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冰雪美人
“不是我，難道是鬼？”洪金寶懶得理，着想爬出。
屠龍真人已聽出這人並無變化，該是方纔那人了，倒是怎會突然變呢？兩眼再瞄，不只那張，連那材都得離譜，像胎十月婦女。
“你？打的還是喫錯了？”暖昧笑盡是人。
洪金寶好不容易爬出，正想鬆舒展筋骨，真人這話使感覺材變化，自己本是有些碩胖沒錯，但此時肚、卻把灰青布衣得鼓脹脹。
不信地想確確切切證實這到底是真是假，只一低頭，稍稍，咧地一響，那早已龍爪得爛的帶突然崩斷，上衣爲之敞開，褲已往下滑，洪金寶唉呃一，趕忙伸揪褲頭。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想扯，突又咧地一，連褲縫都裂個，白部猛見，嚇得往壁上靠去。
“你偷喫補，一夜之間變成肥豬了！”屠龍真人準確下判斷，隨已呵呵謔笑起來：“你吃了什麼？分點羹給我老頭喫喫？”
洪金寶這纔想起自己昨夜連十餘千年人蔘，如蘿蔔，再加上那珍珠果，當真會補過頭？
想想那陣熾煎熬已消失，肚脹感業已不見，那表示人蔘、靈全自己所收而藏在厚脂肪層中？
“我真的很胖嗎？”只要能撿回小命，對於發胖，洪金寶倒不在乎——一遲早都會瘦下來，有何好怕。
屠龍真人穿心思，半恐嚇，半據以理地說：“有的胖是再也瘦不下來，我你一輩準備當肥豬吧。”
洪金寶還是不在乎，瞧瞧際利爪所刺傷，竟然已密結癡，不再，就連全亂石砸傷處也毫無覺，已相信這靈的確十分有效。
“當肥豬有何不好，遲早我會變成天下第一。”
“行嗎？上來！讓我你是因禍得福，還是因福得禍？”
屠龍真人雙腳稍點，人如飛燕倒縱而出。落在，準備笑話。
“非禮勿視！”
洪金寶還是往下瞧，只好把上衣下，連褲頭綁紮成結於際，方自解決困境，於是自認功地往上爬去。
這十餘丈全是落石所頃，若借點倒還可以，若以幾百斤肥豬重量攀爬，直如攀附於積木上，才攀個兩三丈，立即引來山崩，壓得洪金寶沒頭沒。
直叫苦，功好像不管用，有了越來越重之感覺。又試了幾次，次次皆埋砸，得唉唉苦叫。
還好，每崩砸一次，底部即填幾分，坡度也平幾寸，在努七次後，終於還是爬出，已累個半地躺在地上直。
“怎會這樣？靈好像不靈了？”
“隨便喫喫就想靈？你以爲練武是練假的？”屠龍真人一眼即出這人武功甚差勁，連運氣疏通靈之法都不會，難怪會發胖。“你師父天龍真人是哪號人物？會教出這種笨徒弟？”
“武功你十倍，所以請你對我客氣點。”洪金寶還是怕對自己不利，得先唬住再說。
“這麼說”
屠龍真人突然想及真人不相，這小膽敢闖人龍角山，自是有來頭。莫非是裝出來讓自己走眼？
猝而伸猛洪金寶肩頭，一勁道如針猛衝去，得洪金寶尖叫：“你想什麼？”想掙扎卻四肢無。
“你當真武功很爛？”那屠龍真人還是找不出有隱藏的跡象，一把往空中，像要皮球般砰砰亂打。
洪金寶猛在空中打滾，忽上忽下，忽左忽右，旋得頭昏腦脹，骨裂，直叫你敢你敢，真人下更重猝而。
洪金寶頓時栽往地面，砰然一響，還引起小小地震呢。
“老天，你有虐待狂是不是？”
“這麼爛的武功也想騙我？”屠龍真人已確信功夫很一差，訕斥道：“說，你師父在哪，憑什麼敢主使你破壞我獵妖龍？”
“想打敗你”洪金寶還想裝：“你敢對我如此，到時候我師父前來，你就完了！”
“我還想找算帳呢！”屠龍真人一腳踢得洪金寶哇哇叫：“還不說躲在哪？”
“天山南麓！”洪金寶得心神發慌，只好隨便亂扯。
“天山？”屠龍真人心念轉着：“會是天池那老傢伙？也不對，幾年前早認輸”
