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8章 意大利-第三日·賽程表
——在我原本的設想裏，今年是很特殊的一年。
——我會把我全部的進球送給你，這是我想送給你的年終禮物,但是你不在這裏。
我不在這裏……
……我不在那裏。
蘇舟只覺得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用個比較適合他自己的比喻,就像是，他本來正輕輕鬆鬆地與隊友練着常規的遠臺正手,卻莫名其妙地揮漏了一拍,規律的乒乓乓乓聲被忽然打斷。
打斷之後……作爲揮拍漏球的當事人,他肯定會在原地愣上一會，然後一臉莫名地抓抓頭髮，對同樣喫驚的隊友說——
“……我也不知道怎麼就忽然揮漏了拍子。”
本來正等着自家小朋友感感動動黏黏糊糊大聲嗶嗶的蒸：…？
錚哥緩緩地打出了一個問號，這是什麼神奇的前言不搭後語，他家小朋友怎麼忽然扯起了乒乓球？
“揮漏了拍子？粥粥？你在說什麼？”
蘇舟一秒回神,趕緊在臉旁扇了幾下，雖然他也不知道爲什麼要扇，這純屬是下意識的本能動作。
扇完了，蘇舟咳嗽了兩聲：“啊不，錚哥，沒什麼,就………嗯……我也感到很遺憾……你描繪的那一幕實在太動人了，完全……完全戳在了我的小心臟上，是僅次於我能在乒乓球的領域裏站到世界之巔的另一個夢想……”
是的,綠茵場的確是他的另一個夢想。
蘇舟語無倫次了一會，隱約間，似乎有一股暖烘烘的熱流正撫慰着他的心臟，他的大腦有點亂,或者說是有點空，他驢脣不對馬嘴地說了一會，最後自暴自棄地說：“……唉，好吧，我承認我心動了，太心動了，我後悔了，非要賺這份錢幹嗎啊，又是喫潤喉糖，又是解說修羅場，爲了一份附錄3，要死又要活，反覆挑戰心臟，和你一起飛到澳大利亞難道不
香嗎？反正我在這裏也只是看着他們打比賽，手癢得要命又無法下場，想想吧，如果我現在正在悉尼，十個小時後，我就可以坐在現場看你踢球，和無數人一起歡呼，一起吶喊，一起爲了你們而雀躍發瘋………我會等着你跑到我的面前，指指球門再指指我，那代表了你把你的進球送給了我………在你奪冠後，我可以與你一起在綠茵場上狂奔，綵帶、噴霧、啤酒、數不清的帽子與圍巾都會自球檯灑落到我們的身上………還有，當晚，好好地休息一下，到了第二天，我們還能喬裝打扮一番，一起去澳大利亞的街頭足球場踢踢球、或者是我帶着你找個球館，打打乒乓球也不錯……”
蘇舟越說越美好，越說越心動，越說越覺得這份辛苦錢，哪裏能比得上他的享樂他的蒸。
而見蘇舟越說越詳細——賀錚聽得出來，蘇舟竟然是真的覺得有點失落了——反倒是賀錚及時止住了這個話題。
他轉移話題的用詞也很巧妙，只說了一句話，就把蘇舟從忽然低落的狀態裏又拽了回來。
“那——”賀錚稍微拖了下音，“你難道不想給我買配得上身份與大場面的袖釦了嗎？”
——袖釦，某種意義上的起因與根源。
北半球是年末的冬天，南半球自然就是年末的夏天，在僅有一人的隔間裏，身着純黑色短袖，賀錚摩擦着自己赤/裸在外的手腕，他想起了不久前的那一晚，他的小朋友單膝跪在了他的面前，用着一副讓人誤會的求婚姿勢，將那枚的確算不上高檔的袖釦遞到了他的手中。
單看設計與材質，這的確是一枚廉價的袖釦，但賀錚卻覺得這是一份很好的禮物，絕對與“廉價”二字無緣。然而，蘇舟卻固執地認爲，這樣廉價的禮物或許可以充當日常的配件，卻絕對無法真正的戴得出手。所以，當知道他有意把這枚袖釦，直接戴到年終的國際足聯年度頒獎典禮時，他的小朋友才頭皮一麻，
當下炸鍋。
【——？？！！不！不行！！等等錚哥你………這絕對不行！！這種袖釦太……太上不了檯面了！你是舞臺中最好的那一個！我希望你從頭到腳都是完美無缺的！我不能允許那些媒體因爲這種‘廉價的品味’去批評你……我………如果你真的要戴我送你的袖釦，等等我好嗎錚哥？我……我努力打比賽！贏獎金！不耽誤日常訓練的話也會接幾個贊助，等我一下，讓我給你買一枚配得上你爹身份，也配得上大場合的袖釦好嗎？】
