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1-2、在哪見過？
“我沒有偷東西。”唐小棠努力讓自己表現出很委屈的樣子，“買酒的錢是我今天早上在小樹林撿到的。”
“你說是撿到我們就要相信你嗎？”莫綺紗譏諷道。
傅青妍回頭，眼神在她臉上掃視了一番，“小棠，我相信你。”
“可是，他們不會相信我的，我回去肯定會被關起來，還會被屈打成招。”唐小棠使勁擠眼淚。
傅青妍面露遲疑，“今早得知寶物失蹤，羅管事發了好大的火，還勒令一定要追回寶物，否則無法跟七皇子交代。”
這麼重要？那七皇子爲什麼要把這寶物放在宮外？
唐小棠越發疑惑，可眼下，並不是給她思考的時候。
該怎麼遊說傅青妍呢？她腦中一團亂麻。
沒等她想明白，傅青妍已經拉起了她的手，“小棠，先跟我們回去再說吧。”
說這話的同時，她輕捏了兩下唐小棠的手心，說罷，率先朝前走去。
成功接收到信號，唐小棠決定先看看傅青妍打算幹嘛。
原本還想挑動二人反抗一下，她好領個捉拿有功，沒想到唐小棠居然這麼乖順就跟着傅青妍走了。莫綺紗雖心有不甘，一時卻找不到機會發作，只得訕訕地嗤了一聲，跟在了後面。
傅青妍帶着唐小棠步子頗快，逐漸跟後面的三人拉開了一點距離。
“我們這些丫鬟本就命如草芥，即便小棠你不是盜賊，找不到真正的盜賊也一定會被羅管事推出去頂包的。”她不動聲色地在唐小棠耳旁低語，“等會兒，你跟緊我。”
唐小棠眼神一凜，她還沒開始遊說呢，這就主動倒戈了？這也太容易了吧。
之前她收到傅青妍的信號，以爲傅青妍頂多是半路上假意放跑她，但聽傅青妍的意思，卻是要帶着她一起跑。
被她跑了頂多是瀆職，一起跑那可就是共犯了，這傅青妍跟她到底是什麼關係，居然爲了她冒這麼大的險。
可是，按照壹號傳遞給她的唐小棠原本的人設，一個撿到二十兩銀子就急於享樂的人，她並不認爲自己能給傅青妍什麼恩惠。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但眼下她並沒有更好的出路，既然傅青妍願意幫助她逃跑，那就先跑了再說吧。
行至岔路口，前方一輛堆積着好些大木箱的馬車迎面駛來，快到身邊時，那拖車的馬不知怎的突然立起前蹄，一聲長嘯，驟然加速狂奔。
馬車上的木箱紛紛掉落，周遭的人羣瞬間亂作一團。
“走。”傅青妍二話不說，乘亂拉着唐小棠拐進了左側的小巷子裏。
這巷子路窄人多，小商戶一家連着一家，唐小棠跟在傅青妍的後面擠在人羣裏七彎八拐。
待速度慢下來時，她們早已遠離了先前的路口，身後也不見追兵。
還以爲會經歷多驚險的追捕，沒想到這麼容易就甩掉了莫綺紗他們，唐小棠甚至懷疑，莫綺紗可能到這會兒都還不會察覺她們是跑掉了，而只會以爲是跟她們走散。
“剛剛那個馬怎麼會突然驚了？”這也太巧了。
“略施小計而已。”傅青妍淡淡一笑。
唐小棠的心猛地一跳。
先前傅青妍拍開莫綺紗時，唐小棠就感覺到她手勁不小。剛剛她拉着自己一路疾走，唐小棠能清晰感受到傅青妍的掌心粗糙，有明顯的薄繭。
而且她到現在還喘着呢，傅青妍的呼吸卻一直是平穩如常。
現在她又大方承認馬車是她動的手腳。
這種種跡象都表明，傅青妍是個練家子，唐小棠不得不仔細打量起她來。
傅青妍的身材高挑，長相明豔，氣質冷冽。
這樣的女子，哪怕是扔在人堆裏也是不容忽視的，是什麼原因讓她只做一個別院的粗使下人，還能心甘情願呢？
唐小棠不由得心生警惕。
“青妍，別院裏到底丟了什麼寶物？”思來想去，她現在滿腹的疑惑只有這個問題相對安全一點。
傅青妍腳下一頓，“小棠，這裏已沒有別人，你跟我說實話，那寶物到底是不是你拿的？”