“不是，是師兄的師父。”
“鬼扯！天山派一向單傳，哪來師兄！”屠龍真人但覺有詐，猝又伸住洪金寶腕脈：“臭小，敢耍老夫，命！”
利用五鬼搜法，迫得洪金寶全如萬箭亂刺。
“我說，我說！”洪金寶實在怕了：“我是江南慕容府的人，我真的是，我是慕容太君的下。放！”
“冰美人？”屠龍真人想起慕容太君早年在江湖行走之封號，想當年自己還跟有過交往，想起來倒是回味無窮。不由對洪金寶也客氣多了。“你是慕容府的人？第幾代傳人？”
“第三代。”
“像嗎？慕容府傳人，武功竟然這麼差？”屠龍真人突又喝：“給我說實話！”
這一喝，又嚇得洪金寶心驚跳，什麼實話都說了：“我是第三代傳人的傭人。老頭行行好，別難爲我這當下人的好不好？我只不過是要替太君做壽，找一支千年人蔘才上龍角山，王村是我的故鄉，我本沒打算去碰那妖怪。”
將事情略說一遍。
“原來如此！”屠龍真人撒回勁，訕笑不已：“你這奴才倒是忠心耿耿，爲了家主人，甘冒生命危險，佩佩。”突又喝：“就算如此，你不會先通知，跑到這驚走妖，你叫我現在到哪去找它！”
喝震得洪金寶膜轟沉沉，嚇得發白：“我們我們哪知道您躲在這？如果知道的話，我們會向您買人蔘的。”
“誰要賣人蔘給你！”屠龍真人斥道：“妖怪你趕跑，你得負責替我找回來！”
“我找，一定把它找回來。”瞧及老頭兇巴巴，洪金寶只好先答應再說。
屠龍真人卻斜眼瞟來：“你憑什麼找它？武功差、功差，腦袋又不靈活，材又發胖，想要找我找了十幾年才找到的妖龍？”
“我只花一天就找到了。”洪金寶低着頭說。
這話倒讓屠龍真人眉直跳動：“對喔，瞎貓也會碰到耗！”不禁以欣賞角度瞄着眼前這位胖，越越有趣。
“你倒是運氣不差，妖龍在空中都沒摔，還有靈可喫，來不是你的造化，就是我的造化。”突又喝道：“坐好！”
洪金寶電着般，立即坐正，一驚模樣：“老前輩您要”
“替你減肥！”屠龍真人雙掌貼於背心命門：“別以爲了靈就甚好事。喫過頭照樣會要你的命。那靈果，是萬年難得的彩月珍珠果，功能起回生，是練武人夢寐以求的東西。你了它已是了不起，誰知你又啃下一堆千年人蔘，補過頭不說，又不懂得運行之術，在內不出三年，必定心脈疲勞而。當然啦，靈可能使你斷不了氣，但卻讓你跟氣老人一樣走兩步三次，直拖到爲止，也就是比還慘的意思。”
洪金寶聽得全發：“要不是想解妖煙毒，我是不會那麼多人蔘的。”
“人蔘可解那毒？”屠龍真人若發現至寶：“是了，我該想到此什麼靈都喫，就是不喫人蔘，尤其是千年人蔘，它若發現，必定取回內，想是防人用來對付它。”心神爲之開：“有你的，好吧，老夫心情，教你訣。別老是混一輩就算了，當男人，要接挑戰。像我，打遍天下無敵不說，我也要打敗妖龍。那纔是最境界。”
洪金寶倒未必相信這人武功天下第一。在想保命之下，還是欣然接這老頭傳授的運功訣。
本以爲是鬆事，但背到後來卻複雜得讓人生煩，想放棄，又耐不了老頭那內勁猛鑽，只是着腦袋猛記猛學。
時間不知耗去多久，洪金寶只覺得從苦中掙扎出來過後，內勁有了規律，每運行一次即鬆幾分，亦暢幾分。待老者撤去功時，太已西斜，敢情耗去一個白天。
“你這小不笨嘛？能將老夫的訣記得清清楚楚。”屠龍真人有了意笑容。
洪金寶發現自己瘦了一圈，部脹感也消失許多，自然笑的更意：“我只是外表呆呆的，其實我腦筋很好。您是唯一發現我優點的人。”
“的，盡是臭，才誇你一句，你倒自誇四五句？”
“真的不信你再放招過來試試。”
“我是要教你幾招，不是要收你爲徒，這麼胖的徒弟，我沒興趣，教你幾招是避免你在找到妖龍時，連逃命機會都沒有就宰了，那樣老夫豈不喫虧。着，好好學，這叫屠龍三式，一爲掌法，二爲劍法，三爲法！”
