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作者:夜半棲蟬
從前廳散去後,宋姮來到了宋星河的玄清閣。

  宋星河剛喝盞茶的功夫便見宋姮來了,他放下手中的青花茶盞,擡眸道:“晚晚有話要說?”

  宋姮屈膝行了一禮,問道:“林姨娘到底跟爹爹說了什麼,爹爹纔不得已讓步?”

  宋星河已猜到她來是爲了這事,他靠坐在椅背上,眉頭皺了皺後又舒展開,他道:“此事,你別問了。”

  宋姮便知道,這件事情一定不是連累她名聲這麼簡單,她道:“是不是跟女兒的身世有關?”

  宋星河連忙否認道:“不是,你不要多想。”

  見宋星河這般着急否認,宋姮更確信自己猜測屬實,她知道自己的生母是白茉兒,可她娘是忠烈之後,就算說出來也沒什麼丟人的,可爲何爹爹如此忌諱?

  這個疑問,盤踞在宋姮心裏有很多年,終於忍不住問出口:“爹爹,女兒的親爹到底是誰?”在那個夢裏,她直到死都不知道這件事的真相,既然重活一世,她一定要弄明白。

  宋星河沉穩的臉上終於露出詫異之色:“你都知道了?”

  宋姮輕輕點頭:“那年爹爹和常叔在書房裏說的話,女兒都聽到了。”

  宋星河聽罷,沉默許久,方纔嘆了聲道:“其實爹爹也不知你親爹是誰,你娘死都不肯告訴爹。”

  他見過幾次,依稀記得是個風采過人,高大魁梧的男人。

  義妹生下孩子之後,那男人便不知所蹤,後來他問過白茉兒此人的身份,白茉兒隻字不提,後來他去查了此人,種種跡象都表明此人是西靖人。

  若此事傳出去,衆人會懷疑宋姮是西靖人的後代不說,還會認爲他相府勾結西靖人,到時候給他安個通敵賣國的罪名,宋府便保不住了。

  見宋姮眼底露出幾分失落,他溫聲道:“晚晚,爹爹這麼做都是爲你好,即便你知道自己的身世,也萬萬不能說出去。”

  宋姮知道宋星河說的必然是實話,可宋星河越是這樣說,她心裏的疑惑就越多,她沒有繼續問,她點頭應下:“爹爹,女兒知道了,不管發生什麼,爹爹永遠都是女兒最親之人。”

  從玄清閣出來,走到半道上,便遇上鳴箏,鳴箏見了她便露出笑臉:“四姑娘,公子請您去沉雨院喝茶呢。”

  宋嘉言誠心相邀,她自然要去。

  她在茶室見到宋嘉言,宋嘉言一身塗白銀繡水紋滾邊直身,頭束玉冠,他正垂眸煮茶,依修長的手指握着紫砂壺正在斟茶,姿勢優雅至極,冷白俊美的臉籠在茶煙裏,似仙人從雲端顯顏一般。

  宋姮煩悶的心情頓時好了不少。

  她走過去,喊了聲:“長兄。”

  宋嘉言擡眸看了她一眼,嘴角噙着點點笑意:“坐。”

  宋姮坐在他對面的椅子上。

  宋嘉言朝她遞了一盞茶,紫砂茶杯,宋姮接過來,一股濃烈的茶香撲鼻,她:“是梅落茶。”

  宋嘉言笑了一笑道:“猜得不錯。”

  這梅落茶長在京郊梅山上,因茶樹栽在梅林中,每年梅花落時,花瓣化作紅泥滋潤着泥土,所以這採摘下來的茶葉也有股梅花香,故而稱梅落茶。

  不過聽說梅山乃私人禁地,茶葉也不許外人採摘,宋姮曾耗費巨資從一個茶商那兒買了二兩,吃了後許久都沒忘記那個味道,興許宋嘉言這茶葉也是從外頭買的吧。

  宋嘉言手執着茶蓋優雅的撥了撥,他道:“那件嫁衣被燒了,晚晚當真不難過麼?”

  宋姮沒想到他叫她來喝茶,竟然是關心這事,如此說來,府上發生什麼他已全然知道,宋姮平靜道:“爲何要難過,既然燒了,那便說明晚晚沒福氣穿上。”

  宋嘉言見宋姮如此態度,越發篤定心裏的猜測,他似笑非笑道:“晚晚難道不想成親麼?”

  說完後,一雙鳳眼凌厲的朝宋姮看過來,宋姮見他彷彿要將自己看透一般,心裏咯噔了一下,正在想該從何說起。

  宋嘉言見她踟躕,以爲她還信不過自己,話鋒一轉道:“長兄不過開個玩笑,你不難過便好。”

  宋姮暗道:“這個玩笑可一點都不好笑。”她嘴上說了句:“沒事。”便低頭喝茶,那那抹不自在掩蓋過去。

  宋嘉言也沒多說什麼,宋姮隱約覺得他不高興,氣氛有些古怪,宋姮站起身說還有事要先回絳雪院,宋嘉言也沒留她,等宋姮走到外面,鳴箏又追上來,將一包茶葉遞給她道:“四姑娘,公子說他這茶葉有些多,請姑娘幫他分食些,免得放着發黴了。”宋姮接過去時,聞到一股濃郁的梅花香,便知此茶是剛纔喝的梅落茶,她暗暗詫異,這茶千金一兩都未必買得到,宋嘉言如何買到這麼多,還喫不完?

