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U-16友誼賽:英格喵
他常年不在家的父母不知道又在做些什麼事情，這次出院，是陳清凡來接的他。
醫院的大門口，蘇舟的手裏正拿着一封信，這是一封剛剛由陳清凡轉交給他的“分手信”——他被現在還沒禿的足球教練，從u-16青少年足球訓練營徹底開除了，被開除的理由有兩條，信上的遣詞造句說的比較委婉含蓄，但蘇舟自行的在腦中翻譯了一下，大概是這個樣子。
一：我這輩子真的就從來沒見過像你這樣的在足球方面如此扶不上牆的天才。
二：賽場走神，你的心思並不在足球上，再加上第一條理由，你真的不適合踢足球。
最後，還又雞婆的加了一句：蘇舟，教練真的是爲了你好，只要你不踢足球，你在任何一個領域都能做的比足球出色！現在的短痛是爲了將來的不長痛，教練一直相信你是一個天才！只是你的悟性真的不在足球上！
陳清凡看向蘇舟，只看到了蘇舟牢牢地抓着信紙，久久地一動不動，就像是被這封“分手信”傷碎了心，靈魂也不在此處。
舅舅的心裏愁啊，正是因爲他明白蘇舟對足球的狂熱與熱愛，才更不知道這時候該如何開口、開口了又該對這位傷心透頂的外甥說些什麼。
但是蘇舟並沒有傷心透頂，他只是看着信件最下方的落款時間，想着這日子過得真慢。
信件底部的落款時間是10月20日，今天是10月21日。
德國u-16青少年隊將在一週後到達帝都，距離比賽也還有將近半個月的日子。
……幸好這個世界的他也是一名運動員，身體素質還是在的，只是對付u-16等級的球員的話，加練半個月，動作和意識還有經驗都在，應該是能恢復到差不多五成的水準的…？
蘇舟側頭瞧了一眼陳清凡，感謝度娘百科讓他清楚的知道了舅舅的平生履歷，真難爲舅舅身爲帝都u-16青少年隊的教練，還能在這種時候專門過來接他。
陳清凡的車與他的人一樣低調，是在滾滾車流中有着“低調的行者”之稱的大衆輝騰，內部配置極高，價值上百萬人民幣，在外觀上卻極爲低調，鮮少會引起車族發燒友的圍觀讚歎。
坐在副駕駛上，摸着安全帶，蘇舟想，擁有着世界冠軍的大滿貫得主這樣高調的身份，他的舅舅卻完全不喜歡被人圍觀，參加的商業活動也是少的可憐，上輩子，蘇舟攢的第一筆價值百萬的冠軍獎金，就是給陳清凡買了一輛有“車中君子”之稱的奢享版的大衆輝騰，而這輩子……
看來是舅舅自己掏錢買的。
蘇舟莫名又覺得心酸了。
陳清凡正在開車，但他又不是反應遲鈍，打從坐上副駕駛開始，外甥的視線便在他的臉上凝固不去。
陳清凡在心中擔憂地想啊，雖然很開心外甥一直看着他，但是粥粥這是真的被打擊傻了？
他正這麼想着時，蘇舟就開口了：“舅舅，我想轉換轉換心情，我這幾天無聊翻到了幾篇報道，幾天後你的隊裏是不是有場和歐洲那邊的友誼賽？方便的話能帶着我去圍觀一下嗎？”
“…你確定？”陳清凡猛地打盤一剎車，將車靠在路邊，不敢置信地看向蘇舟，他無數次地試圖誘拐自家外甥去看乒乓球賽，想着就算不打乒乓球，或多或少的培養點興趣也是極好的。
但現實是，自蘇舟5歲開始……
舅舅苦口婆心：粥粥，我們去看乒乒乓乓好不好呀？
小小粥張大了嘴：我不要乒乒乓乓，我要gooooooooooooooooooal！！