屠龍真人立即耍出招式，但見掌影幢幢，有若千觀，神奇幻化捉不定。雖未用盡全，周遭早已嘯嘯生風。掌法又分三式，斬龍、穿龍、斷龍；劍法亦分三式，斬千龍、穿千龍、斷千龍；法三式：擎天鬆、霸王、穿眼。三招九式，環環相，變化無窮。
洪金寶不禁傻了眼，這名堂比慕容七劍複雜的太多，哪能完完全全記下？能記個三分已是了不起。
“我你是盲人象，越越糊塗！”屠龍真人只好另想辦法：“教你一招保命，免得討不了好，先喫人暗算。”
把分解成三段，有若三節棍般要起來。那招式似稀稀鬆鬆，卻又環環相，比起方纔的屠龍三式並不遜，卻簡單得多。
洪金寶依樣畫葫蘆，果然學的有板有眼。
然而經過一夜一天變數，練功，縱使人蔘補得很，在此勞累練下，已是肌腸轆轆。燥。
“我們是不是該喫點東西？”洪金寶收起招式。
那屠龍真人可沒像這麼笨，老早利用空擋尋找山果果，哪餓得了。聞言反謔道：“你不是要減肥？練個三天三夜，概可以再瘦一圈。”
此時的洪金寶跟彌勒佛差不多，比起原先虛般發胖，顯然較具人形多了，已經相當意。
“肥可以慢慢減，肚可不能餓着，這是我做人原則。”
不等老頭答應，立即尋往四處，想再找那千年人蔘果。在四處張望之後，始發現這龍角山已雷雨劈得四分五裂，花草樹木泥爛一，很難出何者是草、是。好不容易找到一株人蔘，卻想起另有一位共前來採參的王小虎，不禁焦起來。
“人呢？”洪金寶向屠龍真人：“您到沒有？了沒？”
屠龍真人知道在問誰，當下向遠處那來是祕密通道的凹處：“概躲在頭，昨晚從天上摔下來，我託了一下，倒沒摔傷，後來我跟妖纏戰，老兄怕地就溜了。不過我倒不知是否有埋在祕中。”
“這小竟然背叛我？”洪金寶恨恨想揍。
“那又如何？要在這陪你妖怪修理？”屠龍真人訕笑道：“還好沒留下，否則不妖怪了，也會滾嚇當場。”
洪金寶聞言，但覺也有道理，這小比自己還不管用，留下來徒增麻煩，走了也好，否則說不定還得上賠上一條命。當下也未再那麼恨不夠意思。
或者自己也該多找幾株千年人蔘，方不虛此行吧。
洪金寶隨即返跳那崩塌的火山。藉着剛練的勁道撥往石塊，果然有幾分火候，不到兩刻鐘，終於找出幾株還算完整的人蔘。將它小心翼翼包藏於衣袖結而成的小袋。
再爬出沿，屠龍真人已等在那多時。
“你的任務已完成，別忘了我的任務！”真人語氣冷沉：“記着，給我認真找妖龍，否則我會剝了你的皮。”
“知道啦。”洪金寶顯得不耐煩。
“怎麼？想敷衍我？告訴你，若三個月沒消息，我會讓你再一倍！，我不相信天下有人敢坑我老人家，再見！”
屠龍真人猝然一掌轟來，打得洪金寶倒栽凹，跌得哇哇叫，卻不敢再逞之利。邊叫着一定辦到，絕對沒問題。待縮頭縮腦爬上來，那老頭已不見蹤影，獨留那三支妖搗得歪歪曲曲的斷節。
“走了？”洪金寶暗自慶幸，從此可安心度日：“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武功真很，就是喜怒無常，還是少惹爲妙。”
撿起三把短，打算立即開溜，免得這老頭一時心神發作又折回來。顧不得衣衫不整，爲了行動方便，還找了何首烏青藤把褲頭吊得，始掠往回路退去。
可惡，地震不但震垮祕道通路，還震得山面斷層連連，得小心攀爬，靈雖有功效，卻重抵消，的術照樣不管用。
只好採藤結索，費了九牛二虎之方自攀出龍角山，待返回王村時，已是次夜四更天。
忽聞王小虎家中鈴不斷，洪金寶但覺奇怪，猛敲門。
“臭小虎你敢放我鴿？”洪金寶希望回話，這能證明還活着。
誰知話剛喊出，頭傳來一陣尖叫，鈴像掉在地面，咋當作響。