——老實說，賀錚至今還能記得他在那時的感受，喜悅與欣慰甚至還是其次的，最衝擊的他是，聽聽他家小朋友的語氣吧，他難道是什麼被蘇舟包養的窮酸小可憐嗎…？
面對他“這是你用你所賺取的工資，第一次爲我買的輕奢品，爲什麼不是最好的？”的發言，他家小朋友也還是固執己見。
這是蘇舟的優點，即使在這種情況下，也是類似於甜蜜的苦惱的一種優點。
但是，也就是這個【我要掙大錢爲錚哥買袖釦】的決心，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他們此刻正分居兩國的事實。
而賀錚所料不錯，在他又把“袖釦”這點提出來後，蘇舟的絮絮叨叨就戛然而止。
這……
蘇舟張了張嘴，一會沮喪於無法在現場看到帝都安國奪冠，一會又忍不住得意，解說完這一場，他就能給他的蒸花大錢。
有得必有失，這大概就是人生吧。
羅馬中心酒店的房間中，蘇舟蹬掉了鞋子，爬上了沙發，整個人蜷縮成一個球，他把手機調成外放，對着他的蒸長吁短嘆了起來：“唉，錚哥，所謂有一則無二，有二則無一，一二不兼容，唯有我心痛………行了，不說了，我就是給你加個油，我這邊的時間也不早了，我還得稍微整理一下明天的賽程安排，至少得在腦子捋個大綱……”
蘇舟掐指算了算。
“你們那兒，是澳大利亞時間的
晚上六點整開始踢決賽，那個時候，我們這裏是明天早晨的八點………八點，還沒開始比賽呢，明天的第一場比賽是在九點開始，不過我差不多要在八點多就要抵達解說室，然後開始做一些準備工作和交接工作………嘖，如果正好是意大利的中午，我還能趁着喫飯時間稍微看會比賽，但是這個時間真是卡的太不行了，我唯一能做的好像就只有在明天起牀時發個私聊再發個微博和推特……”
蘇舟內心一痛，又懺疚又後悔，這可是年終最具含金量的亞冠總決賽啊！就這麼錯過，總覺得有點對不起他的蒸。
但是這沒有必要。
只有魔法才能打敗魔法，蒸蒸讓粥粥等等：“等等，蘇舟，你知道我一點都沒有關注你的解說詳情吧？昨天一天，教練勒令我們遠離一切外界消息與電子產品，我只知道你在意大利擔任解說，但是對於你說了什麼、那邊又發生了什麼，我的瞭解度爲零。”
換句話說，不該錯過的，一個沒少的都錯過了。
蘇舟不樂意了：“這怎麼能一樣呢。”
賀錚原封不動地還回去：“是啊小朋友，這怎麼能一樣呢，我是不是得繼續反省，先給你來一份我錯過解說的自我檢討？”
蘇舟知道這是賀錚又來繞他了，這就是蒸蒸很可惡的地方了，知道他的假正經說不過粥的厚臉皮，就喜歡以魔法來打敗魔法，用粥的方式去回敬粥的方式。
基本上，按照過去的經驗，當一個話題開始反覆繞的時候，也就到了兩人會默契跳過該話題的時候了。
這一次的兩人也不例外，繼續保持了他們對彼此的瞭解與默契。
先退一步人的是賀錚：“行了，粥粥，不說了，早點把你的準備工作再處理一下，儘快休息吧，明天專心解說，不用把心思分到我這邊，還是說——你在擔心我輸？”
你怎麼能這麼說呢！
“我當然相信你一定能贏！”蘇舟頓時超級大聲
！“反正，嗯，等到午休時候，你們那裏肯定能出結果了，到時候，只要上午的解說任務一結束！我會在第一時間打開手機看結果！我相信你一定是頭條！沒有人能比你更優秀！錚哥，你知道的吧，我真的超級爲你驕傲——無敵驕傲的那一種，兩隻手使勁伸開也環不過來的那一種，我真的真的真的真的超級開心能看到你這麼自由自在地奔跑在綠茵場上的樣子………反正就！大夥子！我看好你！明天加油啊！”
賀錚笑罵：“大夥子叫誰呢！”
蘇舟應聲：“大夥子叫你呢！”
然而，就在即將果斷電話前，蘇舟卻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來：“——等等等等！錚哥你先別掛你等等！”
本來也準備等待蘇舟先掛斷的蒸：？
“又怎麼了？”賀錚熟練地用了一個“又”字。
蘇舟嚴肅地問：“錚哥，你先對我坦白，鑑於你那邊的比賽先結束，你有着‘在決賽結束之後，直飛意大利’的想法嗎？”
