保護她和安慰她,陪她走過這一生。他一直以爲這些事都該由他來做的。

  可現在,他感覺有什麼東西從指縫間悄悄溜走。

  他長這麼大,少有這種抓不住的無力之感。

  看着她柔美的模樣,胸口突然一陣窒悶,如被砂石填堵。

  堵得難受。

  很難受。

  這樣看着實在是太鬧心了,他就回到了小船上,看着互動。

  看着他高談闊論,意氣風發,看着她頷首低眉無限嬌羞。

  他把束之高閣的書又拿了下來,翻了幾頁就翻不下去了,這寫的都是什麼東西啊,無病呻吟。看的人頭都大了。

  將書揉爛了扔在地上。他氣憤地提起酒壺,再次大口地往嘴裏灌着酒。

  大量的美酒澆灌下來,整個房間裏滿是濃郁的酒香味。砰一聲,酒壺扔了下去,砸得滿地都是碎片。

  他躺在軟榻上,氣呼呼地閉着眼睛。鬆鬆垮垮的衣服穿在身上,露出強壯的胸膛。那頭墨發更是凌亂,像只剛剛睡醒的野獸,整個人隱藏着強大的力量。

  突然,他猛地坐起來。

  拉了一個兵,“你說說,你說說,我有哪點不如那個病殃殃的書呆子。”

  “將軍高大威猛,神武蓋世,行事光明磊落,是舉世無雙的好男兒,誰比得上。”

  “也是,本將軍百萬敵軍都沒怕過。”周齊拍桌而起。

  他見了李徵,李徵在他面前恭敬卻不失傲骨,的確是個翩翩好兒郎。

  他挑不出李徵的問題,但他總覺得有什麼地方怪怪的。

  今日唐檸回府的時候有點早,壽寧大長公主見她一臉平淡,並無因爲今日見了狀元郎而高興羞澀,就覺得這次見面應該是不大成功的。

  “那狀元爺確實才名遠播,也沒婚娶,但是房裏爲人過於剛愎自用,性子不好,小主子若是嫁過去,過得也不開心,不喜歡,我們就看下一個。”

  壽寧大長公主點了點頭,“這事也急不來。慢慢挑,總能挑到個如意的。”

  “主子,有個姓顧的姑娘自稱是狀元爺身邊伺候的人,說是有要事稟報,這會兒人就在西角門外面等着呢,早上我出門買根簪子,她攔住我,非要我捎話,她還塞了我一對白玉鐲。”春桃低聲說,“主子是見還是不見。”

  她怕惹麻煩,摸出鐲子準備交給唐檸處置。

  唐檸沒要,讓她安心。

  “看一眼也無妨。”唐檸換了件衣裳去了西角門。

  守門婆子痛快地給她開了門。

  那女子穿一襲米色的褙子,下着絳紫月華裙,二十三四歲端容賢淑的模樣。

  她低着頭走路,手上牽着個五歲的男童,看起來有些瘦弱和蒼白。

  “你是什麼人?”

  她看着唐檸,愣了半晌,然後忽然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起來。

  這樣的美人,姓李的居然還說他只是娶她當個擺設?或許他會將唐檸當一兩日的擺設,但時間一長,他還能保持初心嗎?

  她眼裏涌着淚,似是解釋,也似自言自語,“我本是個賣花女,十六歲就跟着他了,他在屋裏與我耳鬢廝磨,到了外人面前,便說我是他的妹妹……妹妹,我這輩子都只能是他的妹妹。”

  她也曾在李家住過一段時間,那時候母逢人就說這是我孃家妹妹的女兒,我孃家妹妹走得早,這孩子可憐,以後就在我家住下了,我把她當親生閨女看。

  誰家妹妹和哥哥晚上睡一個被窩呢?

  “你看起來臉色很差。”唐檸倒沒想到還能聽到這麼一段故事。

  唐檸心底對李徵是極其厭惡的,攀權附貴,不負責任,欺騙人感情,簡直惡臭。

  律法中有騙婚罪,但騙婚指的是男方或女方故意詐騙另一方的彩禮或嫁妝。但,像李徵的這樣的騙婚,律法並無明文規定。

  騙婚之事,很多時候女子只能自己把苦水往肚子裏。

  即使貴爲公主,有時也只能認了。

  前朝有個不受寵的公主在面向全國挑選駙馬時,當時得寵的太監因爲收了一富商的賄賂,便從中作梗爲公主選擇了富商家患有嚴重癆病的公子爲駙馬。

  結婚當天,那公子因爲情緒激動癆病發作,竟當場吐血數升,導致婚事一度停滯,磕磕碰碰才完成儀式,他很快就死了。

  公主因爲太監的貪婪而斷送了大好的青春和婚姻,過了門就守了寡,最終在二十七歲時鬱鬱而終。

  “不瞞你說,去年的時候,我有了,半個月前生孩子,那孩子沒生出來。”顧氏笑容裏除了苦澀還有淡淡的甜蜜。

  她現在回想起來,還覺得痛。

  可她又覺得甜蜜,她想起李徵的身影,現下那個男人就是支撐她的全部。

  他生得真是英俊,是她活着唯一的寄望。過人的才氣讓他有着一種天生的冷峻氣宇,天底下最好的男子不過如此。

  第一次相見她是賣花女穿一襲淡紫色襦裙,衣襟潔白,裙裾在風中繾綣輕舞,他看她兩眼,被她回眸發現,又羞澀地移開眼神。

  第二次已記不清是在哪裏,只記得一條窄長的巷子,自己被人推搡,崴了腳,坐在石坎上揉。

  他應是去書院上學,正欲往那裏經過,怎麼忽然她一擡頭、他一側眉,偏偏就對上了眼神。

  都忘記了他是怎麼走進的巷子,怎麼幫她正好了骨頭,她又是痛得怎樣大哭,然後情緒就崩潰了,趴在他肩頭上哭得滿是淚痕。

  第三次就水到渠成了

  他那時並不主動來找她,也說過要與她斷,但每一次丫環婆子試探地去叫他,他總是次次有迴應。

  她便知道他也一樣和自己斷不了,明知道這是一條死路,卻還是越陷越深了……

  五天前,她要生孩子了,狀元爺沒來,她差使身邊的婆子去問。

  “要生了,是難產,顧姑娘問您是保大還是保小……”老婆子再忠厚老實了,說的是顧氏的原話。

  狀元爺兩道濃墨的劍眉不由蹙起來,“這些日子別聯繫了,我要說親了,被知道了不好。”

  也是那老婆子老實,回去就一字不落地和她說了。

  她心涼了半截,她兩腿被掰着,產婆使勁地往下壓她肚子。

  都已經痛了大半夜,褥子下面一灘都是血,孩子卻還是生不下來。

  她臉色煞白煞白,光潔的額頭上汗漬淋漓,抓着褥子的素秀手指上青筋都鼓了起來。

  她那五歲大的孩子在外頭嗚嗚嗚地哭,爲母則剛,她憋了一口氣,總算把孩子生了下來,但卻是個死胎,小臉漲紅,皮膚絳紫,卻是個不活的。

  她哭了半宿。

  其實問出那樣的話來也是愚蠢,保大保小又能怎樣,保小了莫非還能叫他抱回去養嗎?原不過是想試探李徵,自己在他心底的分量到底有多少罷了。

  也或者只是爲了要告訴他,你看我這樣愛你,就算是沒名沒分,也肯爲你生兒育女。

  但沒想到連一句寬慰都得不到。

  過了兩天他來了,說的卻是要把她送出京城。

  她這次不僅孩子沒保住,自己的身體也受到了巨大的創傷,下面還惡露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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