洪金寶但覺有事，管不了門閂，一掌推開。只見左牆上掛了一木牌，牆前木桌點着蠟燭及香火，另有白飯、牲禮。全家五，包括青紫的王小虎全擠在牆角，本是瞪的雙眼，猝見洪金寶門，更得像灌的牛眼。
“你你你？”王小虎像見鬼般猛，頓時下跪：“金寶兄，我已替你燒香立牌位，你有什麼冤屈就向閻王爺申告？我無能爲，你就放過我吧！”
洪金寶頓時明白是怎麼回事，不禁呵呵笑起，猛衝上去，一個響頭打得王小虎驚驚駭駭尖叫，想爬桌下。
“躲什麼，我又沒！”洪金寶把拉出來，順將靈牌拆下，折成兩半。隨又對王老爺夫婦及王小虎、王小蓮拜禮：“搞錯了，我沒，害你們嚇着了。”
王老爺未歷其境，恐怖感覺自然少了許多。在瞧及洪金寶除了灰頭土，着上，外帶發胖之外，並無鬼魂般可怖氣息，不由安心多了。
“小寶沒，那自是小虎錯了。”王老爺目移向二，想責備鬧瞭如此笑話。
“你真的沒事？”王小虎還是不信：“在龍角山妖怪去，然後又山崩地裂，你會沒事？”
“廢話少說，把人蔘拿去，待會再找你算帳。”
洪金寶將三支千年人蔘置於桌上，立即引來王家全家人好奇眼。
“都三十年了，我還沒見過這麼漂亮的人蔘。”王老頭贊不絕。
“有機會到龍角山採挖就有了。”洪金寶道：“那怪好像躲起來了。”
“不成！”王小虎早已嚇破膽：“打我，我也不會再到龍角山。”
想及妖向天空那亡滋味，兩都發。
“膽小鬼，你不是還要跟我一起做生意？”
“不做了，玩命生意，我不。”
堅決態度使洪金寶不疑，倒能會王小虎此時心情，自己當時還不是嚇得魂飛魄散，若非屠龍真人出現，當真要命喪那了。
想妖可能去而復返，着別人冒險，並不妥善，遂決定把那百兩銀送給王家，也算對王小虎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補嘗。
王小虎聽了，先是一愣，隨又興萬分，童年好友還是夠意思，但王老爹則有意見，還是拿點銀送給其鄰居，免得有個疙瘩存在。王小虎想想也就接父意見，留了五十兩，把另外五十兩準備分給鄰居。
“餓了吧？”
王小虎纔開，洪金寶已起桌上肥雞，張即啃：“餓！不餓的是人。”
不等王家意，立即將整隻雞據爲己有。
在五十兩份上，王家上下早笑的不了。三更半夜還下廚，擺出豐富餐。連將來陪小蓮出嫁的女都挖出來讓洪金寶喝個盡興。
一連三天，洪金寶已在全村打完牙祭，順便聯絡感情。
但見人蔘也的差不多，才準備告別離去。王小虎特地送行十，還說什麼將來有機會到蘇州見見世面，洪金寶自是打包票直道沒問題，哄得王小虎興地又多走十路，才眉開眼笑地把人送走。
洪金寶走在路上，現在唯一煩惱的是，動不動喫點什麼隨即發胖。三天吃了幾隻雞，那些似乎又在兩際，臃臃，行動不便不說，連過路女都不一眼，那才叫傷心呢。
不得已，只好想起屠龍真人的內功減肥心法，邊走邊練，以期有朝一日能恢復苗條材。
往蘇州可選陸路和路。
當然，內行人必定選路，才能感覺出蘇州種種特。
洪金寶是選了路，談不上什麼欣賞風景，附風會俗。
老早已計算好，回城河畔多的是洗衣、洗菜的美娘，如此一路劃下去，自能飽眼福。若經過橋下，剛好有姑娘，又來陣風的話，那就更值回票價了。
跳上一艘窄船，重晃得船差點翻覆，還是趕忙施展千斤墜重功夫才穩住，不覺又怪起自噸位太了。
驚魂甫定的船家吊着三角眼，洪金寶也不是什麼員外之，語氣自是不好。
“你不怕船沉了？”
“有嗎？”洪金寶喫度，還差七八寸：“沉不了，劃就是。”
“你劃還是我劃？”船家擺明不想做這筆生意。
洪金寶已出瞄頭，倒也不在乎：“怎麼，太胖了？在你喫不討好？別太現實啦，今天爺心情好，多賞你幾錢，直達南城小巷。”
