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中國-天賦與天才
這是第一次,蘇舟從正面觀看了目前國家隊球員的實戰水平。
說句老實話吧……
……蘇舟看的心很累。
擊球的力道不夠重。
出板的動作不夠迅速。
反應的速度太慢。
腳下的步伐不夠快。
加在球上的旋轉不到位。
步子太死。
對峙能力不夠強，這才幾板子啊就接不住球了……
蘇舟：“………”
抽了兩下鼻子,有點想哭。
把淚意憋了回去，蘇舟穩住心態,估測了一下。
他自己的水準,大概在世界排名的第四到第七名。
譚澤的水準,大概在世界排名的第十三到第十七名——考慮到他空缺的三年，這樣的水平已經非常驚人了。
劉捷的水準，大概在世界排名的第二十名左右，和譚澤的差距並不是很大。
其他人……
最好的，大概在三十名左右,實力再遜色的，蘇舟也說不好到底能排到多少名。
嗯……
還是拿安德烈來當參照物吧。
以安德烈爲評估標準的話，結合目前看過的球員的比賽，以他們發揮出的實際水準爲判定標準，再考慮到他們本身的球風與相對偏向性的打法，在目前的中國隊內,能穩勝安德烈的人估計只有兩個………也就是他和譚澤。
劉捷和安德烈的勝負，大概在六四分，劉捷六,安德烈四。
其中，還有兩名球員，大概也能與安德烈打個四六分，當然,這次成了自家人的勝率是四。
至於其他的……
應該是連安德烈也打不過的………吧。
蘇舟：“………”
可惡，擦乾淚，不要怕，至少我們還有夢！
沒聽到咱們大中華的老祖宗，在幾千年前就那麼說了嗎！
路漫漫其修遠兮！粥將上下而求索！
老祖宗說的就是真理！！
粥粥喪了小會，又拍拍臉精神了起來。
選拔賽的參與者，皆是平常有過練習經驗的隊友們，彼此之間都略有了解，五局三勝的比賽，節奏與進展並不算慢。
根據陳清凡的賽程安排，譚澤的第二場比賽，本應是在下午的四點鐘左右開始，結果，在大約三點半的時候，就輪到了譚澤的第二次出場。
隔離板外，譚澤扭動着手腕，蘇舟面無表情jpg的看着他。
這故作冷淡的小表情真好玩，譚澤不免瞧了他一眼，特別想在那張板起來的臉上揉上幾把。
“蘇舟同學。”他口吻正經的問，“我要進去比賽了，不說點什麼？”
蘇舟想了想，揮了揮拳頭：“哦，那你加油好好打。”
“……太冷淡了吧？”
“因爲……”蘇舟回了一枚粥式微笑，“譚澤同學，你比較好驢吧。”
譚澤：“………”這孩子，怎麼這麼記仇的。
但是譚小隊長的納悶不過三秒，他隨即釋然，才十六歲的男孩子嘛，有點脾氣纔是正常的，平常蘇舟那種過於早熟的模樣，才讓他這個真正的成年人有點不自在呢。
所以嘛。
心情調整的頗快，小隊長決定教訓一下這個不尊敬長輩的小毛孩。
比如，教導他一下，當前輩要上場比賽的時候，一句鼓勵或者一個擁抱，是最最基本的禮貌？
於是。
粥粥的後頸與頭髮又遭了秧。
根本毫無防備，蘇舟被突然加到背後的體重給壓的一個踉蹌，：“………譚澤！”他有些惱怒實則無奈的吼道，實在搞不懂爲什麼蕭澤和譚澤都這麼喜歡壓他的後頸，“別再壓了！小心我被你壓的長不高啊！！”…雖然上輩子也是被這麼壓着長起來的，“……舅舅看着你呢！！進場吧你！”
“別急着催我，蘇小舟同學。”聲音彷彿含在嘴裏，譚澤半低着頭，“你真的不覺得少了點什麼？”
蘇舟：“………”譚小隊長你，超惡質的啊。
領到了一句情感充沛的“加油”，譚小隊長心滿意足的進場了。
蘇舟揉着後頸，嘴中嘟
囔個不停。
場中，簡單的對練之後，比賽很快開始。
作爲旁觀者，蘇舟將場內的兩方看的一清二楚。
比起譚澤，譚澤的對手無疑是感到壓力更大的那一個。
事實也正是如此，當站在譚澤對面的那個人不再是蘇舟的這一刻，譚澤的真實水平，更爲清晰的展現在衆人的面前，也讓那些由於看到了譚澤以1：3的大比分輸給了蘇舟後起了些心思的球員，偃了旗又息了鼓。
