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別來了
汪忻長大了不少，不再是幾年前那個圓潤可愛像是瓷娃娃一樣的粉糰子了。她巴掌大小的臉蛋小下巴變的尖尖的，個子也高了不少。
但剛剛臨近校門口，季明玦一看到汪忻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挺翹鼻尖上那顆小小的黑痣時他就知道這個穿着六小校服的小姑娘是汪忻。季明玦心頭重重的一跳，忽然滋生出幾分陌生的情緒——像是激動。
然後他就看到了小姑娘表情其實是手足無措的，周圍有幾個六年級的男生圍在一起騷擾她。季明玦神色一冷，在理智還沒有回到腦子裏的時候就走過去一把抓住了那個男生想碰汪忻的手！
十三歲的少年爲了不在被欺負，自小就用極高的訓練方式要求自己，力氣極大。聽着男孩啊啊大叫的叫喊聲，季明玦忽然感覺無比的憤怒。汪忻也是他們能碰的？季明玦真有種把這隻手摺斷的衝動。
直到汪忻一聲軟綿綿的‘小哥哥’喚回了他的理智，季明玦有些發怔的鬆開手，木然的任由那幾個男孩屁滾尿流的落荒而逃。
“小哥哥。”又是汪忻嬌滴滴的聲音，伴隨着一道柔軟的溫熱覆上他微涼的手背，季明玦側頭，看着小姑娘一雙亮晶晶的彎彎月牙眼寫滿了雀躍，像是跟他撒嬌似的：“我好久沒有見到你了！”
“.....你怎麼過來了？”季明玦半晌後纔開口，聲音硬邦邦的，避開她笑眯眯的眼睛：“今天是週五。”
她應該在學校好好上課的。
“是呀，我逃課過來的。”汪忻有些不好意思的咬了咬嘴脣，誠實的說：“想來看看你。”
這世界上居然還有人刻意過來看他？季明玦看着她單純甜美的笑靨，感覺喉嚨像是被堵住了一樣，好一會兒才說話，聲音微啞：“剛纔那些人有沒有欺負你？”
“沒有啊。”汪忻看不出來剛纔那幾個男孩的惡意，傻白甜的說着：“他們說要請忻忻喫飯。”
“你沒喫午飯？”
汪忻輕輕一點頭：“嗯。”
於是季明玦也逃了課，想着班級裏那些女孩子平日裏嘰嘰喳喳說喜歡喫的東西，帶着汪忻來到了學校旁邊的一家小喫店，點了一大堆的東西塞到她面前。
“小哥哥真好。”汪忻看着季明玦小小年紀就輪廓分明的側臉，只感覺眼前被晃了一下，花癡的捧着漢堡包笑了笑。
季明玦沒喫東西，只是沉默着坐在汪忻對面，看着汪忻喫。
小姑娘臉蛋還沒漢堡包大，吃了半個就飽了，有些可惜的看着剩下的半個，嘟囔道：“喫不下了。”
季明玦：“那就扔了。”
“可是好浪費哦。”汪忻想起‘粒粒皆辛苦’這句古詩詞，她鼓着小臉想了想，還是決定硬喫掉。結果還沒等咬下去，一隻手就拿過她掌中的漢堡，季明玦自然而然的啃着她喫剩下的半個。
咦，這下子她不用撐肚子了，汪忻沒意識到這個舉動多親密，只是咬着可樂的吸管眼巴巴的看着季明玦：“謝謝小哥哥。”
季明玦一頓，冷淡的扯了扯嘴角：“你不用叫我小哥哥。”
他知道她叫季家的那羣人做哥哥，但是他用不着這樣的稱呼，他也不是她哥哥。
“爲什麼？”汪忻不解的皺了皺秀氣的眉頭，歪頭問：“那我叫你明玦哥哥可以麼？”
‘明玦哥哥’這四個字從她軟綿綿的嗓音裏說出來，好聽極了。但季明玦聽了卻是臉色一僵，頗有些懊惱的看着她：“我不是季家那羣哥哥！”
汪忻一愣。
季明玦很快就察覺到自己失態了，他深呼吸一口氣擡看着汪忻，一雙眼睛堅毅又冰冷：“你也該明白了，我是季家的私生子，一個見不到光的垃圾，你還來找我幹什麼？”
“......這跟我有什麼關係？”汪忻小嘴一癟，委委屈屈的看着他：“我、我是聽說......我就是想來看看你。”
汪忻糾結半天，還是沒有說出後半句‘你媽媽的事情’，只是囁嚅着低下頭，無辜的嘀咕着。汪忻有些失落，她已經長大五歲，已經懂事了，但是她依舊不太懂爲什麼季明玦總是不喜歡理她。
小姑娘從小就能輕易得到所有人的喜歡，所以面對季明玦的冷冰冰，她總是有點不知所措。季明玦看了一眼她的眼睛，就知道自己嚇到她了。
她不是因爲自己是季家的人才來找自己的麼？饒是季明玦心智在過千錘百煉，終究也是個十三歲的少年罷了，此刻還是忍不住有些茫然。他看着汪忻長長的睫毛好像都垂頭喪氣的模樣，放在桌子上的手不自覺的握成拳——
