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西班牙-歇斯底里

作者:二閒
正午的日光愈發毒辣了,熾熱的光芒烘烤着裸露在外的皮膚,蘇舟的鼻尖熱的生出了汗水,心中卻是截然相反的有些發涼。

  今天的安德烈完全像是換了一個畫風。

  嗯……

  事出反常必有妖。

  五分鐘後。

  西班牙,馬德里中心酒店,頂樓天台。

  立起的遮陽傘打下恰好將人蓋住的清涼陰影,蘇舟與安德烈坐到了一起。

  然而這個“一起”的大前提,是他們之間隔着足足兩個桌子。

  這個距離讓安德烈一臉菜色,本來想要說點什麼,頓時也憋屈的一個字都吐不出口。

  這時,一個年約二十的服務生向着這一對奇怪的乒壇組合走來,他的右手端着一個餐盤,餐盤上擺着一杯白開水與一杯加了冰的鮮橙汁。

  白開水屬於比賽還未結束的蘇舟。

  加了冰的橙汁屬於已經可以打道回府的安德烈。

  服務生先是在安德烈的身前放下了橙汁,繼而走到了蘇舟的身邊。

  趁着彎腰放下白開水的空隙,服務生用着口音極重的英文道:“如果您需要什麼幫助——”他的餘光瞥了安德烈一眼,低聲強調道,“任何幫助,我就在那邊,您可以隨時叫我………不,您舉起手、揮揮手就好,我們酒店的玻璃,隔音效果很好,我會奔跑着趕過來的。”

  蘇舟:“………”

  看得出安德烈的外在形象極差,以及粥粥的外在形象極好了,這個服務生小哥哥竟然怕安德烈會對他做點什麼。

  “好的,我知道了,非常感謝。”他人的好意總是讓人的心情愉快,蘇舟笑着點了下頭,脣邊露出兩個清淺的小酒窩。

  這友好交談的一幕,自然也落入了安德烈的眼中,兩個桌子的間距說近不近,說遠不遠,雖然有些不太清楚,安德烈也把他們之間的對話聽了個大概。

  安德烈只覺得一陣惱火,這見鬼的多事的服務生,他他媽的要去前臺投——

  【安傑,沒人會相信你的,你難道做出過什麼讓別人能信任你的事情嗎?沒有,never。】

  安德烈:“………”

  他粗魯的抓過面前的橙汁,尚未灌下幾口消暑,便被那冰涼颯爽的杯壁刺激的手心一縮。

  服務員夾着餐盤走了。

  安德烈捏緊杯壁,深棕色的眼裏忍耐着火氣,讓他的眸色變得愈來愈沉。

  大概花費了一分鐘的時間,安德烈纔將這股想要掀桌子砸椅子的衝動壓下,雖然手背凸出的青色血管仍舊清晰可見。

  他擡頭。

  見到的就是對面的中國人低着頭,輕哼着小調,翹着二郎腿,喜滋滋的盯着手機屏幕的畫面。

  兩人之間的對比,鮮明的可謂慘烈。

  安德烈:“………”

  爲什麼他這麼難受這麼氣這麼壓抑自己的時候,這個中國人他媽的還能這麼的輕鬆幸福美滋滋?!

  “……你不是不在比賽期間上網嗎。”長出了一層絨毛的大光頭折射着刺眼的光,安德烈聲音粗啞的問。

  “我沒上網。”蘇舟頭也不擡,道,“我們中國有一位大文學家,他說過一句話:生命是以時間爲單位的,浪費別人的時間等於謀財害命,浪費自己的時間,等於慢性自殺。說得簡單一點,浪費金錢就是浪費生命,你又不說話,我幹嗎陪着你一起發呆?”

  …這話怎麼這麼熟悉!安德烈下意識的脫口而出:“阿杰爾那傢伙找過你?”

  兩根拇指在屏幕上行走如飛,蘇舟既沒有擡頭,也沒有回答,只是在心中記下了一筆,看來阿杰爾給他名片的這件事情,安德烈確實不知道。

  安德烈混賬歸混賬,卻是個藏不住心事的。

  對面,安德烈喃喃了一句什麼,聲音又忽然大了起來:“他肯定找你了!”

