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耳畔的歌聲
“符是真的?”黃藥師一臉的震驚,他學的雜,什麼都沾點,年輕時也研究過道學,對於符籙之道雖然沒有深入學習,卻也知道一些大概。
在黃藥師的理解裏,符籙之術要說完全都是騙術,倒也談不上。
這些東西能夠起到一定心理治療的作用,比如有人心中有鬼,便覺得家中鬧鬼不得安寧,請道士做一場法事,再在門口、大堂裏掛幾道符,心裏安定了,這‘鬼’自然也就沒了。
再有就是對於道家修行之士來說,畫符是一種平心定氣的法子,和寫字、練字的效果類似,人一旦心靜下來了,那八成的禍事、厄運,就都能找到辦法消解,自然也就保了平安、順遂。
然而眼前,丘處機剛剛展現的一幕,徹底的顛覆了黃藥師的認知。
光影可以作假,幻術手段他黃藥師雖不屑爲之,卻也懂幾手。
但完顏康刺向郭靖那一劍的力道,他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在最擅長的領域,黃藥師不相信有什麼能瞞得住自己的眼睛。
那樣的一劍,足夠將郭靖整個人刺穿,偏偏郭靖只是受了點皮外傷。
顯然便是丘處機打出去的那道符,起了作用。
但是···爲什麼呢?
即便習武之人,將內功練到極爲高深之處,可以做到內力外放,卻也多半止步於三尺之內,能達一丈遠者,便是絕頂。
且對這股外放力量的雕琢相當的粗糙,能夠隔空點穴,便是極爲高明的技巧,想要隔空化作兩道屏障,替兩人同時抵擋攻擊,怎麼想都無法實現。
“靖哥哥!”黃蓉已經如風一般的跑了出去,一臉心疼的看向郭靖的肩頭,沒有急着先怪罪完顏康的毫不留手,而是取出九玉露丸,就要碾碎了往郭靖的傷口上敷。
“蓉兒我沒事,只是一點皮外傷,楊兄弟已經留手了!”郭靖顯然還沒有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麼。
他最後打向完顏康的一拳,本來就收了力,最後沒有擊傷完顏康,他也絲毫不感到意外。
完顏康卻是看向了丘處機,目光愈發的複雜。
這個師父···他是越來越看不清了。
“完顏康,靖哥哥幾次對你手下留情,你卻是這般不識好歹?”
“靖哥哥!他功夫不比你弱,你下次再與他交手,切莫不要再留手了。”黃蓉這兩句話,一前一後,看起來只是嬌蠻可愛,卻是心思暗藏。
果然完顏康便主動說道:“郭靖!我不需要你讓着我,你下次再讓,我定殺了你!”
丘處機坐在屋子裏聞言,差點笑出聲。
這傢伙,還挺傲嬌。
黃蓉沒有瞧出來,他還沒有看穿?
完顏康那一劍確實是沒有收力,但是刺中的位置卻很巧妙,完美的避開了要害,即便是給郭靖開個窟窿眼,也不過是多修養些時日,別說是要命,後遺症都沒有。
對於完顏康的口嫌體正直,丘處機還挺滿意的。
這說明經過他這些時日的‘調教’,完顏康性格中偏向善良的一面正在擡頭。
未必能完全壓過魔胎的魔性,但魔心種道中的‘道’,不等於至純之善。
丘處機要求的,只是一種善與惡的平均,以及讓完顏康的本性趨向於大體上的‘道德’而已。
“你想學?我教你!”丘處機扭頭,迴應黃藥師說道。
黃藥師沒法像丘處機這樣,找一個真正有修行的正一道士借籙,那就只能學玄心正宗的符法。
借天地之力,化入符籙爲己用。
而這就需要有大量的天地元炁爲供應。
只憑這一點,丘處機喫定了黃藥師。
當然,這事也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丘處機從不搞強迫。
“你想要什麼?”黃藥師哪怕心中有一百隻貓爪在抓撓,嘴上也是要先說清楚條件。
“嗯···我想想。”
“第一,先天圖我需要你幫我推衍簡化,使其完整。”丘處機先提出了最迫切的要求。
王重陽教他的先天圖太複雜,也太繁瑣,儘管可以針對很多事情,做更細緻的推衍,但大道唯簡,越是細緻的東西,一旦某個環節出了錯誤,便會導致連鎖的崩塌。
想要化繁爲簡,保留其效用,甚至是上升到更高,這絕對不是簡單的事情。
就像看病抓藥,一種病症,抓十七八種藥熬成一鍋藥湯,喫好了也顯不出大夫的本事。
但如果僅僅三兩味藥,喝上兩天,便能藥到病除,這就是大夫的本事。
很多時候,簡化比複雜化,要難上很多。
先天圖的源頭是先天八卦,但不是說畫出先天八卦,就算是簡化了先天圖。
就像熬藥的基礎是煮一碗開水,那喝開水就能包治百病?“好!我可以答應。”黃藥師一口應下,沒有半分遲疑。即便丘處機不提,那先天圖他也會自行推衍,這本就是他的興趣所在。
“第二,我想收黃蓉爲徒。”丘處機又提起這個要求,他是認真的。
一個俏皮可愛的小廚娘,誰能不喜歡呢?