譚澤的發球本身就是一大利器，比起蘇舟的恰到好處的回擊，面對譚澤的發球，該球員的第一板回擊便稱不上優秀。
而對於譚澤來說，稱不上優秀的回擊，就是極大的機會。
發球佔據了先機，拉球中又穩中帶狠，像是他的心中實則也按捺着輸給了蘇舟的火氣，現下終於酣暢淋漓的釋放了出來。
今天的第二場比賽，譚澤可謂是打的盡致淋漓。
比起與蘇舟的第一場比賽，第二場比賽中，譚澤打出的讓人驚歎的好球不多——畢竟，好球的打出是需要兩名球員的——但是從旁觀者的角度來看，譚澤的球打的極爲流暢，打出了自己的節奏。
3：0。
毫不留情的一個大比分。
譚澤以3：0的大比分拿下了勝利。
賽事結束後，譚澤的對面，那名球員面色不太好看，那種情緒稱不上負面與貶義，只是完全的失神，然後是濃濃的失落，繼而又很好的忍住了自己波動極大的情緒。
兩人握手時，那名球員沒忍住，握手的力道重了一瞬，又很快鬆開，語氣複雜的說：“你打的真好。”
譚澤收回手，沒有否認，也沒有誇獎對方，只是自然而然的笑了一下：“多謝誇獎。”
這之後，就到了蘇舟的第二場比賽。
五局三勝，蘇舟vs劉捷。
譚澤尚未邁出隔離板，就聽到陳清凡叫了他：“譚澤，換身衣服，你來當裁判，蘇舟劉捷做準備，十五分鐘後開始下一場。”
譚澤扯了下自己的衣領，他的出汗量沒有蘇舟那麼誇張，屬於常人的範圍，第二場比賽並不是非常的艱難，出的汗並不多
。
“好的，教練。”譚澤應聲，指了下牆角，“那我去那邊擦擦汗換個衣服就回來。”
與此同時，蘇舟與劉捷雙雙跨入了隔離板內。
劉捷已經二十五歲了，還差五個月，就要二十六歲了。
在一個乒乓球實力強盛、優秀的後輩頻出的國家，這已經是一個需要考慮退役的年紀了，而對於劉捷來說，二十五歲了，纔像是他的揚帆起步。
劉捷和譚澤，現階段中，這是國乒隊內部與蘇舟關係最好的兩個人。
站在球檯之前，兩人先湊近碰了個拳頭。
“說起來，還真是有點奇怪。”互相抵住拳頭，劉捷低下頭，注視着眼前的少年人，“我們認識這麼久了，竟然還從未交過手。”
這麼一說還真是，蘇舟笑說：“所以現在不就是機會了？”
二十五歲與十六歲，三年一代溝，劉捷與蘇舟之間，差了足足三個代溝，當兩人站在一起，一個社會人，一個高中生，年齡與氣質的對比無比鮮明。
“別留手啊。”劉捷道，“蘇舟，3：0也是我能接受的比分。”
這種話，蘇舟倒是有點不好回覆了。
“…好的，劉隊。”沉默一瞬，蘇舟頷首道，“我會好好打的。”
劉捷收回了抵住對方的拳頭，黑色的瞳仁中一片平和。
正如蘇舟所言，也正如劉捷所期望的那樣，蘇舟沒有留手。
其場面，不比上一場比賽要好上多少。
本來，正如對陣譚澤的那一局，蘇舟是想要收斂實力去試探上一局的，畢竟，他確實沒有和劉捷在正式的賽場上對上，甚至，由於考慮到劉捷的隊長職位，並不是讓球，也沒有打算輸，但蘇舟覺得，起碼不能讓大比分中出現一個零蛋。
比如，3：1總比3：0要來的好看吧。
至少，分數不能比譚澤要難看。
因爲，劉捷是隊長，而他和譚澤是隊員。
由於乒壇改革的後續影響還沒有完全淡去，現在的隊內構成其實有些畸形，驚訝不足的新人太多，可以帶人的老人又太少。
這一支新生的國乒隊非常的年輕，隊內，有資歷的老球
員不過三人，有資歷有實力的老球員只有劉捷一人。
通常來說，作爲一隊之長。其實力哪怕不是第一，也必須是第二，第三名往往就難以服衆，並且，實力居首卻不是隊長的情況，往往是由於第一名的性格太過獨特，不適合去當一個領導者。
有了譚澤的入隊，劉捷的實力絕對排不上前二，但是他的確是現階段最合適的隊長人選。
對於現階段的國乒隊來說，提升實力是首要目的不假，更重要的卻是“穩”。
考慮到“穩”這個字，雖然從未在明面上與劉捷有所交流，但是蘇舟早都立好了要配合劉捷的心思，甚至，在必要的時候，如果必須要讓他做出點丑角之類的行爲，蘇舟也可以接受。
一切爲了國乒隊的長遠發展。
所以——