  鳴箏不顧宋姮詫異先回了沉雨院。

  他在收拾茶盞時嘀咕道:“公子這般喜歡四姑娘,四姑娘若是嫁人了,公子便是孤家寡人了。”

  宋嘉言聽了這句話,臉色瞬間變冷,他沉眸道:“她不會嫁給旁人。”

  宋姮的身世他早就知道了,她根本不是他的妹妹。

  鳴箏沒聽明白,“啊”了一聲,擡頭看宋嘉言的臉色,頓時打了個寒顫。

  剛纔他又說錯什麼了嗎?

  隔了許久,宋嘉言又喃喃道:“你說,林氏到底知道什麼?”

  鳴箏被問的一頭霧水,他道:“屬下哪裏知道。”

  宋嘉言道:“去查清楚。”

  若林氏知道些不該知道的,他一

  定會讓她後悔。

  宋嫣推病不出,答應給宋姮的五千兩銀子也沒給,宋姮等了一日見那邊沒動靜,只好親自來宋嫣的青霜院來拿。

  見面後,宋姮開門見山道:“五妹,你欠姐姐的五千兩銀子該還了,姐姐還等着這五千兩銀子買布料做嫁衣呢。”

  宋嫣拿起帕子掩在脣邊,輕咳了一聲道:“四姐姐,你也知道,我素日裏花銀子大方,手上沒什麼積蓄,若要拿出五千兩,只得將屋內的東西都當掉,可我如今有病在身,又被禁足,出去不得,一下子實在拿不出來。”

  宋姮道:“妹妹有病可以叫大夫,但這銀子卻不能不還,那日妹妹和林姨娘當着爹爹的面認下的,妹妹想拖着不給,姐姐也只好請爹爹做主了。”

  宋嫣暗罵了句:“小賤人。”只會把爹爹搬出來壓迫她,宋嫣的病裝不下去了,她怒罵道:“宋姮,你別欺人太甚!”

  宋姮慢條斯理的搖了搖手中的團扇,聲音嬌軟,氣定神閒道:“我知道五妹不缺銀子花,這五千兩定然拿得出來,五妹妹就別哭窮了,明兒姐姐要去皇后娘娘那兒賠罪,五妹妹就不怕做姐姐的說漏了嘴?”

  宋嫣被宋姮這一番逼迫,氣的直跺腳,卻也沒什麼辦法,只能咬牙切齒的叫秋織去拿銀子。

  秋織將一千兩放在宋姮面前,道:“四姑娘,咱們姑娘所有的銀子都在這兒了,您先拿着,剩下的四千兩等湊齊了再給,可好?”

  倒是個知禮數的丫頭,宋姮很滿意,她伸手接過那一千兩銀子,點了點,一共五張銀票,每張面值二百兩,很好。

  既然拿到銀子,她也該走了,宋姮站起身來,臨走時,笑着同宋嫣說道:“剩下的四千兩,妹妹的動作可要快些。”

  宋嫣黑着臉讓給秋織送她離開。

  宋嫣生怕宋姮去皇后面前說道,宋姮一走,她便急急忙忙去了紫雲院問林氏要銀子。

  然而林氏卻給她潑了一盆冷水,林氏道:“嫣兒,你哥哥平日裏花銷不少,孃的銀子大部分用來補貼他了,娘也沒別的辦法,只能從你的嫁妝裏拿銀子出來先替你還上。”

  宋嫣心頭滴血,也覺得林氏真偏心,只顧着哥哥,哥哥有什麼好的,每日只知道喫喝玩樂。

  最終這股仇恨又全部轉移到宋姮身上,遲早她要將這筆賬給討回來。

  林氏豈能不懂她的心思,她提醒道:“孃親現在雖然被禁足,但孃親一定會想辦法重新奪回權利,你往後做事先找孃親來商量,別擅自行動,否則自己怎麼喫虧的都不知道。”

  宋嫣這次也受到了教訓,如今林氏所說她都乖乖聽着。

  傍晚,宋嫣便讓身邊的秋織將銀票送來了,四千兩一分都不少。

  她小時候跟着孃親顛沛流離,苦日子過了不少,知道這銀子的妙處,留在這裏總有用的上的時候。

  春鶯見畫眉拿着銀子去了裏間,便問:“姑娘,雖說五姑娘賠了銀子,可那嫁衣怎麼辦,姑娘年底便要成親了,如今再繡恐怕也來不及了。”

  宋姮揚起嫣紅的脣,神色莫名道:“不必着急。”