想想不久的將來，除了送給慕容太君一支人蔘外，剩下兩支少說也能賣個五百兩銀。不禁喜上眉梢，給了船家三十錢，頓時把笑給吊出來，划着漿，載人先走了。
回城河從城東婉蜒城，河清如碧玉，迎映兩岸垂柳，密密中，尤現碧草鮮野花，直若世外桃花源。
轉個已城，垂柳石階處，果然伏有不少綠綠，鮮鮮美少女嬉洗衣物於其中。
雖然遊客有意欣賞們，們亦未嘗不想利用此機會反過來物船中過客種種衆生百態，偶或有一見鍾情，那豈不太令人悸動了。
對於洪金寶肥胖態，點點中暗自竊笑，得洪金寶好生自嘲，不減肥不行了。
走了半個時辰，經過三座橋，也沒見什麼美女，風，更見不着裙飛起。洪金寶知道這趟是白花銀錢了。
眼南城巷已到，只好泄氣地跳上岸，不怎麼甘心的鼻，穿過那鋪着暗而着青苔的磚道，直往內巷行去。
停在一間百年古宅前。這房並不，卻頗爲幽靜，一顆銀杏樹探牆而出，早遮去泰半，更顯清涼。
洪金福雖是慕容家傭人，但勞頓一生，總也有了積蓄，遂買了這棟古宅，也好讓自己晚年能有個棲之所。
“二叔，我回來啦！”
洪金寶邀功似的推開那兩扇貼着福、寶字的斑剝木門。那福自是代表洪金福的福字，那寶當然代表着本人，雖然過了三伏日，還是鮮亮如新。這可是每個月必定換貼一次的效果。
沒人反應，有些泄氣，只好穿過那十步即已走完，卻種有兩顆樟樹的小庭院，古意盎然的小客廳已在望。
還是沒人應，走人客廳，古樸斑舊太師椅左右排開，居中供奉的關帝爺威凜凜眼神直過來。
洪金寶習慣地會膜拜幾下，隨即發現桌上線香早灰化多時。
“來二叔是出去了。”
洪金寶邀功不成，但立即從泄氣中幻出另一種興趣。
“也好，我好利用這機會撈它一些油。”
當下很把三株千年人蔘攤供桌上，先挑一株較爲漂亮的留爲太君做壽使用。剩下兩株先供關帝爺補個飽，才又選了一株須較多的準備拿去變賣，其它兩株則分開藏好，遂又拜向關帝爺。
“保佑我一帆風順，贏個千把兩銀，必定替您塑造金。拜託，拜託！”
拜得那份虔誠，真叫人感動萬分。隨後纔拿着千年人蔘往西街如意當鋪找柳如意變賣。
當鋪開的並不，卻是老字號。柳如意一向商譽不錯，這也是洪金寶喜歡找的原因。
才掀開當鋪門前用來這的藍青布簾，洪金寶已叫嚷：“老如意，好貨上門啦！”
柳如意正在打盹，嚇得從靠背藤椅上滾下來，還好早習慣如此情況似的，嚇過之後總能有驚無險地翻落地，然後邊叫“來啦來啦，想嚇我，搶我當鋪是不是？”邊把那老花金邊眼鏡戴上，卻又發現不是算帳，眼鏡用不着而摘下，終瞧清鐵柵門後那發胖的小了。
“你是？”一時想不起來。
“阿寶！，有新貨！”洪金寶迫不及待擠向鐵柵，想驗明證。
“阿寶？！”
柳如意認出了，稍帶訕意笑：“什麼時候變胖的？好像才兩個月不到吧？”
“別說啦，補過頭變胖的！你我這東西值多少錢？”
洪金寶將白布包着的人蔘塞人。
“什麼玩意？該不會又是從慕容家偷出來的東西吧？”柳如意頗爲忌諱。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但每次似乎都帶來多多少少麻煩。
“不會啦，這次是我自個找到的東西。”
洪金寶笑着，自己跟柳如意那麼熟，都來自慕容家少爺的關係。少爺要當東西，哪有不替走一遭當鋪的道理？
何況，還有甜頭可喫，可惜少爺最近好像逐出慕容府去修道去了，自己油自是少了許多。
“是千年人蔘，是我從故鄉王村帶回來的。”
“千年人蔘？！”柳如意頗爲心動，老實說，年紀活了一把，五六十年之間也只不過過一次。
現在老了，也想渴求着那種返老還童的東西，沒想到想着想着，東西突然就上門了，很攤開白布。乖乖，這人蔘縮了足足還有小臂，遠比三十年前印象中得多，一就知道有千年的效。