蘇舟：“………”
不管劉隊是怎麼說的啦，粥粥本來也不是個聽話的人嘛，3：0什麼的不聽不聽，就是3：1了！
第一局，蘇舟保持了他的一貫作風，初局不發力，試探來幾發，從發球到旋轉，從到近臺到遠臺，從到反手到正手——
總之，就是全方位多角度的，儘可能的把固定的死點打法全都來一個遍！
而劉捷的球風………說的好聽一點，像是一灘被動而起的水，說的難聽一點，就是太過平庸。
是的，平庸。
平庸之中，又透着匪夷所思的微弱光芒。
早先，通過觀看與劉捷相關的比賽錄像，隱隱約約的，蘇舟早就有了這樣的感覺，但是，對於他這種實戰型的野獸派選手來說，還是隻有與對手實打實的站在球場上，切身去體會一番，才能得到更精準的定義。
——劉捷既沒有突出的優點，也沒有太過明顯的缺點，他就是那種最最平凡的球員，在千萬遍的訓練中，將教練所教授個每一個要點，在他的能力範圍之內練到最好。
如果以六邊形來打比喻的話——
力量、速度、技術、發球、接發球、經驗。
滿分是十，劉捷的每一項都是六分，簡直平衡到了一種讓人深感匪夷所思的地步。
如果說他是天才
，在職業乒壇中混跡這麼多年，卻始終無法打出一片天地。
如果說他是凡人，這樣的平衡到極點的數據，又顯得那麼不可思議。
【劉捷啊………他是在平凡人中最有毅力，在天才之中又最爲平凡的那個吧。】
【在天才之中又最爲平凡？】大概是在乒協高層紛紛落網、與前往法國之前的那段時間內吧，忘記是如何起的話頭了，陳清凡的公寓中，餐桌時間，蘇舟與陳清凡說起了這個話題，【這麼說的話………劉捷也算是天才了？天才之中最平凡的那個………龍尾的感覺？】
陳清凡扒了口飯，這次的口吻倒是非常篤定，又帶着一些惋惜。
是啊，如何能不惋惜呢？
不過也只能惋惜了。
畢竟，體育競技始終是講究實力至上的。
【他有天賦，但是天賦太少……】
【蘇舟，你是真正的天才，他是努力的天才，劉捷………他很可能一輩子都無法打過你，但是你必須要尊敬他，然後靠着你的眼睛，去發現劉捷身上的閃光點，那些很多球員一輩子也無法擁有的東西。】
說完，陳清凡頓了小會，放下碗筷，語重心長的對蘇舟道。
【粥粥，舅舅知道你是個端的清的，你現在達到的成就的確很了不起——非常了不起，已經打破了多項世界紀錄，甚至讓國內的無數人因你狂歡，爲你自豪——】
【蘇舟。】
陳清凡去了笑意，皺着眉，認真的望着坐在餐桌對面的外甥。
【你擁有這個世界上的大部分人夢寐以求的東西………無數人渴望了一輩子，也根本無法得到的東西；而正是因爲缺少了這一點關鍵，無數人奮鬥了一輩子，也永遠不可能達到那種高度。】
【那就是你的天賦，蘇舟，這是你與生俱來的。】
【對你來說，這是公平的，因爲你天生如此。】
【對於別人來說，這是不公的，因爲你天生如此。】
【蘇舟，不要浪費你的天賦，儘管它的到來是如此的輕易。】
那個時候，蘇舟在想什麼呢？
……這些話，他的世
界的舅舅，其實也對他說過。
句子和用詞不太一樣，但是內涵意思差不多。
那個時候，在他的世界裏，蘇舟老實聽講，虛心受教，左耳朵進了，右耳朵接着出了。
他有點不以爲意，並不是無法理解，雞湯嘛，網上總愛轉這個。
他只是感覺沒有實感。
無法感覺到真實感，陳清凡口中的“天賦如此珍貴”，距離他實在是太遙遠了。
因爲……
身邊的人都是如此的優秀，每一年、每一屆、每一場………所有的賽事，乒乓球的冠軍，從來都屬於中國。
所有人都站在了很高、很高、很高的地方。
如今……
一模一樣的話，換了一個環境……
餐桌上，蘇舟扒了兩口飯，胸口有點悶。
他也說不出是爲什麼，就是感覺不太舒服，然後有點詞窮。
見陳清凡目光不瞬的盯着他，蘇舟只好放下碗，張張嘴，話特別少的回了一句。
【我知道了，舅舅。】
說完了，陳清凡還是看着他。
於是蘇舟又加了一句。
【……我會好好珍惜我的天賦的。】
當晚，回到了房間，那股不舒服的感覺，繼續在胸口翻滾着。