說罷，便扔了小小的乒乓球，抱着那時比他的整個頭還大的足球歡天喜地地跑出去了。
而現在……
事出反常必有妖，陳清凡的掌心生出了汗水，心裏有些方：“粥粥，你……你……你……”你真的不要緊吧？
蘇舟語氣變得低落了一些：“舅舅，我只是想看點足球之外的球而已……”
第二聲“舅舅”也不用再叫了，現在只怕是蘇舟一神情失落得提到“足球”，哪怕他想要的是天上的月亮，陳清凡也會努力地給他變出一塊像月亮的石頭。
畢竟只是國與國的青少年之間的友誼賽，多帶上一個人並不是什麼大問題，見到蘇舟在他答應後微微笑出了聲，陳清凡便覺得自己下了好幾天雨的內心也稍稍放晴了點。
唉，下了好幾天的雨。
陳清凡啓動轎車，心裏的大雨再次滂沱而下，臉色也如被陰雨連綿籠罩的城市一樣，黯然沉寂，無彩無光。
一週前，他對老王說能不能想個法子，乾脆把這場友誼賽取消算了，他本來不抱期望，但沒想到事情還真的出了點變化——
變化是，德意志u-16青少年隊不來了，改爲英格蘭u-16青少年隊了。
得到的消息的那一瞬間，陳清凡的心情極爲複雜。
他的第一反應是：德國那邊可能本就不是很想來，畢竟人家u-16選手的實力，真心就是我國u-21選手的實力，人家來和我們u-16的選手打，豈不就是欺負人嘛！
果不其然，陳清凡再一詢問，就得到了德國隊的亞洲行計劃沒有改變，但是他們把練習的第一個對手換成了俄羅斯的消息。
哦對，在亞洲人的眼裏，俄羅斯是歐洲的，但在歐洲人的眼裏，他們從來都不認爲俄羅斯是歐洲的，因此，從歐洲人的視角來看，俄羅斯的乒乓球實力，在整個亞洲說的上是數一數二的了——是的，在這個世界裏，俄羅斯是被歸到亞洲的。
有那麼一瞬間，陳清凡竟然爲了對手換成了較弱的英格蘭，而感到抓住了喘息的時機——如果對手是英格蘭，石青那孩子……甚至還有其他的幾個孩子，應該不會拒絕出賽了吧？
陳清凡爲自己生出的這種“還好對手不是德國隊”的心情而感到羞愧，卻又忍不住的感謝英格蘭這支歐洲中國隊。
但就算英格蘭一直被國人戲稱爲歐洲中國隊，它的前面也綴了歐洲兩個字。
亞洲中國隊，打不過歐洲中國隊。
由於時間卡的好，帝都的可怕車流還沒有堵得水泄不通，大概半個多小時後，蘇舟跟着陳清凡回到了陳清凡的公寓之中，由於工作性質的原因，蘇舟從小就是跟着舅舅長大的，看來在這個世界中也同樣如此，比如陳清凡的公寓中就有着蘇舟的專人臥室。
然後驚喜就來了。
蘇舟超級驚喜地發現，兩個世界的住所是完全一樣的！換句話說，在他曾經的世界裏，舅舅的公寓中有着專門的健身房、且爲了不叨擾到樓下的鄰居而特地買了位於頂樓的公寓，頂樓之上還有着一間閣樓，閣樓裏就有一個乒乓球檯以及一臺自動發球機！
換句話說，在粥的頭頂閣樓，有着一模一樣的乒乓球檯與發球機！完全可以做到足不出戶而練球找感覺！
——這下能省下多少事啊！蘇舟開心地飄起了花花。
陳清凡把蘇舟接回家後，便又匆匆離開了：“粥粥，雖然檢查結果已經沒問題了，但是我還是想讓你在家再靜養半個月，主要是我在未來的半個月裏非常忙，實在抽不出時間………總之，你正好休息一下，這陣子忙過之後，學校那邊還有你未來的道路問題，我們再好好談談，冰箱裏的材料很足夠，餓了就自己做飯或者叫外賣，我中午不回來，晚上再聯繫。”