電話那端，某賀姓先生突然卡殼沉默。
蘇舟從這突如其來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
粥不贊同地皺起了眉頭：“錚哥，你——我不是反對你過來，但是，鑑於你有前科，比賽之後，不用那麼急着過來吧？反正距離解說完也還有幾天………先和你的隊友們好好慶祝，然後應付完那些很討厭但也不得不理會的媒體再說？”
其實已經買好了機票的蒸：“…………”
亞冠總決賽結束的時間，是澳大利亞時間的週日當晚，而賀錚買的機票，是週一深夜。
……蒸蒸想，這都隔了足足二十六個小時了，應該不算是“急着過去”吧？而且，現代的科技都這麼發達了，遠程視頻採訪難道不行嗎？
賀錚認爲這當然很行。
然而手機裏又傳來了小朋友的催促聲：“錚哥？喂？錚哥？大概是處在心虛與沉思之間的賀錚先生？”
賀錚先生說話了：“蘇舟，你該睡了，這
些不是需要你管的事情。”
…？
蘇舟打出了憤怒的問號，哪裏有你這樣的，一說到讓你不樂意聽的事情，立馬就催睡嫌棄二連發哦？
蘇舟正要再說——
那邊又說：“我出來的太久了，明哲壓不住那羣熊崽子，你早點休息，我回去了，解說方面……………不，等等，奧古斯特沒對你做什麼吧？”
正要大聲嗶嗶“錚哥你又說不過我就逃遁大法”的粥：“………”
關於“奧古斯特是否對粥做了什麼”的這個問題，讓蘇舟沉思了兩秒。
這次換成了賀錚從蘇舟的沉默裏意識到了什麼。
蘇舟在這頭想：這，雖然奧古daddy的確大大滴壞，但是他同時爲粥帶來了大大滴錢，這到底是酸鹼中和還是要分開算……
那頭，賀錚揉了下眉：“他又做了什麼了？”
蘇舟猶豫了一下。
“粥粥？”
沉思過後，蘇舟打算虛心求問，問一下與奧古斯特爲多年好友的足壇大佬，這件事到底該怎麼算。
可——
賀錚在那頭也在想：不，他家小朋友那麼心軟，指不定被坑了之後有點好處就報喜不報憂，把這件事扔到了腦後，更何況，蘇舟還要準備解說盡快睡覺，所以——
怎麼能再耽擱他家小朋友的時間呢？
賀錚下了決斷：“不，算了，你去睡覺——去整理文檔吧，我會自己問的，晚安，粥粥，做個好夢。”
？？？
“不，錚哥你等等——”蘇舟急忙開口，“其實也沒什麼大事！都是朋友間的小玩笑！你也不用特地去打擾奧古斯特，他——”
蘇舟話音未落，微信頁面已變成了[通話已中斷，共計十三分二十六秒]。
蘇舟：“…………”
與此同時，另一邊——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蘇舟說幹就幹的行動力，在最早的時候，其實是在模仿他那位說幹就幹的賀錚哥哥。
考慮到意大利的時間
已經臨近十一點，比起直接打電話，賀錚先是給奧古斯特發了條messenger——不能責怪他總是對蘇舟與奧古斯特的關係有些過分在意，畢竟，正如蘇舟的那句“鑑於你有前科”——奧古斯特也是有前科的人。
賀錚：【睡了嗎？】
奧古斯特還真沒睡，在這一次的房間分配上，出於雙打的考慮，和他互爲搭檔的菲克與他是一個房間，尤利安和本則在隔壁的房間，由於賽事上的安排——明天上午的第一場比賽，就是德國隊的副隊長菲克·霍夫曼vs西班牙的隊長迭戈·託雷斯，而他的比賽則是在下午的第一場——奧古斯特將優先洗漱的權利讓給了菲克，這會正坐在室內小陽臺的木椅上無聊地刷着消息。
賀錚的messenger就是在這個時候來的。
看到了那句簡短的【睡了嗎？】，奧古斯特在心底“哦——”了一聲，迅速地敲字回覆：【還沒睡，澳大利亞是上午？真遺憾各大體育賽事的年終決賽總是衝突，沒法去現場看你奪冠。】
這可不是客套話，作爲一名乒乓球運動員，在把乒乓球送上裁判席後，足球是奧古斯特最感興趣的運動，排在第三位的則是網球。
得到了【還沒睡】的迴應，賀錚直接將打電話打了過去。
嘟嘟——不過兩聲，奧古斯特就按下了接通。
“奧古斯特？”這是賀錚的第一句話，“聽說你退步了？”
奧古斯特不太明白這句評語是怎麼來的：“我退步了？你聽誰說的？……哦——你家的小朋友？”