蘇舟一夜難眠，過去的回憶如柳絮紛飛，染白了他的記憶。
在他曾經的隊伍裏，所有人都是如此的優秀，大家一起訓練、一起比賽、一起奮鬥在世界各地的各個賽場，一起捧起冠軍獎盃，一起站在冠軍獎盃的最高峯，大笑着接受衆人的掌聲與歡呼。
然而，在他現在的這個隊伍裏……
大家一起訓練、一起比賽、一起奮鬥在世界各地的各個賽場，卻無法一起捧起冠軍獎盃，也無法一起站在冠軍獎盃的最高峯，而是站在觸不到冠軍獎盃的山底，被那些爲冠軍鼓掌歡呼的人們所淹沒。
……
………
…………
場中的大比分已經到了2：1，蘇舟領先。
第一局，9：11，蘇舟以微弱的差距敗給了劉捷。
第二局，11：8，蘇舟將大比分追平。
第三局，11
：6，蘇舟連勝兩局。
然後，就到了現在的第四局。
現在的小比分是10：8，蘇舟領先三分，既是第四局的賽末點，也是這一場比賽的賽末點。
在比賽之前，不出意外的，蘇舟又猜錯了球，劉捷選擇了球員，所以，第四局的10：8，換髮球，劉捷的球權。
並沒有什麼轟轟烈烈的逆轉，或者驚才絕豔的好球。
劉捷高高拋球，他的球拍將黑皮黏成了正手，紅皮黏成了反手，隨着白色的小球下降到與眼平齊的一刻，黑色的拍面迅速下切，極快的摩擦着白色小球的下半部分，由球拍的右端橫向拉到球拍的左端，正手發側下旋！
蘇舟沒有留手，他沒有上來就拉，卻是第一板子的搓球就極爲富有誘導性！
蘇舟回搓，球速不快，落點極長，搓的很低，落在了中線偏右的位置。
——完全就是給劉捷送球讓他拉！
然而，不管對手的心裏打着什麼算盤，對於一名真正的職業球員來說，有機會拉球還不拉？
怎麼可能！！
砰！！
劉捷一板子將球拉起！
而只是在國乒隊的隊長做出動作的一瞬間——
兩聲幾乎沒有空隙的“砰”接連而至！！
砰！
劉捷拉球成功！落點在蘇舟的反手半臺！
砰！！
仿若早有預兆！蘇舟滑步向左，變反手位爲側身位！他的黑瞳將飛速襲來的白色小球緊緊鎖定，隨即——
扭轉腰身！揮動右臂！高高拉起！
那是一道多麼美麗又暗藏殺機的弧線啊！尚未飛過球網，便在半空中產生了一個偏轉的弧線，反手位拉大直線！乍眼看去，這一球的落點似乎是在劉捷正手半臺靠中線的位置，但是由於這一道生生轉彎的弧線，當乒乓球落地的那一剎那！其落點愣是又擊在了劉捷的正手尖角！
劉捷的腳步動了起來！整個人朝着右邊移去！
然而這一球的弧線，並不會因爲落臺的撞擊而停止！劉捷確實追到了球！但是卻追不上出臺後繼續偏向一邊的球！
——砰…！
……砰砰砰砰……
乒乓球落臺的聲音與乒乓球滾落在地的聲音交融在一起……
旁邊，譚澤高舉右手，那是蘇舟所在的方向，宣佈勝利的一方。
小比分蘇舟11：8劉捷。
大比分蘇舟3：1劉捷。
又一場比賽落下了帷幕。
場內，劉捷彎腰，將球撿起，繼而走回球檯邊，將球放在了球檯上，以讓下一場比賽的球員好繼續使用。
在他放下球的一瞬間，一個身影走到了他的身後。
是蘇舟。
劉捷擡頭。
他的身前，這個很愛笑的大男孩沒在笑，反而有些像是不知該說什麼的踟躕。
劉捷倒是先一步的笑了，他的笑意淡而平和，卻是直接略過了比賽，問他：“恭喜，蘇舟——對了，聽說你上週去看了武教練，你們聊得怎麼樣？”
作者有話要說：這文鎖文是不是快成日常了………別問作者爲什麼鎖，作者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佛系】這個詞會被加粗然後鎖，嘻嘻嘻嘻0v0
我看jj這是看我病快好了想再氣病我一次
上次發燒就是被紅鎖給氣的（不管是不是了反正就是紅鎖的那天我就突然病了！粥知道我真的好幾年沒發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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