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重溫脣彩
前面一匹高頭大馬,車頂插着黑底白邊得肅武字樣旌旗,無力的搭在旗杆上,不時隨着輕風飄起一二。
巷道中一老一少,一灰一白兩道身影也不嫌髒,席地盤腿而坐。
自是從正午日頭最辣得時候枯坐到了這霧靄沉沉,夕陽西下之時。
那兩人相對而坐,身前擺着一個錦緞包袱。
白衣公子面色不虞,盤着的腿前放着什麼撥浪鼓,玉手鐲,亂七八糟什麼物件都有。
灰衣老者則是自始至終都笑眯眯的看着這白衣公子,眼中俱是祥和慈善,不時閃過一二驚豔讚許之色。
“老薛,爲什麼每次我都偷不到想要的東西?”
李卯相當不解,又是一道殘影掠過,手中又多了一根黃瓜出來。
李卯看着手裏那黃瓜擰眉不語,隨後一下張嘴啃去了大半,在嘴裏嚼的咔吱作響,似是泄憤一般。
那包袱裏就來來回回幾件東西,他入門之後愣是取了幾百回,從正午到這黃昏,飯都沒喫一口。
除了偶爾能歪打誤撞取出來想要的東西后,基本上這偷出來的都是不可控的玩意。
而且他是怎麼也做不到像老薛那樣出手連影子都沒有的。
老薛笑呵呵的將地上的物件放進了包袱裏,安慰道:“少爺,這手藝本來就是熟能生巧。”
“老奴這可是將近四五十年的手藝了,這要是給少爺一天學會,老奴找塊豆腐撞死得了。”
李卯登時不樂意了,大大咧咧的咬了口黃瓜,支起腿頗豪放道:“老薛你哪能跟你家少爺比,當初我師父跟那張須然可是說我乃是百年難遇的天才!天賦異鼎!”
“那老和尚練了多少年的大自在法,幾天就被本世子給學會了。”
“是是,我家少爺最厲害了。”
老薛談笑風生間,隨手一翻,嘴裏跟着就說了出來:“鐲子。”
言出法隨,那鐲子立時就出現在有些污垢的手心。
李卯聚精會神的看着,卻還是看不出那任何動作的痕跡。
老薛笑容神祕,又是不知從哪裏取出來六枚骰子,放在一邊的小木筒裏那麼一搖,轉出來又是六個六點。
黑白稀發聳動,眼神蘊着精光,那叫一個意氣風發。
李卯很少能從老薛臉上看見這種迴光返照的神態,心裏也是慨然。
也不知道老薛年輕時候是多麼叱吒江湖,就連當初的夜煞看到老薛也都是退讓三舍。
“得,我算服了你了。”
李卯終是嘆了口氣,挑起劍眉,納悶問道:“老薛,你是不是還藏着老多東西不捨得教給你家少爺?”
老薛咧嘴一笑,齜出一口大黃牙道:“這些都是無關緊要的江湖騙術,沒什麼好教的。”
“要是給王爺知道了,指不定又要訓老奴。”
李卯拍拍屁股上的灰站起身,旋即慢悠悠的出了小巷子,嘴裏唸叨:“還真是術業有專攻。”
“少爺,天陰了,今晚只怕是要下雨。”老薛在後面扶着膝蓋站起身,指了指天上積攢的烏雲,以及悶熱的巷子,冷不防開口道。
李卯拐過去牆角,只見一條明亮亮堂不知多少倍的大道映入眼簾。
旁的路人絡繹不絕,但都是不敢多看這氣派的府邸。
這裏面住的人非富即貴,雖說冷冷清清但仍是不敢有任何冒犯。
李卯看着那兩尊熟悉的石獅子,以及高大朱門上的金獸銜環,摸着薄脣輕聲道:“嗯,老薛你回去吧,我今晚陪燕姨在燕府。”
“好嘞少爺。”
踏踏——
馬車走的毫不留戀,像是生怕李卯反悔一般。
李卯撇撇嘴,旋即走到那高門前叩了叩門環。
叩叩——
“誰?”