蘇舟甚至來不及道別，陳清凡便匆匆離開了。
蘇舟沉默了半晌，放下了揮在半空的手，他緩步走到陽臺，拉開厚重的窗簾，看向再度啓動遠去的大衆騰輝。
接下來的時間一晃而過，爲籌備這場友誼賽，陳清凡日日早出晚歸，愈發忙碌。
而在等待比賽到來的期間，在陳清凡外出上班（當教練）時，蘇舟每日都到閣樓裏，依照記憶，從閣樓角落的抽屜裏，找出了還算趁手的球拍，再把發球機按在球檯的一端，準備開始他的“找感覺”大業。
起初，他也很擔心被足球狠狠撞了一下的腦子，不敢把運動量加的太大，但是在一番循序漸進的試探過後，蘇舟便開始了每天長達近十個小時的訓練。
陳清凡在訓練基地裏，對着一衆小球員忙。
蘇舟在自家閣樓樓，對着一臺發球機忙。
這就是兩人的真實寫照。
但是隻找感覺也不行，歸根結底，找感覺還是爲了參賽啊！
於是，在舅甥倆難得能見面的晚餐時間，從開玩笑的口吻到一本正經的口吻，蘇舟苦口婆心，對陳清凡百般試探。
蘇舟：“對了，舅舅，你說我改行去打乒乓球怎麼樣？”
陳·忙的昏天地暗·清凡：“粥粥，別鬧。”
蘇舟：“舅舅，不瞞你說，其實我對乒乓球很有興趣，你不知道的時候，在私下裏有練過的，你說我有可能代替你隊裏的人，去和英國那邊打打嗎？”
陳·忙的昏天地暗·清凡：“粥粥，別鬧。”
蘇舟：“舅舅，我認真的，就10分鐘，你抽個10分鐘，和我打球試試好嗎？”
陳·忙的昏天地暗·清凡：“粥粥，別鬧。”
蘇舟：“真的，舅舅，你別當我是開玩笑，不用10分鐘，三個球，就三個球行吧，舅舅你和我試一試嘛？我打球其實很好的！你和我試三個球——哪怕一個球也可以！信我好嗎舅舅？”
陳清凡則是低頭扒飯：“我也是認真的，粥粥，乖啊別鬧，等忙過這一陣，如果你還對乒乓球有興趣，我再來試試你。”
陳清凡當然覺得自己沒毛病啊，作爲親人，哪怕不作爲親人，一個踢足球踢了那麼多年的小屁孩忽然在大人要忙成狗的時候，來一句“和我打打球吧其實我很強氨，是個正常人就不會信吧？
雖然蘇舟也知道他的詢問多半都會無果而終，但是他還是想試試，但是這可當真是試試就逝世，無論他怎麼說，陳清凡的迴應就只有一個“乖啊粥粥，我們別鬧，等舅舅忙過了這半個月我們再鬧”。
蘇舟：“………”
不，問題是，這碗粥現在覺得越快越好，想到那天你哽咽的樣子就真的一分一秒也不想等埃
又是一天的訓練結束，蘇舟關閉了發球機，擦着不斷滾落的汗水氣喘吁吁，明天就是比賽的日子了，他尋思着這樣下去肯定不行，常規方法走不通，那麼要走不常規的方法嗎…？他主要是想迅速證明自己的實力、然後迅速踏入世界性的乒壇戰場，這場友誼賽正好是一條距離他最近的捷徑，是要就這麼放棄嗎，還是……
是夜，中國帝都，陳清凡的公寓中，書房內。
明天就是比賽的日子了，友誼賽一向是以團體賽的方式進行，陳清凡早已無數次反覆研究了英國u-16代表隊的每個人的打球風格，以及長處短板，他緩慢地在表格中寫下心中所想的弟子的名字，又仔細的檢查了一遍，確認無誤後，他將表格放進了棕色的牛皮袋中，關上了書房的燈。