“很值錢吧？”洪金寶從反應得知，一定可以賣個好價錢：“到沒有，我只喫一參須，竟然胖到現在，而且還可以三天三夜不睡覺，簡直跟仙丹一樣有效。”
“是千年人蔘，當然值錢。”
“值多少？有沒有三百兩？”
“該有，不過這真是你的？”柳如意還是疑心重重：“慕容太君剛好要做壽，你該不會又偷了人家壽禮吧？”
“沒那回事，少爺都逐出慕容府，我怎麼偷？”洪金寶道：“我是特地從故鄉找回來，一共有兩株，一株是要獻給太君沒錯，另一株就在這。我不當，是要賣個好價錢，你到底收不收？不收，我找別家去。”
一伸就要搶回來。
“收，我收！”柳如意趕忙搶退一步，猛哈哈笑：“就照你的意思，三百兩銀，我馬上兌現給你。”說着就往底角寶庫去。
“才值這些錢嗎？”洪金寶但覺答應太，似乎還能再擡價錢。
柳如意自是生意老：“它是值不少錢，但你也該讓我賺點零頭。如果你找到達官貴人之類買主，也許值千兩銀，可是你着要，我哪能替你賣更好價錢？照行規，全蘇州城當鋪概只有我柳如意肯立即付現那麼多銀，你到別家，說不定還得等個十天半月才能領到錢。
你我都交易那麼久，也該知道我不會讓你喫虧太多。這樣，日後賣個更好價錢，我多多少少再補你一點就是。”
“就是這麼說定。”洪金寶倒是相信這老頭。而且上還有別一株，也就不再那麼堅持。
其實三百兩銀，換成元寶也只不過五六錠。柳如意一副小心翼翼地數，小心翼翼地將元寶置於櫃檯，洪金寶早瞪着牛眼直叫好了，一輩從未過如此多的元寶，現在終於如願以償，興得巴笑不。
“六錠啦，一次付清。”柳如意頗爲自己財感到得意：“籤個收據吧？”
“是賣又不是當，還要簽收據？”
“呢，說的也是，”柳如意這才醒過神來，哈哈又笑：“那你點清楚，然後可要收好，免得在路上”
“誰敢搶我的東西？”洪金寶喝地耍了一拳，果然虎虎生風。就憑慕容世家面，在蘇州城倒是橫行無阻，最近又練了幾把式，威更形猛勁，心邊還有行仗義的念頭呢。
柳如意這纔想起洪金寶的威，打哈哈中直道說的也是，改問：“你要怎麼花？”
“呃”洪金寶一時想不清，但想及上次和少爺在天天來賭場輸了不少銀，現在自己上有了錢，總該去撈點本回來吧：“先到天天來翻個本再說。”
“到哪？”柳如意頗爲不以爲然：“金劉那人不老實，你還是小心爲妙。”
“敢耍詐，我拆了！”洪金寶就是不出花樣，否則早要回輸去了的銀。
柳如意也不願再多話，省得惹來無妄之災，臨別時還打探慕容少爺之事：“你家少爺回來了？慕容家最近年不利，先是元兵刻意爲敵，復又出現敗（家）”
“你也認爲我家少爺是敗家？”洪金寶顯得不興：“只是愛玩而已，我就認爲很不錯。”
“呃，我沒這意思，”柳如意立即改：“我只是覺得慕容世家歷代武功，修養全是家風範，很少出現這種狀況，若是生在一般家庭，別人就不會這麼說了。”
洪金寶感嘆幾：“說的也是，慕容世家的包袱實在太了，壓得不過氣，我瞭解的心境；不過，過了這段日，可能會好些。”
不想多談了，把元寶塞中，放一笑：“那又如何？
如果沒有，你這當鋪哪來油？別老往壞方面想，遲早我們年一輩會發揚，再見，你最好期望我贏錢，否則我還會再回來要求分。”
威黠帶地邪笑意，還是翻簾退出，只聽得柳如意竟猛喊祝語賺特賺，最好贏得也有分可拿，倒哄得洪金寶陶醉路上，跳着心步伐，直往發財巷的天天來賭場晃去。
小巷沉黝黑，像極貧民窟。穿梭其中都是賭徒居多。
還未到地頭，一陣喧譁吆喝已引人心緒焦沸，再掀門而，衝來煙酸味直如鴉灌鼻頭，心神爲之亢奮起來，頓時賭徒狀況廝殺於七桌數十之間，除了骰、天九，最刺激的還是殘忍的鬥雞，廝殺得血淋淋，至方休的殘酷結果，自能足人類一面。
