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恰逢夜话正浓时
两名无主浪人而已,這荒山野岭的,并无目击者,不過是多了座无名孤坟。
一行人沒有過多逗留,毕竟三村五郎兵卫還在某处等待着赤木二人,迟迟不见赤木前去复命,恐怕会心生怀疑,带人前来搜查。
总之,先离开为妙。
为免被三村家发现,清宗等人戴着斗笠避开主道而行。
路上,彦三郎走在最前方,戒备可能发生的意外。清宗与资幸殿在中间,佐右卫门则与胜兵卫在后。
出乎意料,但也在情理之中,清宗与资幸殿交谈甚欢。
清宗并不隐瞒身份,明确告知对方自己乃是播磨浦上家少主,浦上清宗。在這种年代,非常讲究身份,如果清宗只是個农民,与资幸殿如此攀谈可是越距行为,但因为清宗乃是少主,虽說播磨浦上家沒落多年,当初浦上家最鼎盛时势力犹在庄家鼎盛时之上。
如此算来,清宗這位少主,是比资幸殿身份略高几分的,毕竟资幸殿只是庄高资侄女。
先入为主的心理让资幸殿不敢再清宗面前太過放肆,尤其她见识了彦三郎的本事,她能保证庄家裡目前已经沒有這等豪勇之士,每当眼神望向彦三郎,都不由得在他背影上多停留几秒。
每每如此,都看得清宗一阵偷笑。
资幸殿也察觉了,但她不生气,因为她发现眼前這位少主并沒有让她讨厌的感觉。
就是那种男人沒把她当女人,而是当怪物来看待的感觉。
从清宗身上她感觉不到,反而觉得清宗沒架子,平易近人。
這有赖于清宗是从21世纪穿越而来,在红色旗帜下成长,阶级、人种、性别這些极其矛盾的歧视,在清宗這裡都无法通行。
在清宗看来,资幸殿长的算不上好看,身材有些唬人,声音犹如闷雷,往难听的說,几乎是個女版张飞。
但,那又如何,這样的女汉子特别率真,心底裡往往也隐藏着善良朴素的一面。
从町民们主动向她打招呼就可以看得出,平日裡的资幸殿,绝非恶人。
所以二人聊天几乎沒有障碍,很随和,犹如失散多年的老友,一见如故。
不過清宗這家伙并沒有资幸殿那般单纯,他从资幸殿口裡套出了不少信息,正如清宗所料,庄高资虽为松山城主,但整天都被三村家亲监视着,就连家臣也不断被三村家寝返,很多以往属于庄家的城也纷纷倒戈向三村家。
這些年,三村家已经取代庄家,成为备中国的新霸主。
而庄高资只能待在松山城裡默默看着這一切的发生,他尝试過挣扎,组织忠诚的家臣欲暗杀三村家亲以夺政权,但因为出现内奸,泄露了机密,三村家伺机对忠于庄家的家臣们进行肃清。
杀鸡儆猴以后,家臣们即便有心杀贼,也无力回天。
庄高资只得每天躲在松山城中酗酒度日,過着不理政务的荒废生活。
而资幸殿也是从那时开始痛恨自己并非男儿身,无法帮助家族摆脱困境,又因为容貌問題,即便连嫁给别的大名家,从而换取外交帮助也办不到。
当清宗听到這话时,清宗心裡大喜,当即认真的向资幸殿說道:“资幸殿下,還請您将我引荐给备中守大人,如果可以的话,我欲助庄家一臂之力。”
……夜已入深,松山城裡静悄悄。
城主庄高资喝了两壶酒,便屏退侍女、小姓,独自回到本丸的屋敷内休息。
能住在本丸裡,可能是他作为城主的,最后的倔强。
這座城实际掌权人三村家亲,则住在二丸,但他并不在城内。
只因去年,1563年8月,毛利家夺下白鹿城,毛利元就便带着部队于出云国继续扫荡‘尼子十旗’,肆意地扩张地盘。
作为小老弟,三村家亲见老大哥正在四处发威,自己岂能懈怠,不得立即站出来表忠心嗎!
所以,他也领兵前往伯耆,声援毛利元就去了。
也正因如此,留守松山城的部分三村家枝连众想到绑架庄家的核心成员,以此作为人质,警告庄高资,别在后方搞小动作。
可庄高资的子女都在城内,有较好的保护,难以下手。
唯独這资幸殿,经常独自离城,便成了枝连众的下手对象。
本来這一切,庄高资都被蒙在鼓裡。
他从来都不是悍勇善战的武士,更不是什么精于经营领地的能吏,曾经那叱咤备中的男人,也不是他。
而是他父亲,庄为资。
他只是被酒色伤身的落魄中年人,守不住家业,更光复不了庄氏一族曾经的辉煌。只因他是庄为资的长子,所以继承家督,接下了這么個烂摊子,天天過着犹如傀偶的生活。
直到今天,资幸殿悄悄造访他的屋敷,告知他今天的遭遇,他才猛然醒悟。
原来三村家亲這歹徒,獠牙早已凑到自己咽喉,他庆幸资幸殿沒有受到伤害,同时又害怕相似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缓缓睁开眼睛,趁着小姓们都不在,悄悄起身点起微弱的灯火,“进来吧”他沉重声音說。
只听很微小的嘎吱声,地板的榻榻米被掀开,资幸殿从地板裡探出头来,四处看看,確認只有伯父庄高资独坐在光线幽暗的屋内,這才从地道裡爬了出来。
紧接着,清宗与彦三郎也从地道裡走出。
這條地道是庄为资秘密修的,就是为了遇上灭顶之灾时保留一线生机。
因为性质极其特殊,本来這地道只有庄高资知道,即便是资幸殿的父亲,庄资时也未曾听說過。
可這资幸殿自小像個男孩似的,喜歡到处探险,好几年前便无意间发现了此地道,从此,這地道便成了两人之间的秘密。
资幸殿也意识到這地道的意义,从未对外透露,即便是带清宗、彦三郎来时,也蒙着二人的眼睛,在进入地道后,才允许摘下布條,目的就是不让二人发现地道的入口在哪裡。
同时资幸殿也算在测试二人的胆量与信任,如果两人心怀鬼胎,想必会警惕,不敢被蒙上眼,害怕资幸殿耍诈。
但清宗和彦三郎都从容的绑上了布條,那一刻她真切的认为,這些人,可信。
玄月高挂,恰逢夜话正浓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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