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少女心
季老夫人和季風昌帶着五歲的小重孫遛彎回來的時候，遠遠的就看到了站在樹下的少年。也是季明玦實在引人注目，不過十四歲就個高挺拔，身形修長，沉默的站在樹下的身影自動自發的吸引路過的人的眼球。
因爲那道疤，季風昌一眼就認出了這少年是自己只見過一次面的私生子重孫。仔細看了看，老爺子不禁有點感慨——七歲見季明玦，他一雙眼睛就彷彿凝聚着烈火冰河一樣的深邃情緒，如今多年過去，這小子身上的氣勢更內斂冰冷了。
季風昌和季老夫人都不禁一愣。
季明玦對於別人的視線一向很敏感，察覺到有人看他立時轉頭。只不過對上了季老爺子鷹隼一樣的視線，他居然就恍若沒看到一樣，眉頭都沒動一下就轉過身去了。
季風昌頓時就怒了，他手中的柺杖重重的敲了一下地：“你沒看到我麼？還有沒有一點禮貌？”
季明玦輕提了一下嘴角，一個眼神都懶得給老夫妻。
這下子就連季老夫人也怒了，她本就是巾幗不讓鬚眉的女英雄，一輩子都在追捧和奉承中活過來的，八十多歲了，還是第一次如此被小輩無視。季老夫人一皺眉，第一次對季明玦說話：“沒大沒小，你母親就是這麼教你的麼？”
季明玦終於扭頭看他們，冷冷的輕啓脣角：“你們有什麼資格提起我母親？”
季風昌雙眼危險的一眯：“你算什麼東西？敢在我面前猖狂。”
老爺子一生戎馬，滿身威武的氣場，八十二歲依舊清瘦挺拔，不怒自威的模樣讓人膽寒。季風昌敢保證，半個康城的大人物，在他面前都要折腰。但眼前的少年彷彿沒有半分膽怯的模樣，依舊是那副不卑不亢的態度——
“我爲什麼要在你面前猖狂？”季風昌夫妻倆名聲再怎麼大，在他眼裏也跟垃圾沒什麼區別，季明玦嘲諷的看了他一眼：“我認識你們麼？”
“你不認識我們麼？”季風昌冷笑：“用我提醒你一下你的身份麼？”
“季風昌，你我知道不缺孫子，我也不缺爺爺。”既然季風昌一再咄咄逼人，季明玦乾脆把書包單間背在身後，好好的跟他掰扯一下：“你討厭我這個私生子，我也一樣，你用不着跟我說話，彼此都膈應。”
季明玦的話有理有據，但於‘孝道’來說卻是大大的忤逆。尤其是對於季風昌這種居高位慣了的長輩來說更不是能忍，大半輩子沒聽過這種話，如今一番大不孝的話幾乎把他氣個半死。
他膈應季明玦是應該的，卻不能容忍一個私生子也膈應他！季風昌枯瘦的手都直顫，和季老夫人緊緊地握在一起：“住口！你眼裏還有沒有點長幼尊卑。”
“呵，這個我真沒有。”季明玦一揚嘴角：“我都沒有長輩了，要尊敬誰？”
“你！”季風昌揚起柺杖就要打他——
“省省吧。”季明玦早就不是當初那個站在大廳中央瑟瑟發抖的小孩了，他輕巧的避開，冷哼一聲就走。
這麼說幾句話都過去五分鐘了，指不定什麼時候汪忻就要出來，還是不要讓她看見自己和季風昌夫妻倆吵起來的場面。季明玦雖然感覺自己一身的黑暗面，但下意識的，他還是想在汪忻面前保持着儘量‘良善’的一面。
季風昌還是第一次被人氣成這個樣子，看着少年頭也不回的背影，臉色都有點發白。
“你冷靜點。”季老夫人連忙伸手上下輕推季風昌的胸口，把他扶回了自家的院裏，進門之前，老婦人細長的眉目一挑，冷聲笑道：“養虎爲患，咱們家可真是作孽了。”
汪忻從家裏匆匆忙忙跑回來的時候已經沒有季明玦的影子了，她有些茫然的在原地站了半晌，鼻尖有些酸澀的一跺腳——啊啊小哥哥說謊，他怎麼不等自己呢！
正當汪忻又失落又氣憤只感覺自己下一秒就要哭出來的時候，樹幹後面伸出一雙修長的手忽然拉住她的手腕，才汪忻驚叫出聲之前捂住她的嘴把她拉了過去。
被輕柔的抵在樹幹上，汪忻看着季明玦那雙黑漆漆的眼睛委屈一下就傾瀉出來了，她被後者捂着嘴就嗚咽着說：“我還以爲你走了。”
季明玦一愣，放開了她：“不會。”
“你老是丟下別人就走。”汪忻定定的看着他：“討厭鬼。”
嘖，汪忻說的沒錯，他的確是個討厭鬼。而且他這個討厭鬼剛剛還把疼愛她的季家老兩口氣的半死，在這個大院裏當然要謹慎一些不能再被別人看到。但看着汪忻莫名就委屈巴巴的可愛模樣，季明玦沉默半晌還是說：“我錯了......別生氣了。”