黃藥師遲疑了片刻,點頭道:“全真乃玄門正宗,門中武學高深,小女能入全真門下,是她的幸事。”
“不過,我膝下畢竟就只有這麼一個獨女,將來還想看她成家生子,所以···能否自當個記名弟子?”
此前黃藥師是瞧不上丘處機的,除非王重陽復生,否則他斷不可能讓女兒拜入全真門下。
但先前見丘處機小露一手,又瞧見受丘處機教導的郭靖、完顏康本事都不差,此時丘處機再提,他便自然心動。
丘處機哈哈笑道:“這是自然,出家是爲了靜心、固神,安於修行,若是違背了意願,以爲出家即修行、即圓滿,那豈非是本末倒置?”
黃藥師面露微笑,微微頷首,主動詢問:“還有什麼要求,你一併說出來。”
丘處機想了想道:“最後還有一樣,也不算是要求,黃兄你自己看着處理。”
“郭靖!你過來!”丘處機衝着郭靖招手。
郭靖立刻連傷口都仔細處理,一路小跑着到了丘處機身邊,依舊是死板的衝着郭靖和黃藥師抱拳行禮。
“道長!您找我?”
丘處機拍着郭靖的手臂道:“我與這孩子的父親,是故交好友,如今他父親不在,我替他父親向您求一個臉面。”
“既然兩個孩子都互相喜歡,你也不妨給他一個機會,好好的考驗一番,莫要急着先將他拒之千里之外。”
“他雖瞧着有些木訥,但卻極爲內秀,是個有堅持,有抱負的好孩子。”
“以三年爲期,他若是通過了你的考驗,那就成全他和蓉兒,若是不成,我替靖兒向你賠罪,帶他離開,絕不騷擾。”
黃藥師聽着丘處機的話,眉頭緊皺。
其實從武功上來講,郭靖已經勉強通過了考驗。
方纔他與完顏康一番動手,黃藥師看出了郭靖身負上乘武學,且極爲契合,不需十年便能躋身天下絕頂之列。
但是郭靖這木訥的性子,還有粗獷、平庸的長相,着實不惹黃藥師喜歡。
倒是那個完顏康,如果不是嘴臭且沒大沒小了一些,他瞧着更閤眼緣。
黃藥師的邪,指的是他不喜歡尊重別的的禮數和規矩,但若有人以同等姿態對他,那他就要稱量一番,這人有沒有這個資格了。
丘處機與黃藥師正在小酒館裏說着話,此時的牛家村,卻是又有人來了。
一行卻有七人,領頭的便是江南七怪的老大柯鎮惡,隨後當然是江南七怪中剩下的五人,以及穆念慈。
楊氏夫婦雖被就地尋處安葬,但穆念慈卻執意將楊氏夫婦的靈位送回牛家村,江南七怪自然一路護送,同時也是南下尋找他們的‘好徒弟’郭靖。
遠遠的衆人便瞧見了站在酒館門口的完顏康和才走到門口的黃蓉。
“今兒倒是趕巧,不僅遇到了這狼心狗肺的金國小王爺,還遇到了小妖女···。”朱聰嘴快,喊出聲來。
黃蓉瞧見屋子裏父親的面色變幻,立刻開口道:“我說怎麼今天怎麼天色晦暗,原來是有人嘴臭薰的。”
“蓉兒···!”屋內的郭靖沒有領會到黃蓉的心思,出言喊了一聲,想要讓黃蓉不要這般用言語折辱他的師父們。
黃藥師表情立刻變得更加的冷硬,方纔的一絲絲的意動,此刻全然消失無蹤。
“得!好事多磨,這小兩口,還有得熬。”丘處機也不再多說,有些成見,是化不開的大山。
不等江南七怪再說出什麼更得罪黃藥師的話來,丘處機走到門外,衝着江南七怪便迎了上去。
“幾位朋友!又見面了!”
江南七怪得了丘處機傳授的拳法和掌法,近來武功都有增進,再見到丘處機,自然也都是歡喜:“道長!一別多日,再在此處相逢,當真是有緣。”
隨後看了一眼站在旁邊,一言不發的完顏康,由韓寶駒小聲問道:“道長可是將這楊康給說服了?”
丘處機笑道:“他現在還叫完顏康,不過···隨他!既是貧道欠下的債,貧道自當慢慢還,不着急。”
江南七怪一衆都微微點頭,這確實是做事的道理,一日兩日說不明白,那就帶在身邊耳提面命,遲早也能講通。
丟了不管,那不像話。
此刻,人羣圍攏,卻擋不住兩道視線,在悄然的碰撞,然後各自又都小心翼翼的移開,然後再相會,再移開。
一者似久別重逢,千般愁萬般念,涌上眼眸,卻又憑生怯懦,一者似親人重聚,心有千千結,才下眉梢,又上心頭。
兩人的耳畔,都彷彿出現了咿咿呀呀的歌聲。
依稀往夢似曾見,心中波瀾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