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0、戀愛不能隨便談
花從中，兩個穿着鵝黃色侍女裙的窈窕身影相對而立，其中一人正百無聊賴地將一片葉上的露珠扒拉進碗裏，隨後又繼續去扒拉下一片葉子。
“這雨水有什麼可收集的？”唐小棠小聲抱怨，隨後，她又垂頭喪氣道：“青妍，你說七皇子什麼時候才能來山莊啊？”
前日傍晚，唐小棠和傅青妍一起被程嬤嬤帶進了內院，本以爲就要開啓成爲七皇子的貼身侍女日常，她正悸動、緊張又欣喜，哪知道七皇子當晚就回了宮。
昨天，她從清晨盼到日暮，半個人影沒等着，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又要白搭？
是哪個討厭鬼規定的出山莊要報備呢？害得她現在被困在內院，案也沒法查，想談戀愛，對象又跑了。
看着頭頂一分一秒流逝的倒計時，唐小棠自來後第一次感覺到時間緊迫。
傅青妍無奈道：“這我怎麼知道呢？”頓了頓，她突然想到什麼，四下張望確認沒人，她將唐小棠拉到一個僻靜的角落，“小棠，你是真的想完成皇后娘娘的任務嗎？”
唐小棠想了想，“也不算是完成皇后的任務吧。”
“那你是喜歡七皇子？”傅青妍問。
唐小棠沒做聲，或許還不能說是喜歡吧，現在的她只是因爲某個特殊的原因，想要親近他一些。
沒有等唐小棠回答，傅青妍已經陷入了自己的情緒，自顧自的說了起來，“我的爹爹也很喜歡我的孃親，喜歡到將她搶回山寨做了壓寨夫人。”
唐小棠驚訝地看向傅青妍，原來她的父母還有這樣的糾葛，她之前都沒說過。
“我小的時候總是很疑惑，爲什麼別人家的孃親都會對自己的孩子笑，而我的孃親卻不會，她不光不會對我笑，還時常抱着我哭，而她對着爹爹時，更是一副讓我看不懂的樣子。我總是怪她，說她不愛我，說她不如別人家的孃親，我還說過很多很難聽的話。後來我慢慢大了才知道，她對爹爹那是怨恨，是爹爹禁錮了她，而我，是爹爹的幫兇。”說到這裏，傅青妍扯了扯嘴角，扯出一個比哭還慘的笑。
“有一次，我又撞見孃親和爹爹大吵，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見爹爹哭，他哭得沒有聲音，只是捂着臉流眼淚，然後我聽見他對孃親說：‘你走吧，我不攔你了。’那時候我嚇呆了，我害怕孃親離開我，於是我衝上去抱着孃親大哭，求她不要拋下我。”
傅青妍再一次停頓，唐小棠看得出來她在努力調整自己的情緒。
“如果，時光能重新回到那一天，我一定不會再抱住孃親，我會跟她說，不要擔心我，我會照顧好自己，讓她放心去過自己想過的生活。這樣的話，她就不會抑鬱成疾，不會這麼早就……不在人世了。”說到這裏，傅青妍終於還是忍不住哽咽起來。
唐小棠眼眶微紅，伸手抱住傅青妍，一下一下輕拍她的背。
傅青妍說孃親，讓她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媽媽。
大概是爸爸失蹤三年以後吧，陸續有人開始給媽媽介紹對象，可媽媽卻連面都不願意去見。
後來，唐小棠也見到過媽媽身邊有追求者出現，但媽媽也一概都拒絕了，唐小棠不確定具體的原因，但她想，多少跟她有一點關係吧。
媽媽總是竭盡所能在保護着她，不讓她受到有可能的委屈和傷害，卻也因此放棄了自己的幸福。
“青妍，不怪你，真的，不怪你，孩子依賴孃親是沒有錯的。而你的孃親，哪怕放棄自由，哪怕無法擁有新的生活，她願意爲了你留下，她就不會後悔，那是她愛你的證明啊。”而你，只要好好愛她，對她來說就已經足夠了。
後面這句話，唐小棠沒有說出口，因爲她知道，傅青妍已經沒有機會再讓她的孃親感受到女兒的愛了，這遺憾或許會在未來無數個日夜裏啃噬她的心，讓她越發思念孃親，越發愧疚不已。
可是，這能怎麼辦呢？傅青妍的孃親這一世已經畫上了句號，已成定局的悲劇，無論用什麼言語也粉飾不了。
“這些年，我孃親過得不快樂，我的爹爹也一樣。孃親走後，我回到山寨去找爹爹，我沒有告訴爹爹孃親已經過世，只是說孃親遇到了她的親人，跟他們走了，爹爹當時的表情即失落又釋然，隨後他一直默默唸叨：‘那就好那就好’說了好多遍。如果……如果我告訴他，孃親已經過世了，大夫說是因爲常年心氣鬱結所致，你說他會不會悔恨終生？”
從傅青妍的隻言片語中，唐小棠還不足以知道傅青妍的爹爹是個怎樣的人，又對傅青妍的孃親是怎樣的感情？
所以會不會悔恨終生這個問題，唐小棠無從回答。
但很顯然，傅青妍並不需要她的回答。
