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甘家老宅離南岸市有五百多公里,甘家一行人開了五輛車,甘渡和阮頃一輛,甘家父母一輛,季識則一輛,之後兩輛車是家裏阿姨和準備的東西。
從早上十點出發,晚上七點纔到。
下車時,雨還在下着。
阮頃大老遠就看到田螢蔚撐了把奶黃色的雨傘,站在大門前面,房檐上聚落的水夾雜着霧氣,雨水如柱,砸到傘上,讓小姑娘身子抖了一下。
看到車輛從雨簾中冒出來,她撐着傘往車前跑。
甘渡的車在最後面,她先是在前面跟其他人打招呼,之後才撐着傘跑到他們面前。
田螢蔚彎腰敲了下駕駛座的車窗,甘渡搖下玻璃。
“二堂哥你也回來啦。”
軟言軟語,阮頃忍不住歪了下腦袋,和她對視。
“阮姐姐。”她笑着叫她。
“趕快進屋,我們停下車就回去。”
“沒事啦,剛剛伯母說大堂哥半路拐去了別的地方還沒回來,我在這裏等他一下。”
不是田螢蔚提起,阮頃都沒注意到少了一輛車。
田螢蔚揮手讓他們趕快進去,然後自己打着傘往路口走,身影在雨中變得模糊,腳上那雙粉色的雨靴變得異常顯眼。
“螢蔚什麼時候和季識則關係這麼好了。”甘渡從後視鏡裏瞥了一眼田螢蔚,看着她一蹦一跳的身影,隨口問她。
“人家脾氣好,有風度,又會哄女孩子開心,螢蔚和他關係好不是很正常嘛。”
甘渡聽出她話有所指,手指敲着方向盤,斜着眼看她:“什麼意思,拐着彎罵我?”
“我可沒說。”
她縮了下脖子,沒再跟他擡槓。
他們把車開去車庫,這是阮頃第一次見甘家人,在車上緊張得不敢下車。
甘渡看見她這幅樣子,罵她沒出息,讓她拿出平日在自己面前耀武揚威的樣子。
阮頃瞪了他一眼:“又不一樣,你們家人那麼多,不像我們家,哪一代都是獨子,根本沒有見過這麼大的場面。”
上次季識則給她介紹甘家人時,她看了一眼厚厚的相冊,差不多要有幾十口人。
“而且你爸好像是尋親似的,遠方親戚都要過來,只要姓甘,除了你們家的人和螢蔚,其他人我一個不認識。”
甘臣年不是什麼好父親,但作爲甘家孩子,他對這些親戚好得沒話說。
爲了讓其他人過來祭祖有地方住,甘臣年大費周章,在洛寧市蓋了三層小別墅,上下有十幾個房間,又翻新了老宅。
“不是尋親,是擺排場。”
他了解這個老東西,不過是爲了顯擺。
他們下車時,王媽還在從車上往屋裏搬東西,阮頃把包遞給甘渡,自己過去搭了把手。
王媽受寵若驚,把她往一旁推,不讓她沾手,但見阮頃沒有停手的意思,擡頭望向甘渡。
甘渡看到王媽眼裏的求助,嘴裏叼着煙,伸手把她拽了過來,右手扼着她的後脖頸。
“別添亂了,讓姑奶看到王媽會捱罵。”
……
話正說着,他們進了前廳。
老太太穿着暗紫色的絲綢上衣,白髮綰成髻,身旁站着一個穿白色針織短袖,耳朵上掛了兩顆珍珠的女人。
雖然季識則提前把這些人給自己介紹過,但她沒記住幾個。
看着老太太覺得眼熟,但死活想不起來該怎麼稱呼。
甘渡長腿一邁,站在老人面前,喊了一聲姑奶。
阮頃跟在後面也畢恭畢敬地叫了一聲。
阮頃端着笑,在等接下來的稱呼,但甘渡已經跟完成任務般地坐到旁邊的沙發上,雙腿交疊,漫不經心地把玩手裏的火柴盒。
沒有被問好的女人看着阮頃訕訕笑了一下,主動過來打招呼。
“我是……”她不知道阮頃該給自己叫什麼,斟酌了半天只說了句,“我叫隋蘭,你叫我蘭姨就好,是田螢蔚的媽媽。”
阮頃疑惑,但沒有問出來,只是點了點頭,乖巧得喊了句:“蘭姨。”
前廳裏只有他們四個,彼此之間的交流幾乎爲零,直到甘臣年從外面進來,看到甘渡吊兒郎當地坐在沙發上,毫無禮數,頓時火冒三丈。
“你蘭姨都沒坐,你自己一個人坐在旁邊當什麼甩手大爺,有沒有一點規矩!”
“誰沒讓她坐?”他冷着眸子丟出來這句話,調子緩緩的,又刺激到甘臣年的神經。
“你——”
黃慈見勢不對,看了一眼不做聲響的姑奶,把這倆人攔下。
“好了,少說兩句,姑奶還在這兒,小渡出國這麼些年,這種小事記不得也不能怪他。”
“不怪他怪誰?怪老子嗎?”