  “咚”的一聲巨響,他凶神惡煞的拍砸向桌面,惹來了不遠處服務生的皺眉與窺視。

  安德烈高聲道:“他肯定找你了!你們說的話完全一樣!”

  蘇舟很是敷衍的回道:“那隻能說明另一位彭德拉先生的文學素養很高,如果你感興趣,你也可以去了解一下這位文學家的作品,他叫luxun,在我們中國的語文課本中,一定會節選他的幾篇文章供我們學習。”

  他纔不喜歡學習!這真是一個

  狡猾又滿嘴謊言的中國人,說着比賽期間不上網,還一眨不眨的盯着手機,裝什麼模範生的goodboy,誰信?!

  努力壓住溢到嘴邊的譏諷謾罵,安德烈換了一種提問的方式:“你不上網又在看些什麼?”

  滑動不停的手指終於頓住了,蘇舟也在這一刻擡起頭來。

  “連連看。”他收起手機,微笑道。

  安德烈:“………what?!”

  蘇舟重複道,特意放慢了語速:“mahjong,orpicturematg,一種你找到兩個相同花紋的小格子,就能將其消除的小遊戲。”

  安德烈:“………”

  這他媽的就不叫浪費金錢和生命了???

  “你要玩嗎?”蘇舟笑着揮了一下頁面停留在【youwin】手機,頗爲友好的說,“畢竟你的時間比我要充裕。”

  因爲你已經被淘汰了嘛。

  安德烈聽出了這層潛意思,總覺得…總覺得……總覺得………

  “中………蘇舟,你不覺得你今天的語氣很衝嗎,你過去………你之前不是這樣的。”安德烈的語速跟不上他的思維,因爲他總是要把到了嘴邊的原版說辭給改上一番。

  “那大概是因爲你忘記了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是怎樣的。”蘇舟端起成圓柱形的杯壁,舉在身前晃了幾下,安德烈的面孔在搖曳的液體中完全扭曲,看起來有些可笑。

  無論是對蘇舟來說,還是對安德烈而言,那絕對不是一次令人愉快的初見。

  不過也讓安德烈想了起來,沒錯,這個中國人其實非常的伶牙俐齒,他不說髒話,言辭也不如阿杰爾那般的毒辣與犀利,他所說的每一句話,要是單獨挑出來,平和友好的沒有任何毛病,然而要是放在那個正在進行的特定語境下,便成了一個刻薄傲慢的讓人火冒三丈的討厭鬼,讓人恨不得把他艹的滿地找牙。

  這是一個聰明的中國人,在媒體外人的面前,他總是一個十全十美的好寶寶。

  而現在,這裏沒有外人,他們也不是朋友,所以中國蘇自然又變得讓人討厭了起來。

  比如這一刻。

  安德烈又問——

  【你他媽的坐的那麼遠幹什麼?兩個桌子?你究竟有多怕我?竟然躲了足足兩個桌子?】

  “……你爲什麼做的那麼遠。”恨恨的看着兩個桌子的距離,他憋着氣道。

  蘇舟扣過食指,規律輕聲的敲了敲桌面,嘴角露出的淺笑讓安德烈特別的火大。

  “因爲我不信任你。”蘇舟說,“坐的這麼遠,是因爲你的信譽不太好,如果你又要發火惹事,我起碼有着足夠的時間和空間,來避免一些不愉快的意外。”

  安德烈的喉結狠狠一動,他的瞳仁一陣收縮,他有足夠的理由懷疑阿杰爾與中國人在私下裏見過面,甚至阿杰爾說服了這個中國人來當那該死的說客,或許中國人會在這個時候來到天台的原因也是阿杰爾吩咐的,要不然爲什麼他的一字一句都是這麼該死的熟悉?!

  壓抑了許久的暴躁,在這一刻被洶涌的情緒激烈的震盪着,它們肆意而瘋狂的撞擊着安德烈的心臟,讓那股努力壓住的暴躁順着噴涌而出的血液直衝喉腔。

  “…那你他媽的就別留下來啊!!”安德烈捏緊拳頭,牙齒的關節因爲不知名的情緒而顫抖着,“我剛纔不是讓你走了嗎?!不是讓你滾蛋了嗎?!你他媽的直接轉身就走啊!!”