她擦乾眼淚，凝視着唐小棠道：“小棠，我沒有喜歡的人，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應該是什麼樣子，可我想，我大概是不願意看他傷心難過的吧。你那日問我爲什麼不願意，還問我是不是因爲他的身份，因爲他要娶很多妻妾？我今天回答你，這些都不是，我只是不願意再用感情去禁錮任何人，無論他是皇子還是平民。”
不願再用感情去禁錮任何人……
一整個下午，唐小棠都在爲傅青妍的這句話發愁。
她覺得傅青妍說得好像挺對，可又隱約覺得不服，到底是哪裏不對呢？
以她二十二年空白的感情經驗，想要將傅青妍的愛情觀梳理清楚，還真是件頭疼的事。
菜鳥遇上了菜鳥，誰也當不了誰的導師。
可感情中，總有一方要先主動吧，如果按傅青妍的說法，是不是那些主動追求愛情的人就都成了錯的呢？
因爲他們的另一半總會爲這段感情付出一些，失去一些吧。
等等。
傅青妍覺得她對她孃親是感情禁錮，但她的爹爹對她孃親不是啊，那是徹頭徹尾的強取豪奪啊，哪怕她爹爹愛她孃親，但她孃親不愛她的爹爹啊。
呃……這麼說好像也不對，沒人知道她孃親到底愛不愛她爹爹，只能說起初，她孃親是不願意的吧。
可是，她又沒有傅青妍爹爹的武力值，不管是她還是傅青妍，都沒有能力限制七皇子的人生自由啊。
無論是皇后娘娘的任務，還是她自己的想法，前提都是要相互吸引，你情我願的。
兩個相互吸引的人，願意爲了彼此而做出改變，放棄一些曾經的追求，那不就是愛情嗎？
嗯，對！
一個是被動放棄，一個是主動放棄，這是有本質區別的。
她這個愛情的菜鳥居然能想明白這麼繞的感情問題，還真是棒極了，她都忍不住想爲自己鼓掌。
可是，傅青妍顯然是鑽進了她爹孃糾葛的死衚衕裏，一時半會兒恐怕沒辦法讓她解開這個結。
她要怎麼去糾正她，讓她換一個角度去思考呢？
想到這裏，她突然想起，她之前一直只站在自己的角度，想着怎麼把握住這難得的機會，讓她這趟旅程不虛此行，卻沒想過其他人的感受。
但如果她走後，這裏的生活還要繼續，那麼被她改變了軌跡的人還能好好生活嗎？
她在這裏一共只有六天的時間，現在剩下不到三天了。
先不說她有沒有那個本事讓七皇子對她動心，萬一她真讓七皇子爲了她放棄修仙，那她走後，七皇子要怎麼辦呢？
omg！看來這戀愛還真不能隨便就談啊，至少她要先弄清楚，爲什麼在一個並不玄幻的世界裏，七皇子會那麼執着於修仙，尤其是還有先皇血淋淋的教訓，按理說他應該像他皇帝老爹一樣對此深惡痛絕纔對啊。
她還要知道，她走後，這個世界還是否存在？如果不存在，她可以任意而爲，但如果存在呢？
嗯，後一個問題估計難度很大，那就從執念的由來開始吧。
想明白這些，唐小棠站起身來，快步朝程嬤嬤的廂房跑去。
找到程嬤嬤的時候，她正在廚房忙着做點心。
“程嬤嬤。”唐小棠在一旁站了好一會兒，見她手上的事都做得差不多，點心也交給身旁的侍女放進蒸籠去蒸了，這才小心翼翼地開口喊她。
程嬤嬤回過頭，“小棠啊。”她笑眯眯地應聲。
在侍女端過來的水盆裏淨過手，拿棉布擦乾後，程嬤嬤一邊放下之前挽起的袖口，一邊朝唐小棠走來。
“我正要去找你呢，這兩日住得可還習慣？”程嬤嬤拉起她的手，注視她的目光柔和，像極了尋常人家中慈愛的長輩，和前日將她們從外院帶回來後高高在上立規矩的樣子大不相同。
“習慣習慣。”唐小棠連連點頭，心裏卻忍不住發毛。
唐小棠惴惴不安，程嬤嬤的心裏也是波濤滾滾。
七皇子前日沒進內院就直接走了，昨天一整天也沒見蹤影，程嬤嬤都要以爲前日七皇子的反常是個錯覺了。
沒想到，今日一早七皇子過來，一開始還是如往常般直奔靜室，走到門口卻停了下來，回頭跟她交代，午膳時讓唐小棠過來一起用膳。
“小棠啊，”程嬤嬤拉着唐小棠的手走出廚房，走到迴廊下示意身後的侍女保持一段距離，這才停了下來，“娘娘交代你的事，老奴會全力配合，只是老奴尚有一個請求。”
之前還是大領導，現在突然自稱老奴，這態度轉變太大，唐小棠誠惶誠恐，“程嬤嬤您有什麼吩咐儘管說。”
“殿下自幼沒對什麼人親近過，他如今待你與旁人大不相同，老奴希望，小棠你不僅僅只是完成娘娘的任務，而是真心對待殿下。”程嬤嬤眼神懇切，抓着唐小棠的手都有些微微顫抖，唐小棠不由得心中一凜。
這神情，有別於皇后當日交代她時的犀利、威儀，反而更像一個平凡的母親，遇到一個認爲對誤入迷途的兒子有幫助的人，懇求她拉自己兒子一把。
唐小棠吸了吸鼻子，壓下鼻頭的酸癢，覺得還是早點進入她的主題纔好，不然她又要忍不住想自己的媽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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