回到自己的臥室之前，需要經過蘇舟的臥室，陳清凡頓住腳步，側頭看到蘇舟房門的門縫中一片漆黑，確定裏面沒有絲毫亮光後，才向自己的臥室走去。
不消片刻，整座公寓被一片黑暗籠罩，陷入沉寂。
兩個小時後。
咔嚓，吱喲……
一扇門悄然無息地開了。
那個黑影輕手輕腳的走出房間，用着手機屏幕的亮光當燈，悄悄地潛入了公寓的書房裏，然後他找到了，找到了那個就放在書桌上的、寫好了第一單打、第二單打與三號名額的牛皮袋。
這是一個和蘇舟印象裏的乒乓球團體賽的規則有所不同的地方，雖然團體賽只有三個球員的名額這一點是沒有變化，但是在他的世界裏，這份出場名單並不是在比賽前就寫好、且在賽前一小時交給裁判的，而是在比賽之前由雙方的隊長抽籤來決定第一單打、第二單打和三號，之後才向裁判員提供名單的。
簡單來說，這個世界的團體賽的出場名單，是需要在進賽場之前就全部寫好，且在比賽前一個小時就交給裁判的；而在他原本的世界裏，這份名單卻是在比賽之前——已經站在賽場裏的時候，由隊長抽籤來決定的。
雖然規則有點不一樣……
不過這樣也好，正好方便了他行事。
藉助手機的燈光，蘇舟的視線停留在了【a-石青】的這個名字上。
……這就是舅舅先前提到的那個人吧，那個面對德國選手已經喪失鬥志的人，那個他在某晚路過舅舅的房間時，那穿過了空間與手機、甚至讓門外的他都聽到了“教練你就把我換掉不行嗎？1的那個人。
蘇舟沉默了片刻，然後繼續看向了剩下的b與c兩名球員，通常來說，團體賽的規則是這樣的，兩個隊伍裏分別有三名球員，主隊通常用abc來表示，分別代表第一單打、第二單打與三號；客隊通常用xyz來表示，分別代表第二單打、第一單打與三號，但是位於字母首位的x，代表的卻並不是第一單打，而字母的順序也不代表了球員的真實實力是abc或xyz，這更多的是一種戰術上的剋制——猜測對方選手的出場名單，大膽的去計劃自己這方的出場順序，如果恰好猜中了對方的安排，用我方的左撇子選手去對戰對方反手薄弱的選手，哪怕我方的實力較弱，這盤比賽也不一定會輸。
在團體賽中，通常是採用宏觀意義上的五局三勝制，這五局按照順序分別是兩場單打、一場雙打和兩場單打，每盤則是採用11分制的五局三勝制。
第一單打vs第二單打。
第二單打vs第一單打。
第一單打+三號vs第二單打+三號。
第二單打vs三號。
三號vs第一單打。
在一場團體賽中，每名球員最多隻能出場兩次，這也就註定了，哪怕一個乒乓弱國出了一個萬年不遇的神之妖才，他或許可以在個人賽上有所成就，卻也絕對無法幫助國家捧起團體賽的冠軍獎盃……
在沒有頻繁接觸手機屏幕的情況下，手機的燈光忽然黯了。
房間中一片漆黑。
黑暗的房間裏，蘇舟的眼中閃過掙扎，許久之後，無光的黑暗裏，又突然亮起了一陣明光——那是手機的手電筒，蘇舟再次打開了它。
他拿起放在牛皮袋旁邊的筆，手指平穩的劃掉了【a-石青】的名字，改爲填上了自己的名字。
【第一單打：a-蘇舟】。
然後他又原封不動的把名單給塞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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