  手指停在半空,平穩“咚”、“咚”、“咚”的節奏頓了頓。

  蘇舟笑了一聲,聽不出什麼情緒。

  “我本來確實是打算直接就走的。”

  蘇舟直視着拍桌而起的安德烈,同時用餘光將朝這邊走來服務生的身影看在眼裏。

  “你或許沒注意到,安德烈,你剛纔……”蘇舟微微一頓,尾音下沉,“youcriedandreja,youwasgwheniinteurninground”

  安德烈尾音上翹的“哈”了一聲,他哭了?在中國蘇正要轉身離開的時候他流淚了?

  “…你他媽的在開什麼玩笑?!”安德烈捂住自己的眼角,他沒有感到任何溼潤,聲音霍然高了一個八度,“哭?!你這是在侮

  辱我!你這個該…s………你在羞辱我!!”

  蘇舟注視着那雙瞪起的深棕色雙眼。

  安德烈拍着桌子瞪大眼,哪怕眼眶的澀感越來越濃,也絕對不眨眼。

  這樣的結果,便是愈發濃厚的澀意,讓安德烈的眼中生出淚意。

  蘇舟這才收回了視線,頗爲遺憾的搖了搖頭。

  “有點可惜。”蘇舟的滿是遺憾的嘆息聲與安德烈的狂暴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指着自己的眼角,“我留下來是爲了看你哭的,可是你好像沒有繼續哭的意願了,既然如此,我還是回去吧。”

  說着,蘇舟揚起脖頸,將那杯涼開水灌了小半,繼而向後撤開了白色的座椅。

  安德烈趕緊狠狠的閉了下眼,眼球的澀感讓他發麻。

  他尚未睜眼。

  中國人又用着那並不標準的英文發音,聲線帶笑的說。

  “——瞧,我沒有羞辱你,你這不是就哭了嗎,彆嘴硬,試着摸一摸你的眼角?”

  安德烈頭一次覺得這個中國人比他還能無理取鬧。

  張口閉口都是歪理。

  偏偏——

  “彭德拉先生,請不要在這裏發生衝突,如果參賽選手在酒店內受傷,我們會被追究責任。”

  服務生小哥哥皺着眉旁觀許久,終於耐不住氣的走了過來。

  睜開眼後眼球通紅的安德烈:“………”

  偏偏!所有人都認爲他是一個在場下就弱不禁風!容易被人(他)欺負的乖寶寶!!

  乖寶寶粥:“謝謝您,先生,我們並沒有發生衝突,他在爲他過去的所作所爲向我道歉,說到動情處,忍不住流下了慚愧的淚水,您瞧,他的眼眶是不是紅的?眼角有沒有溼潤?”

  …what???安德烈瞪着眼白人問號。

  而服務生小哥哥皺眉一看——

  ……竟然是真的。

  可是安德烈臭名在外,結合剛纔英國人拍桌而起和砸桌子的幾幕,他有充足的理由懷疑,中國蘇是被這個無法無天的英國人威脅了。

  哦,自以爲高高在上的英國佬。

  “mr蘇,需要我帶您去室內嗎?今天的太陽太毒辣了,所以沒有什麼客

  人在這個點來到天台,你或許可以去室內享受一下空調的清爽。”

  安德烈現在只想罵人。

  而在他開罵之前,蘇舟擡眸,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與他的眼神不同,有着第三人在場,這個中國人的語氣堪稱溫和。

  “安德烈。”蘇舟說,“我知道你想說的事情還沒說完,而且你不喜歡空調的冷風。”

  安德烈的喉嚨擠住。

  蘇舟轉回頭,笑着對服務生搖了搖頭:“再次感謝您的善良,先生,有需要我會叫您的,非常感謝。”

  好心的服務生低聲道:“他砸了桌子。”

  蘇舟微笑道:“那是說到了激動的地方。”

  服務生皺眉:“他拍桌站了起來,看起來像是要打你。”

  蘇舟平靜道:“那是他在抒發自己的感情,站着哭總比坐着哭更有感覺,你得理解一個未成年少年的心靈幻想。”

  服務生放棄了:“好吧,不過我還是會看着這邊的。”他嘟囔道,“所有的西班牙人都知道雷耶斯有多麼的喜歡你,要是讓他知道了你被安德烈揍了一頓……”服務生皺皺眉,“…沒有任何一個西班牙人想看到他生氣和難過的樣子。”

  蘇舟:“………”

  所以說,搞了半天,不是因爲粥粥的人格魅力吸引了你,而是因爲你們的小羅德???