少年略帶歉意的一鬨汪忻就心軟了，她笑了笑，伸出剛剛開始就一直背在身後的手——兩隻粉白的掌中捧着一個美輪美奐的玻璃罐，裏面躺着滿滿當當亮晶晶的紙星星。
在季明玦啞然的時候，汪忻一雙大眼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略有些靦腆的抿脣一笑：“送你的。”
在她臥室裏已經放了好久好久了，假如今天不送出去，汪忻怕又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有機會了。
一般十四五歲的少年少女都是在家裏被肆意嬌慣着的讀書年級，但季明玦不一樣，他像是一陣風一樣，好像永遠不會停留在哪裏太長時間，讓人抓不住。
汪忻已經深知這個道理，迫切的握緊了這次機會。可她畢竟是第一次送給男生這種東西，還是不免有些緊張，手指不自覺的抓緊了玻璃瓶，等了片刻也不見季明玦說話，便細細密密的出了些汗。
直到季明玦把瓶子接了過去，汪忻才鬆了一口氣。
“你......”季明玦的手比她要大上兩圈，無意識的把玩着手中的玻璃瓶，神色猶豫且複雜：“爲什麼要送我這個？”
他對於外界無用的信息一向屏蔽，現如今竟然不知道這些紙星星是用來幹嘛的。只是......很好看，而且只要是汪忻送的，都讓人挺開心的。
“就是想送你啦。”汪忻側頭看着他，少女嬌憨的一笑，兩抹浮雲立刻染上粉白的臉頰，只是在微黑的夜色中看不分明，但她甜甜軟軟的聲音季明玦卻聽的一清二楚：“你會好好保存嗎？”
季明玦用力一點頭：“會的。”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送給他禮物呢。
他誠懇的保證讓汪忻忍不住甜甜一笑，然而沒一會兒，小姑娘就想起下午聽到的那些話，忍不住失落的垂下了長長的眼睫毛，小大人似的嘆了口氣：“小哥哥，你中午的時候是因爲明賀哥哥推我才......”
“別叫哥哥。”
“啊？”他突兀的打斷讓汪忻一怔，有些失落的嘟囔：“你不讓我叫你哥哥麼？”
爲什麼季明玦討厭自己管他叫哥哥呢？
“不是。”季明玦抿了抿脣，皺眉糾正：“別在我面前叫季明賀哥哥。”
這種行爲雖然有些霸道的不可理喻，但聽到小姑娘在他面前用軟軟的聲音叫別人哥哥，尤其是叫季家那些噁心的人哥哥，就讓季明玦有些不能忍。
“哦。”汪忻也料想到他是不樂意了，但她沒問爲什麼，只是乖乖的一點頭：“那我不叫了哥哥了，叫什麼好呢？明賀？”
“不行。”這個稱呼聽起來更讓人不舒服，季明玦立刻否決：“季明賀，連名帶姓的叫。”
“好吧。”汪忻乾脆的答應了下來：“那我還叫你小哥哥行麼？”
她喜歡這麼叫他。
季明玦點頭：“隨你。”
“小哥哥，我聽到岑老師讓你轉學的事情了，真對不起。”汪忻內疚的嘟起了脣，只感覺萬分懊悔，今天她要不是非去食堂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
“......笨蛋。”季明玦沒問她是怎麼知道的，只是看着她嘴脣可以掛暖氣瓶的小鴨子模樣微微皺了皺眉，下意識的不想讓她有心理負擔：“跟你有什麼關係，是我看不慣他們。”
可是你不會招惹他們，汪忻默默的補充道，心下了然——平日裏季明玦對待季家的那幾位哥哥，態度就跟對待路邊的貓狗沒什麼區別。
哦不對，面對貓狗，可能小哥哥還會溫和一點呢。他怎麼會因爲看他們不順眼，就不管不顧的上前動手呢？
“小哥哥，你會轉到哪個學校呢？”
“不一定。”反正無論到了哪個學校都擺脫不了季東城的陰影，季明玦近乎是帶着一絲煩躁的自暴自棄：“隨便吧。”
其實他本來無所謂在哪裏，之前一直忍受着季家幾個兄弟沒轉學也只是因爲季東城沒發話，且他自己覺得麻煩而已。但是現在......季明玦反倒是有點想留在這個學校了，因爲汪忻在這兒。
“哦，那你能不能......”汪忻吞吞吐吐的咬脣，嘴裏的‘能不能告訴我’這半句話不知道爲什麼，不受控制的變成了：“能不能不轉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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