知道意大利的時間已是臨近十一點，賀錚也不繞圈子，以他和奧古斯特的關係，也不必扯那些沒用的東西。
“只是聽說你花了很久的時間，才解決了與你同隊的削球手，”賀錚說，不過這不是重點，“我剛剛和蘇舟通完電話——”
“怎麼樣，”奧古斯特饒有興致地打斷了他，“和你的小
朋友通完話——充能完畢的感覺好嗎？預感到今天能踢進幾個球了嗎？”
奧古斯特的本意是調侃，誰料賀錚竟然說：“的確感覺不錯，我今晚應該能戴帽——不說這個，你又對他做了什麼——幫了他什麼？讓他矛盾地不知道是否該感謝你？”
奧古斯特看了一眼衛生間，菲克還沒有出來的跡象。
於是他便和賀錚多聊了幾句，把單人解說的由來、與他給乒協打了幾通電話這幾件事都說了出來。
“我覺得他似乎很缺錢，”將事情敘述完畢後，奧古斯特說，“所以，在乒協那邊詢問我，怎麼樣才能讓蘇舟儘快答應下單人解說的重任的時候，我特地爲他們提供了幾個分紅獎金都很豐厚的獎勵模版——你口中的‘我幫了他’，大概就是指得這個。”
至於爲什麼知道蘇舟似乎很缺錢……
“在不久前………在他即將來到意大利，正式擔任解說前，他以messenger的形式諮詢過我和雷蒙——我也是意外知道他還諮詢過古董先生——關於適合成功男士佩戴的高端袖釦都有哪些的問題，這個問題太籠統了，我讓他形容的具體一些，你猜蘇舟是怎麼對我說的？他的要求是：高端大氣，精緻典雅，可以不美，但是必須要貴。”
必須要貴……
手機對面沉默了下來。
奧古斯特頓了頓，故意說：“賀錚，這可就有些不合適了，蘇舟還是一個沒打過幾場巡迴賽的小孩子，你怎麼能好意思讓他花錢爲你買高檔袖釦呢？如果你真的資金週轉不足，或者說，全部的袖釦都在一夜之間插翅飛走，我的朋友，我願意對你開放我的衣帽間，你可以無期限地從我這裏借走你需要的任何配件，只是，我真是不敢相信，一個尚未滿十七歲的大男孩，竟然要爲了一個已經成名的世界第一先生而——”
“——奧古！我好了！你也來吧！快點睡了睡了，今晚真是弄得太晚了，都怪你和本的比賽耗時太長了
！！”
推拉門的“刷拉”聲與腳步聲一起響起，菲克洗漱完畢，更換好睡衣，他從衛生間內走出，臉上是濃濃的倦意。
然而——
菲克在下一秒就精神了起來！怎麼他一拉開門！就看到奧古斯特竟然在開着手機和別人打電話呢！
打電話是沒問題的，但是這個時間點可就有點問題了。
菲克先愣後喜：“……你在打電話？這麼晚，和誰？家人還是——哇哦！你終於有對象了嗎！？”
面對菲克瞬間興奮起來的目光，奧古斯特從容地掛斷了通話，他與賀錚已經認識很久了，以他們的關係而言，突然掛斷電話這種事情完全算不上是失禮。
說實話，自從菲克與恩雅正式訂婚以來，先不說他那無處發散的濃濃父愛——其實還是發散到了同隊的小球員身上——就算是對待他們這批成年已久的球員，菲克也有了點“找對象了嗎？”、“我準備結婚啦！！”、“和心愛的人走到一起真是太好啦！”、“你們也應該與我擁有同樣的幸福啊！！”——如此這般，被愛情衝昏了頭的模樣。
所以，這裏又要扯回那個讓無數的媒體記者愁禿了頭的問題了——
到底是，爲什麼呢，在這一代的球員裏，除了菲克·霍夫曼——他即將在明年與自己的小青梅走上婚姻的殿堂；與哈維·約恩——讚美偉大的約恩弟弟，他憑一己之力，貢獻了足足百分之八十的乒壇緋聞！——到底是，爲什麼，除了這兩個人之外，其他的，乒壇top10，看起來，好像都，對他們這類偏向於狗仔的體壇小報記者，如此的，不友好呢……
奧古斯特是這麼想的。
“真可惜，不是你口中的‘對象’，我覺得單身挺好的，輕鬆又自在——不，菲克，今天很晚了，這個話題讓我們明天再說，或許是早飯的時間？我們還可以拉上尤利安和本，相信我，我的朋友，我真心祝福你和恩雅，也很開心能看到這樣的一段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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