  雖說宋丞相已經先一步去皇宮給皇后賠罪,但皇后賞賜她,她還未來得及謝恩,如今嫁衣燒了,總該去陪個不是纔行。

  次日一早,宋姮便坐上馬車去了宮中。

  鳳瑞宮。

  見到皇后之後,她便屈膝行禮:“臣女給皇后請安。”

  宋皇后的視線落在她身上,端方的臉上露出的溫和之色恰到好處,她道:“姮兒,快起來。”宋姮沒有站起來,她垂眸道:“娘娘,今日姮兒是過來請罪的。”至於爲何請罪,皇后心裏有數。

  皇后是爹爹的堂妹,也是宋家百年來唯一的皇后,可她卻不是皇上的原配,而是繼後,先皇后死後,她一手撫養太子,又有賢名,皇上便立她爲繼後。

  而她也一直被皇后和善親切的表象給迷惑,認爲她是真心待自己,直到做了那個夢,看到上輩子自己的經歷,她才明白,皇后如此對她,不過是借她拉攏爹爹而已。

  爹爹在太子與宣王的鬥爭中一直保持中立,即便皇后是堂妹也不肯相幫太子,皇后只能從她身上下手。

  上輩子太子玷污她後,皇后明知道真相卻還包庇她,並且還以宋蕭兩家的名聲威脅她不準說出去。

  皇后僞善,這輩子她可不想傻乎乎的相信她了。

  皇后心裏雖怪宋姮,卻並未露在臉上,便和善的說道:“姮兒,嫁衣之事,你爹爹已經跟本宮說了,這事情本宮不怪你。”

  說完,吩咐賜座,宋姮鬆了口氣,皇后還算大度,她是個有野心之人,不會在這種小事上計較。

  宋姮依言坐下。

  宋皇后道:“這套嫁衣是去年你定親時,本宮命尚衣局替你縫製的,想着你是今年才穿,這纔將尺寸稍微做大了半寸,你如今身量比之前略高了些,按理來說剛剛好纔是。”說完,宋皇后便將目光落在她身上打量着。

  宋姮嬌聲道:“長度是剛剛好的,就是腰身有些大。”

  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宋皇后的眸光就落在她那把不盈一握的細腰上,如嫩柳似的,的確是小的讓人羨慕,細腰上下兩處讓人無法忽略,看來肉都長在這兒了。

  宋皇后也不繼續糾結這事,她道:“既然嫁衣已毀,可要姑母命尚衣局再做一套?你是年末成親,現在還來得及。”

  宋姮應付

  着道:“怎好再勞煩姑母,嫁衣侄女決定自己繡,到時再請繡娘幫忙,到年底做好應該沒問題。”

  皇后沒有強求,她道:“這樣也好,你自己繡的更符合你的心意。”

  就在這時,殿內響起一陣腳步聲,跟着太子沈晨就來到皇后面前,躬身行禮道:“兒臣給母后請安。”

  宋姮聽到這個聲音,猛地一驚,藏在袖中的雙手緊攥,是他……是太子,他的聲音與夢中在洞房裏玷污她的男人一模一樣。

  她僵硬着身子,垂着眉,站起身來,朝那穿杏黃四爪龍袍的男人行了一禮,“臣女見過太子殿下。”

  她拼命才忍住聲音裏的那絲顫意。

  太子的眸光只是在她身上一頓便挪開,他喊了句:“四姑娘。”

  宋姮的眼角瞥了太子一眼,太子已有二十七歲,舉止沉穩,氣度清貴,生的軒昂俊朗,舉止溫和有禮,可誰能想到,他竟然對自己做出那等禽獸不如之事。

  宋姮眸光往下,看到他身上掛着的夔紋玉佩,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時太子說道:“永福讓本宮轉告四姑娘,請四姑娘去御花園的浮翠亭一敘。”

  永福是順嬪的女兒,順嬪早逝,永福一直養在皇后膝下,宋姮來皇宮的次數多,因此與宋姮交好。

  自太子來了之後,宋姮便一陣發悶,她只想趕緊逃離此地,聽太子這般說,只覺得永福真是她的救星。

  她便趕緊跟皇后請辭道:“姑母,臣女先過去了。”

  皇后點頭:“去吧。”

  眼角余光中桃紅裙裾一閃,窈窕的身形翩然遠去,太子喉結一滾,斂了目光,他道:“母后,兒臣聽說最近南安侯府小侯爺跟老四走的比較近。”

  宋皇后皺了皺眉。

  太子又道:“若是四姑娘嫁入蕭家,屆時宋家都會倒向老四。”

  宋皇后帶着指套的手緊緊攥住鳳椅的扶手,忙活了這麼久,竟是爲他人做嫁衣裳,好個蕭子諶,明面上走忠君的路子,實則早就參與黨爭了。

  宋皇后沉聲道:“此事,本宮會同宋丞相言明。”

  太子點頭,在皇后面前,他向來是個聽話的兒子,許多事情皇后出面比他出面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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