  服務生第二次的去了,他乾脆破罐子破摔,臨走前,他冷冷的着看了安德烈一眼,反正他只是在公開賽期間被招進來的臨時工,而且在整個歐洲,哪怕安德烈說自己受到了粗魯的對待,也沒有任何一家媒體或任何一個人會相信他。

  什麼?安德烈你被人粗魯的對待了?你確信嗎?不是你在粗魯的對待別人嗎?

  什麼?安德烈你別人粗魯的對待了?這真是好極了!是誰這麼做的?我要去誇獎他!

  或許有些偏激與片面,但同時也是一部分的事實。

  服務生走了。

  安德烈也再次坐了下來,再次捏緊了還帶着涼意的杯壁。

  蘇舟調整了一下座椅和桌子之間的距離,目視服務生踏入屋內後,他收回了視線,道:“好了,人又走了,

  你就沒有什麼想說的?”

  安德烈當然有!

  但不是他本來想說的那些!

  而是針對於這個中國人的——

  “…你卑鄙!”

  “唔?”

  “你無恥!”

  “謝謝?”

  “你這個隨口扯謊的傢伙!”

  “安德烈,這叫語言的藝術。”

  “……阿杰爾真的沒有在私下裏找過你?”

  蘇舟頓了頓:“……我們的確見過一面,在後停車場碰巧遇到了他,簡單的做了一個自我介紹,如果你真的這麼覺得,你爲什麼不回去問問你的兄長?”

  最後一句話,讓安德烈把他接連不斷的質問聲給狠狠的憋了回去。

  蘇舟看了一下手機屏幕顯示的時間:“well…”他擡起眸說,“我的比賽還未結束,我需要在一點之前返回客房,進行午睡,你應該懂得規律的作息對運動員的重要性,如果你真的有什麼想說的,安德烈,你還有十二分鐘。”

  頓了頓,蘇舟又道。

  “說實在的,你受了什麼刺激?………你今天的表現,讓我覺得你的身體內被換了另一個靈魂。”

  說這句話時,蘇舟注視打量着安德烈。

  然而安德烈的表情並沒有什麼變化。

  敲擊桌子的手指一頓,蘇舟想,安德烈原來真的沒被人穿了嗎……

  蘇舟曾經覺得,安德烈是一個暴躁而喜怒無常的傢伙。

  經過了這兩天,蘇舟又覺得,這還是一個矛盾到堪比意大利麪的傢伙。

  扭來扭去的,一點都不直也不乾脆,其實………非常的拖泥帶水。

  安德烈還是沒有說話,但是他的胸膛在劇烈的起伏着——誰叫他的胸肌太漂亮了——臉色也是一會黑一會紅,像是有人正在他的脖子上,駕着一把銳利無比的匕首。

  蘇舟看了一眼手機:“十分鐘,安德烈。”

  一再強調時間的行爲簡直是壓迫人於無形。

  安德烈終於埋着頭大吼了起來:“——放棄足球的你真的甘心嗎?!”他猛的擡起頭來,整張臉可堪猙獰,“沒有後悔過嗎?!不會時不時的又想回去踢足球嗎?!………不對,你

  他媽的才放棄足球了十一個月,只有十一個月,而不是十一年甚至一百一十年,你這個因爲自己踢不好足球就放棄的懦夫,中國人,我告訴你,你現在的輝煌只是一時的!你遲早會後悔的!你會懷念在綠茵場上的感覺,你會痛恨你在乒乓球方面的天賦!你他媽——”

  蘇舟很平和的說:“九分三十二秒,安德烈,如果你想繼續罵也隨你。”

  安德烈粗重的喘息着。

  “該死…”他用手掩住臉,五指深深的掐入了自己的肉裏,“該死該死該死該死去他媽的該死的乒乓球該死的乒乓球該死的阿杰爾該死的他媽的…!!”