糟糕，看來這個問題也不安全啊。
傅青妍會這麼問至少是覺得東西有可能就是她拿了，可若真是她拿了傅青妍還幫她，那……
難不成是想跟她分贓？
不對不對，唐小棠很快在心裏搖頭。
以傅青妍的身手，若是想盜寶，完全可以自己動手，幹嘛要帶個她這樣啥都不會只會拖後腿的隊友。
那她的真實目的到底是什麼？
是另有所圖，還是真的只是和唐小棠關係好，好到無條件無立場的幫她。
唐小棠覺得後者的可能性很小。
在不知道她意欲何爲的情況下，唐小棠覺得她不能暴露自己一無所知的實情，她總得讓對方認爲還有價值，不能被當成棄子。
她呵呵一笑，對傅青妍的問題置若罔聞，抽出被傅青妍握住的手，轉而雙手反握住她的手舉到胸口處，“青妍，謝謝你這麼幫我，我一定會報答你的。”
“你……”傅青妍還想再追問。
“青妍，我們現在去哪裏？”她決定反客爲主。
“城外有個廢棄的莊子，不如我們先去那裏躲一躲再另做打算？”
呵呵，真跟你去了廢棄的莊子還不成了砧板上的魚肉，那和被帶回山莊有什麼區別呢？說不定還會更慘。
“那還是不要吧，跑只是權宜之計，我總要想辦法讓自己不用東躲西藏。”
傅青妍看着她靜默了一會兒，“那你有什麼辦法？”
“要不，我們先找個客棧休息一下吧。”
先前爬天梯就把她累得夠嗆，喫飽喝足後又血糖上升，若不是剛剛的危機刺激着她的精神，唐小棠早就要犯困了。
“行，都依你的。”傅青妍點頭。
這麼好說話？唐小棠越發疑心重重。
找客棧的路上，唐小棠看見一家成衣鋪子，拉着傅青妍進去，一人挑了一身不太起眼的衣裳換上。
之後，她們尋到了一家遠離鬧市的臨水客棧。
還沒等唐小棠開口問價錢，傅青妍便毫不猶豫地朝小二吩咐道：“要一間上房。”
唐小棠默默捏了一把荷包。
先前喫飯花了三兩銀子，剛剛買衣服又花了一兩，這住店還不知道要多少錢，也不知道這二十兩夠不夠用六天的。
“等等。”她把傅青妍拉到一邊，小心翼翼地問道：“住上房會不會有點奢侈啊？”
傅青妍朝她淺淺一笑，“沒事，我有錢。”
唐小棠的腦中再次警鈴大作，這都不掩飾一下了？
待小二上好茶，反手關上房門，傅青妍行至桌邊坐下。
唐小棠被拉了一路的手終於被鬆開，她不動聲色地將手伸到背後擦了擦。
待手心裏的汗漬被擦乾，她提起桌上的茶壺倒了兩杯茶水，遞了一杯給傅青妍，自己端起另外一杯小口小口喝了起來。
其實她挺想一口喝乾的，但剛上的茶水實在有些燙嘴，她不得不耐着性子。
趁着喝茶的功夫，她快速思考起接下來該怎麼辦纔好。
“小棠，那寶物……”
傅青妍剛一張口，唐小棠快速比了個噓，隨即起身貼着門縫仔細聽外面的動靜，接着又轉到窗邊，推開窗想要裝做四下觀望狀。
一推開她才發現，窗外臨水，並沒有能讓人落腳的地方。
遠處日暮漸斜，湖岸邊垂柳飄蕩，湖面上泛着粼粼波光，有三三兩兩的小船緩緩而行，不冷不熱的微風吹來，輕撫上她的臉龐。
唉，此情此景，她不能好好享受，卻要破什麼案，還真是折煞了風景。
回過身，唐小棠裝出一臉神祕的樣子，故意壓低了聲音，“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時候，誰發現寶物不見的嗎？”
傅青妍略一思索，“從我們年初到別院起，庫房就一直沒見開過，昨日羅管事剛指揮我們清掃完，沒想到今天一早就丟東西了。我今日被派去後院除草，是事發之後羅管事叫我們集合我才知曉的，所以具體是何時、誰人發現的我也不清楚。”
頓了頓，傅青妍又補充道：“來通知我的是莫綺紗。”
說到莫綺紗，唐小棠又想到了另一個問題，“你知道莫綺紗爲什麼老愛針對我們嗎？”