就是這麼邪，洪金寶連押七次小，莊家竟然連搖七次，害足足賠去一百五十兩銀，整個額頭都在冒冷汗，照此玩下去，三百兩哪能熬得了多久？
不禁想起柳如意的話，金劉這人不老實。回眼一瞧，只剩下一隻獨眼在的金劉正以嫋雄姿態立於櫃檯旁那張特定爲而設置較的臺上。
雙叉於，出不好惹的結實肌，目正也觸向洪金寶，似乎能在最短時間內住任何瞧向的眼，然後以一種莫測而含有歡迎臨，你敢搞鬼、鬧事是自討苦喫的眼神回敬。
尤其洪金寶又時常跟慕容公前來，得好好注意纔行。眼洪金寶才玩幾就已輸掉一半，不得不照會過來。
“小兄弟，你今天氣不怎麼好，是否改天再來？”
“笑話，那我輸的怎麼辦？”洪金寶現在任何人都不順一眼。
金劉倒是八面玲攏，還是笑迎人：“既然這樣，何不換第三桌試試？那莊家好像不怎麼靈？”
“真的？！”
洪金寶斜眼瞄過去，那頭吆喝果然鬧，自是敗莊跡象。連感激也不照會一下，立即轉檯殺往那邊。
這莊家果然氣極差，一連輸了五盤。洪金寶贏回半，興趣又起。終也加人吆喝鬧喊之中。
雖然莊家敗莊，但久賭必輸，洪金寶玩至傍晚，曾經贏了三百兩銀，但最後又輸回去，還倒貼百餘兩。
此後再怎麼玩總是浮浮沉沉，懊惱心情使理智盡失，眼莊家已連贏七把，難道會連莊八？不信，一百兩銀就這麼押。
可憐，老天就像劊砍腦，骰一開竟然兩顆三；一個二，是開小。全場譁然。
洪金寶愣在當場，眼堆銀全搜走，上只剩下四十兩不到，不禁，再也不出銀下注。額頭冷汗冒整，巴直罵的，還是沒勇氣再出，現在連瞪返金劉的勇氣都沒有，畢竟人家勸過自己一次，誰叫自己不信邪？
“最好別讓我到作弊，否則我會拆了你這老巢！”
洪金寶終於承認氣不佳，留下四十兩銀也好下回當賭本，暗自邊罵邊擦汗地退出去。臨行還照了金劉一眼。還是以那種不好意的歡迎再來眼神送着每位客人離去。
“神氣！別讓我到作弊，否則有你好！”
洪金寶細撂活，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走人。
出了小巷，心情仍壞到極點，想着白花花銀就這麼送給人塞牙縫，實在說有多不甘心就有多不甘心，然而又能如何？誰叫自己氣不好？
“早知道也拿到花城去威風一下！”
洪金寶帶着後悔的心，不自覺地走向自家慕容公以前輸錢，必定到花城找女人的路途上。
一直嘆息，若把兩百六十兩銀花在女人上，誰都知道們會興得連裙都不穿來個奔。
花城位於蘇州城南的風化區。本來風化區全是黯沉髒，此處卻經過名家筆設計，沿着清澈運河而築的風花月樓閣、亭臺，自始至終都奼紫嫣鮮花擁簇着。
那矮一簇牡丹鮮豔奪目攀於樓臺前，那一叢黃秋菊探出牆角。石梯旁聳的楓林倒映中，落葉紛飛，直若山林美景，難怪有人傳言，臨蘇州未臨花城者，全是俗之輩。
蘇州美女自不在話下，就連花城姑娘亦是國天香，個個有若仙女下凡，慕名而來尋芳容直若過江之鯽，日夜未曾斷緣過。
洪金寶穿過像牛郎會織女的機思橋，眼前一道半專爲觀客設置的雜耍市集，賣膏、轉陀螺、捏麪人、賣脂粉、草地郎中、算命攤，應有盡有，吆喝疊成一付鬧景象。
洪金寶沒心情逛此街道。轉往美人巷，這雖是有格調之風化區，但照樣有沿街拉客的俗妓女，這當然不是追尋的地方。
擺俗妓女糾纏，終於來到樓閣雅居區，往那間掛着相思居幽雅招牌的三層樓閣行去，立即傳出老鴇笑。
“官人請，您是第一次來的吧？”說是老鴇，也不過三四十歲，妝化的較，卻仍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穿花裙的女人，發現洪金寶衣着不怎麼樣，正要以爲沒什麼油可撈而改變態度之際，洪金寶已瞄眼瞪。