“我送你回去吧。”季明玦一頓，又補充道：“要不然你媽媽該擔心了。”
小姑娘不是那種會逃課的學生，學校如果通知家長的話，他們一定是急瘋了。
“哦......”跟小哥哥呆這麼一會兒就要分開了，汪忻有些失望的應了聲，又找藉口指着桌子上的一堆食物：“可是還沒喫完呢。”
“小哥哥。”汪忻固執的叫着這個稱呼，大眼睛看着他：“我要喫完。”
季明玦：“你不是喫飽了麼？”
“沒有。”汪忻低着頭默默的解決食物。
然而東西再多，早晚也會喫完的。最後汪忻撐的實在喫不下去了，只好跟在季明玦身後走出去。汪忻看着他修長筆直的背影，忽然意識到了自己個子是真的矮。
她現在才一米五出頭，在班級的女孩子裏面算是矮的，個子一直慢吞吞的也長不高。但是之前汪忻從未覺得自己個子小，只是此時站在季明玦身後，突然感覺他好高。才五年的時間，就跟當初勉強能把她抱起來的小男孩一點也不一樣了。
現在春分時節，外面下起來隨時都會飄起的淅淅瀝瀝毛毛春雨，輕柔的打在臉上身上，讓人覺得頗爲舒適。季明玦是騎着自行車送她回去，汪忻坐在車後座，小手抓着季明玦的白色短袖，兩條白生生的小腿不自覺的晃悠着。
“小哥哥。”她輕聲問：“你會回到大院去住麼？”
問完這句話，汪忻隔着輕薄的短袖感覺到季明玦的背脊一僵，然後聽到他冷冰冰的聲音：“不會，我和他們沒關係。”
“哦。”
這個回答真是讓汪忻既開心又失落，她下意識的把頭靠在季明玦的背上嘟嘟囔囔：“也好，大院也沒什麼好玩的，小哥哥，我平常可以過來找你玩麼？”
她感覺自己頭靠着的背脊硬的嚇人，半晌沒等到季明玦的回答，汪忻下意識的擡頭，卻猝不及防的愣住。
小哥哥的白色短袖都被細細密密的春雨打溼了，透過輕薄的衣料，她看到小哥哥的後背上有數道清晰的傷痕——紫紅色的傷痕像是被棍棒打出來的一樣，幾乎遍佈在了光潔的後背上，讓人觸目心驚。
“小、小哥哥。”汪忻被嚇到了，磕磕絆絆的說：“你受傷了！”
‘欻’的一聲，自行車急促的停在了路邊，伴隨着劃出一道長長的痕跡——季明玦知道汪忻看到了什麼，他臉色難看的下車扶住差點從車子上摔下來的汪忻，又迅速放開她。
季明玦臉色忽然異常的難看，再次被小姑娘看到這些難看的傷痕，情緒一下子就彷彿回到了六年前那個風雪交加的除夕夜。自己被季家的那羣兄弟按在地上，手背上血流不止的傷口把她嚇哭了的那個場景。
這是一種皮開肉綻的狼狽和難堪。
季明玦忽略汪忻紅彤彤的眼圈，在路邊揮手招到一輛出租車，纔對汪忻說：“過來。”
汪忻知道他不會在騎車送自己回家了，她猶豫着擡起了彷彿千斤重的腳步，慢吞吞的走了過去，進了出租車。
“小哥哥。”汪忻扒着車窗戶，一雙水光瀲灩的美眸眼巴巴的看着他，就像是一隻被拋棄的小狗一樣：“你可以告訴我你是哪個班級的麼？”
她還想來找他。
“......不可以。”
汪忻委屈的問：“你不想讓我過來找你了麼？”
“不想。”季明玦想着季風昌和季家那羣豬狗不如的傢伙，是多麼的千嬌百寵這個小姑娘，就覺得心頭一陣火燒火燎。他硬着心腸，口是心非：“你不要再過來找我。”
然後他不顧汪忻眼睛裏寫滿的不捨，騎車飛奔而去——雨下的大了一些，隨着他快速的動作揚了一臉的水。雨水進到眼睛裏，卻不覺得刺痛，季明玦覺得自己可能對‘疼痛’這種東西，已經不敏感了。
就算汪忻問自己的背傷，他也不覺得疼，但他卻受不了汪忻同情的眼神。
汪忻知道季明玦比自己大一歲，上的六年級，還有不到半年就要小學畢業了，然後自己就不知道他去哪個學校了。於是她並沒有記住季明玦的警告，在剩下的這半年間反倒朝着四小跑的更勤了一些。
漸漸的，一個穿着六小校服，漂亮的像個洋娃娃一樣的小姑娘都快成爲四小門口一道靚麗的風景線了。只是等到這批六年級學生都畢業了，她也沒在見過季明玦。
見一次面，下一面就要隔上好幾年，汪忻升入六年級後更懂事了一些，已經漸漸明白了這個定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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