傅青妍有些奇怪的看她，“前些日子不是你跟我說莫綺紗就是因爲嫉妒所以才針對你我的嗎？”
唐小棠尷尬地呵呵，“我就是想聽聽你的看法，看看我是不是想得不對。”
“應該是對的吧。”傅青妍嘆氣，“我聽人說起過，進莊之前，莫綺紗是他們村出了名的漂亮姑娘，十里八村求娶她的少年郎不少，可是她眼界高，看不上那些被她叫做鄉巴佬的男子，所以在聽說七皇子的別院收下人後，她頭也不回地離了家。可入了莊她才知道，七皇子本就來山莊的次數不多，又從不在山莊宴客。而且即便來了，七皇子也只在內院活動，我們這些外院的丫頭根本連主子的面都見不上，她壓根就尋不着攀附的機會。”
說到這，傅青妍停下喝了一口水。
“然後呢？”唐小棠給傅青妍的茶杯續上水，追問道。
“兩個月前，羅管事在訓話時不是誇讚你我嗎，說我們倆是這一批裏最有希望被選進內院服侍的，而且……”說到這裏，傅青妍面露窘色。
“而且什麼？快說啊。”追更的人最怕暫停了，唐小棠忙不迭催促。
“而且大家都說我們倆比她長得好看，所以……”
“所以她嫉妒我們？”
傅青妍點頭，“應該是吧。”
聽她這麼一說，唐小棠有些遺憾先前沒有仔細看莫綺紗。
十里八村的漂亮姑娘啊……
等等，她說的是嫉妒我們，也就是說現在的她至少是可以媲美傅青妍的容貌。
唐小棠刷地從座位上起來，打着轉在房間裏找起了鏡子，很快她就看到了窗邊的桌上擺着一面銅鏡。
銅鏡略微模糊，她左看右看，只能看到一個朦朧的樣子，鵝蛋臉，柳葉眉，一雙杏眼忽閃忽閃，看起來的確是很漂亮。
只是，這鏡中人怎麼跟她現實中的樣子有七八分相似？
可她在現實生活裏很少被誇，更是從沒被人誇讚過漂亮，就連自己照鏡子時也沒覺得自己好看。
怎麼相似的容貌到了這裏卻是被公認的漂亮了呢？
是濾鏡心理嗎？還是說在這個世界，她的樣子其實是由她的潛意識幻化的？
她的潛意識裏希望聽到別人誇她，所以這個世界被人誇讚漂亮的唐小棠纔會跟她相似？
她不禁對着鏡子走神。
“叩叩。”
門外響起敲門聲。
“誰？”傅青妍出聲詢問。
“二位客官，”門外響起小二的聲音，“到酉時了，小的來問一下，您二位需不需要下樓用餐，或者點好飯菜小的給您送上來也成。”
“不……”
“我們下樓去喫。”
傅青妍的不字被唐小棠堵在了喉嚨口。
“好嘞。”門外，小二的腳步聲走遠。
“走吧，我餓了。”唐小棠上前拉起傅青妍的手，心中暗想，反正我不牽你你也會來牽着我的，還是自覺一點吧。
應該是到了飯點，來時空蕩蕩的一樓，現在十來張桌子竟坐了六七桌客，傅青妍牽着唐小棠徑直往角落無人的那張桌子走去。
待坐定後，唐小棠讓傅青妍和小二點菜，自己則望着大門外作發呆狀，思索着接下來幾天該怎麼過。
門外漸行漸近走來一名身長玉立的男子，一身玄色長袍，步履悠然，氣度不凡。
身後跟着一名個頭稍遜的年輕男子，兩人一前一後，看起來像是主僕。
明明是逆着光，唐小棠看不清他們的模樣，可那當先的一人卻讓她莫名熟悉，周身都開始發熱，像是曾經在夢裏見到的無數次那樣。
一步、兩步、三步……
那人逐漸走近，原本是往一旁空桌去的，卻在察覺到唐小棠直勾勾的眼神後轉而走向了她。
砰砰、砰砰……
那男子在她跟前站定，低頭凝視，目光中浮上一絲疑惑，“姑娘，我們在哪見過嗎？”
唐小棠的腦子裏轟地一聲似炸開了無數的煙花。
而桌子下，原本只是牽着她的那隻手突然猛烈地攥緊，捏得唐小棠瞬間鈍痛，眼淚就那麼不爭氣地奪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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