  蘇舟推了推安德烈的那杯橙汁,還有些涼。

  “喝點東西,又過去了十八秒。”

  安德烈擡起頭來瞪着他:“你他媽的煩不煩人你這個倒計時的爛機器?”

  蘇舟:“又過去了四秒。”

  安德烈氣喘吁吁的咬着牙,焦躁、噁心、憤怒、自我厭惡、迷茫………無數種情緒衝擊着他,讓他的理智漸去漸遠。

  最後,他竟然閉上眼睛大吼道:“阿杰爾昨天罵了我!”

  蘇舟無語了一瞬:“………然後呢?”好歹算是可以交流了,“或者你願意說說他罵了什麼?”

  安德烈顛三倒四的將阿杰爾罵他的話吼了一遍。

  吼完了,又吼蘇舟:“中國人ihateyou!!”

  “沒關係。”蘇舟摩擦着杯壁說,“喜歡我的人很多,討厭我的人很少,你只是恰好是少數人中的一個。”

  安德烈又捂住臉,他剛纔吼破了音,這會的聲音非常的沙啞,儘管他只是在彷彿要窒息一般的拼命喘着氣,沒有開口說話。

  他看起來確實很難受,如果說這個身材高大的英國人會在下一秒倒下去,也不是不可能。

  想了想,蘇舟開口了。

  “我來問怎麼樣?”

  “………”安德烈沒說話,不是他不想說,而是太多的雜亂情緒瘋狂的在他的腦子裏互相爭鬥,他什麼也理不清,更別說要說什麼了。

  蘇舟來幫他理。

  對他來說,這種狀態的人並不陌生,今天剛剛

  見面的那一刻,蘇舟就覺得安德烈的眼神特別的不對勁,像是一個快要壓抑不住自己然後發場瘋的“病人”,特別的神經質,老實說,蘇舟甚至閃過了一瞬間的懷疑,在安德烈站在天台邊緣的那段時間裏,他是不是在想着要不要跳下去。

  他見過類似的人,是上輩子在國乒隊裏的小後輩,是一個笑起來特別陽光,整天嘻嘻哈哈的小夥子。

  直到有一天,他意外遇到他在廁所裏崩潰大哭之前,蘇舟從來沒想到,他竟然是一個心事那麼重的人。

  隊內的壓力、父母的期待、不理想的戰績、對自己選擇打職業的懷疑……

  他笑的有多陽光,那座壓在他心裏的山就有多重。

  蘇舟撞到他時,他在第一時間擦了把眼睛,又露出了蘇舟所熟悉的笑容。

  那時候,蕭澤退役多年了,蘇舟二十五歲,早已從蕭澤的手中接過了隊長的袖章。

  【隊長你怎麼還沒走?】他一臉“完蛋了糟糕了被發現了”的懊惱表情,紅着眼眶笑了起來,【我本來以爲大家都走了才躲起來哭的,今天輸了球難受的……】他趕緊又抹了兩把淚,嬉笑起來,【蘇隊,要保密啊,別告訴大家,我還要面子的。】

  那時候,蘇舟轉過身,從隔間裏拿出了標着【打掃中】的三角牌,放到了廁所門外。

  他走回來,十六歲的小後輩坐在馬桶蓋上,爲了不讓他的視線高於他太多,雖然覺得有點髒,蘇舟還是單膝半跪在了白色的陶瓷地板上。

  他先是搖頭嘆着氣,指了指廁所門:【看到了嗎?下次想哭了,要不然就回到房裏自己哭,實在憋不到回房了,記得把打掃中的牌子放到外面去,懂不懂?】

  小後輩抹抹滿是淚痕的臉,帶着哭腔說【懂了】。

  他本來以爲這就完了,趕緊用毛巾捂住頭,就可以跑回宿舍了。

  但是他沒有跑回去。

  各種情緒太多了,多到分不清也道不明,那一個多小時的時間,成爲了被分割開來的閃回式片段,到了最後,小後輩只記得他抱住了他們的隊長,哇哇哇哇哇的一陣大哭,他的眼淚鼻涕和口水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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