“不認得我了？採眉姑娘在不在？”洪金寶眯出一副眼表示自己也是行家。
“您是？”老鴇忽聞這人叫出本店牌採眉姑娘，態度爲轉變，靈眼一轉，頓時認出：“！慕容公的跟班？唉呀，怎麼不早說，害我失禮了，請見諒，，採眉姑娘正愁沒人陪呢，慕容公來了沒？”
“暫時不來，不過是派我來採眉姑娘。”
“真是多情郎，”老鴇帶人人幽雅而寬敞廳，一香粉味沖鼻，十餘名打扮花枝招展年貌美姑娘圍過來，笑迎得洪金寶直打哈哈，叫着姑娘名字訓練自己記憶，也惹得美女們一串串笑不斷。
洪金寶穿過二樓，正要人採眉姑娘的閒情居之際，一位留有八字須，來一副老實樣卻穿着富貴的中年人決步迎過來。
正是相思居老闆寒丁。
原是這家妓院太上老鴇的私生，在老鴇後，將這產業交予接管，才成爲此店老闆。
或許從小在妓女戶，得多，也感出妓女悲慘遭遇，從不迫人家，甚至以喫齋唸佛來彌補罪孽，博得了個老好人封號。
見着洪金寶，招：“洪少爺；可否借一步說話？”
小蛋顯出一誠懇。
“有事？”洪金寶還是走向。
“呢有一點。”寒了困窘一笑：“想”忽而發現老鴇在場，不便多說。
老鴇知道自己礙事，遂打哈哈告辭：“男人的事，我們女人搞不來，寒老爺可別走火魔！”話中含意有明之意。
寒丁呸了幾才把呸走。隨即帶洪金寶人那附會風雅的書房。客人坐妥。送上茶後。才慎重問道：“你洪少爺真是慕容公派來的？”
“呃是”
“那是沒了？”寒丁顯得疑惑頓解之態。
“你這是什麼話？”哄金寶眉頭直跳：“你在咒我家少爺翹了？”
寒丁忙搖：“沒這回事，我只是一時想不通。慕容家明明傳出慕容少爺已，爲何我幾天前還在九宮山和照面，原來是另有原因，我小老多話了。”一連打了幾個歉意哈哈，表示自己差點壞了規矩。畢竟慕容世家亦是江湖中人，詐之類事情並無不可能。
洪金寶納悶了：“慕容家真的傳出少爺已的消息？”
“也不是放風那種傳。”寒丁淡笑兩：“是前幾天，我到九宮山敬佛，在山林了路，剛好碰上慕容少爺，引我出山，卻要我保密。待我回到蘇州，實在於心難安，也就想找個人自去謝，誰知道那人傳出消息，早在月初已病。我想哪有可能，我是在初七那天碰上，當然不肯相信這種事。還好，你來了，我終於把問題清楚，原是這麼回事。”
笑的神祕而帶窘，似不該太多事，祈求原諒目直送過來。
洪金寶已全無尋歡心情，心頭早已怦怦不安：“怎麼可能，太君壽期就到，豈會開這種玩笑？”又問向寒丁：“你確定這消息正確？”
“我肯定有此消息傳出，但不能肯定是否正確。”
“一定有問題！”
慕容公也算是洪金寶共混的，逐出慕容府，洪金寶已心半年，此時又聞汛，縱使可能不，仍是怦動不安。爲求更一步證明，得回慕容府去探個清楚。
“多謝你的消息，我回去再問清楚，在還沒搞懂之前，請你多多保密。”
“我知道。”
洪金寶一認真，概也不敢胡言亂語，於是交代一代爲問候採眉姑娘，步跨梯，奔出相思居，直往太湖方向行去。
慕容府本在西郊，依山而築，氣勢雄偉，不比王候府差。
然而家道中落，又逢元朝胡人當道。在百般挑釁折磨下，慕容家人不得不放棄顯眼的府宮，轉移到本是用來渡假的太湖小行宮。
只見得碧綠湖畔，楊柳叢中仍聳立一座四院，格局雖小，卻仍古古香，別有番雅緻。
洪金寶行至拱門式門，熟悉的慕容府隸書門匾不知何時已拆下，空留一落匾後空白，蛛絲纏着瓦檐內角，來已許久未曾打掃，憑添幾許家道中落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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