“湖蘭,是我。”
“世子殿下!”
踏踏踏——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竟是朝府內跑去。
“夫人,您的寶貝世子來了!”
李卯收回手,立在門前搖頭啞然失笑。
湖蘭肯定是怕燕姨聽不到,於是又往裏跑了跑去喊,也沒想着先給他開門。
次次都是這樣,他也已經習慣了。
但也不着惱,反倒是覺得有趣得很。
吱呀——
幾息過後,大門緩緩打開。
近處,一淡藍靦腆的女子正立在門邊對他含羞露笑。
遠處那綠蘿石柱間,一頭如瀑青絲綰了個長綹,繞過天鵝脖頸,搭在前襟前的美婦正笑吟吟的朝他盼目顧來。
“小卯~”
麗人脣間塗着石榴紅的脣彩,嫣然笑語之間又是將那飽滿的脣瓣襯得如同嬌花一般嫵媚。
燕夫人今日身着一襲金紫夾雜的錦緞棉袍,上身裹着厚實的淺紫色襖子,裙面上繡着一兩朵開的正豔的繁麗牡丹。
端的是貴氣逼人,眉眼雀躍。
李卯一雙本來就多情似水的桃花眸子,一時間蘊滿了道不盡的柔和癡癡。
只是站在那靜靜的看着那鵝卵石道上的美婦款款朝他走來,步履搖曳間對於他的癡態嗔惱不停,但眼底更多還是欣喜高興。
燕夫人眉眼彎彎,眯成了一線天,纖纖玉指擰着李卯腰間軟肉就是輕嗔道:
“看你那癡傻的模樣!快進屋,外面就要下雨了。”
“湖蘭,把門關上吧。”
“嗯,夫人。”
燕夫人一面拉着李卯的手,領着往屋裏進,一面從上到下仔仔細細的打量着自家這寶貝疙瘩的儀容。
驀地視線看向李卯腿側上的塵灰,一雙瑞鳳眸子立時不悅蹙起,將那白袍拎起來問道:“小卯,這是怎麼弄得?這麼髒?”
李卯隨意的將灰土拍了拍,摟着燕夫人的豐腴腰肢就往屋裏趕:“沒什麼,可能是沾到哪個牆上了。”
“燕姨你放心,我可沒打架。”
燕夫人被推着往前走,視線緊盯着李卯的面部表情。
見其坦蕩十分,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依在男子身側緩緩走過素雅的冬花寒梅,漢白玉柱,奔着那點滿薰香的主屋走去。
李卯手上緊了緊,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壞笑,但語氣仍是坦然平常:
“燕姨,今天你塗的什麼味道的脣彩?”
燕夫人聞言身體一僵,紅脣也在不覺間抿在一起,暈霞微微,眼波流轉。
她哪聽不懂這壞小卯說的是什麼意思?
一想起小卯那如同打家劫舍般的恣睢,燕夫人就一陣心驚膽顫。
只是不自然的攏了攏鬢間的髮絲,將紅潤的臉蛋扭到一邊,微微顫抖道:“抹的是大蒜味的,薰得很。”
燕夫人見小卯遲遲不應,還以爲他嫌棄,於是便蹙着柳眉將頭扭了過去。
“唔!”
美婦眼波迷離,起初還將胳膊支在之間象徵性的推搡兩下。
到了後面可就直接輕車熟路的攬住了男子的脖頸,睫毛如同羽扇般輕輕翕動。
不時想要睜開眼睛去看一看面前這男子的面龐,但睜眼就是那一雙攝人奪魄的深情眸子,又是被蟄的緊緊閉上了眼睛。
爲了給小卯解毒,爲了不辜負王妃的期望,她只能這樣!
絕對不是她自願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