隋蘭慌忙幫腔,“沒事了臣年哥,甘渡還小。”
“還小呢,螢蔚都知道長輩不落座,自己不能坐,他比螢蔚還小?”
聽到這兒,阮頃“噗嗤”笑了一聲。
她怕甘渡被罵心情不好,然後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口,想要讓他和自己一起笑,但她扭頭,發現甘渡根本沒在聽。
原來不用自己安慰。
爭吵了幾分鐘後,還是老太太拍了下桌子,聲音戛然而止。
老太太顫巍巍起身,隋蘭慌忙過來扶住。
老太太說了今晚的第一句話:“小阮,你跟姑奶過來。”
老人的視線略過其他人,直接落在阮頃身上,不止阮頃驚訝,其他人都張着嘴微微錯愕,盯着她的眼神捉摸不清。
阮頃不知所措地看了眼甘渡,但見甘渡衝她揚了下腦袋,她才走到老太太身旁。
隋蘭識趣地把老太太交到她手裏,於是在衆人的注視下,阮頃跟着老太太去了內屋。
老宅雖然翻修過一遍,但老太太的房間一直不讓人動,保留着最初的樣貌,屋內陳設還是莊重嚴肅的紅漆木。
阮頃把老太太扶到椅子上,然後想起甘臣年說的規矩,一直站在身邊沒落座。
也不是不敢坐,只是怕被說沒規矩教養,然後火氣上來,鬧得整個甘家不能安寧。
她還沒蠻橫到什麼地方都敢胡鬧。
老太太看出來她的想法,和善地笑着,眼睛彎彎的,讓阮頃冷不丁想起黎姿的妹妹。
都是笑起來的彎彎眼,阮頃想,老太太年輕時,容貌肯定不遜色於她。
“坐吧,這裏又沒其他人,不用站着。”
阮頃這才坐下。
“你爺爺還好嗎?”
話落,阮頃愣了一下,“您認識我爺爺?也沒聽甘渡說起過。”
除了田螢蔚外,其他人都鮮少去過南岸市,阮頃從小到大也沒有聽阮拂年提起過甘家老太太。
“都是老一輩的事情,甘渡也不知道我和你爺爺相識。”
老太太笑着,顴骨高高聳起,看相冊時她就注意到甘家沒有很胖的人,不管老的少的,都體型偏瘦。
老太太也是這樣。
“挺好的,之前出了點兒意外住院,不過現在已經沒事了。”
前不久梁衿意給她打電話,告訴她爺爺目前正在進行康復訓練,左耳也無大礙,不影響聽力。而且阮唐生跟突然開竅了般知道去醫院裏看看自己親爹。
就因爲這樣,她才放心處理公司這邊的事情,也能跟着甘渡回來祭祖。
老太太輕舒一口氣,望着阮頃連連說了幾個那就好。
老太太問完,之後再無話,阮頃低着頭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氣氛尷尬着。
直到田螢蔚從外面跑進來,手上拿着傘,身上卻溼噠噠的。
“外婆。”
“怎麼回事呀乖乖,怎麼出去拿着傘還淋溼了。”老太太見到田螢蔚,心疼壞了,從口袋裏摸出來白色手帕,慌忙幫她擦衣服,語氣裏滿是寵溺。
阮頃起身,往後退了一步。
老太太慌忙牽着她的手往裏屋走,螢蔚溫軟的聲音在屋裏四處飄着,她似在撒嬌。
“在路口等堂哥,但風太大,傘骨被吹斷了。”她把傘舉起來給老太太看,還現場還原,給老太太表演傘是怎麼被吹斷的。
“那堂哥等到沒有呀?”老太太哄小孩兒似的問她。
“沒有。”
……
阮頃站在椅子那裏,進退兩難。
此時走,萬一老太太一回頭髮現人不見了,怎麼解釋。
但現在不走,真要站在這裏看人家祖孫說悄悄話,等螢蔚換衣服嗎?
就在她糾結之際,紅色木門傳來聲響,她聽到腳步聲。
錶盤和袖釦相撞甩出來悅耳的細碎聲,還沒看到人,先認出了聲音。
是甘渡。
他看到阮頃,把手上的外套取下來,對摺握在手裏,聲音源就此消失。
“走吧,”他朝老太太和螢蔚的方向望了一眼,又把視線落在阮頃身上,“一時半會兒出不來。”
“你怎麼過來了?”還這麼恰到時候。
“當然是來救你。”他說完,朝裏屋喊了聲:“姑奶,我先把阮頃帶走了。”
老太太應了聲:“好。”
他說完腦袋往下歪了下,然後衝她聳肩,表示“就這麼簡單”。
阮頃白眼,他一個非人類怎麼會明白正常人面對長輩有多麼緊張。
不管在外多麼耀武揚威,面對不認識的長輩,立馬變成無社交能力的笨蛋。
“切。”
“你怎麼知道我被困住了?”
“心靈感應。”他又笑得不正經,這四個字脫口而出。
“你有一天不騙我會死是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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