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七章
宋嘉言似有所感,回過頭來,對上她清澈無助的眸光,他溫聲道:“別怕,交給哥哥來處理。”
宋姮伸出白皙的小手,緊緊的抓住他寬大的衣袖。
宋嘉言神色微頓,感覺她手指揪着的地方,不是他的衣袖,而是他的心尖。
他自己千般萬般想要呵護之人,如今卻在這大街上,當衆受此羞辱,茫然孤獨的讓人心疼。
那賣畫的書生擡頭看他,見宋嘉言身上還穿着官袍,面覆寒霜,他臉上的笑容一頓,心裏生出了幾分怯意,他拱手道:“這位官爺,草民規規矩矩賣畫,從未做過任何犯法之事,不知官爺想問草民什麼?”
宋嘉言伸手將他掛着的畫拿起來,仔細端詳了片刻後,冷聲道:“剛纔這位公子問你的,畫從哪裏來,話是誰讓你說的?”
宋嘉言朝身後的鳴箏使了個眼色,鳴箏會意,走上前來,手裏的刀架上書生的脖子。
此時,圍觀的路人被嚇得一鬨而散,書生被嚇破了膽,不敢放肆,他苦着臉道:“這位官爺,這條街上賣畫的又不止草民一人,您爲難草民做什麼?”
鳴箏手裏的刀□□一截,亮出雪亮的刀鋒,他道:“我家大人問你什麼你就答什麼,少扯那些沒用的,若不說實話,只要讓你去大理寺待着。”
書生聽到大理寺,嚇得打了個哆嗦,趕緊將這畫的事情告訴宋嘉言。
昨日有個姑娘找到他,給了五十兩銀子與他,讓他將這幅美人圖賣出去,賣的越多越好,哪怕不要錢白送也行,並說這五十兩還是定金,等畫賣完,她另外再付五十兩。
書生正缺銀子花,也管不了許多,一口便答應。
剛開始他以爲自己是獨家的,到街上來後,才發現有許多家在賣畫,他便私下裏問了幾句,得知這些人都是受那姑娘所託來賣畫的。
書生說完之後,偷瞥了一眼宋嘉言的臉色,只見宋嘉言面覆寒霜,漆黑的眼底狠戾之色翻涌,他嚇得腿軟,當即跪在地上求饒。
宋姮揪住宋嘉言衣袖的手又緊了幾分,她是白茉兒所生這件事,知之者甚少,而這幅畫和爹爹書房那幅有七八分相似,很顯然是有人照着那幅畫臨摹出來的,這個人必然是宋府之人,如今此人大肆的宣揚這件事,恐怕是想毀了她。
在宋府,誰與她有這麼大的仇怨,想想都知道。
宋嘉言感受到她的用力,擡腿狠狠的將書生躥了一腳,腳尖踩住他的手指,用力碾壓,骨頭被碾碎的聲音聽得人心裏發憷。
那書生疼的慘叫不斷,宋嘉言卻沒有絲毫動容,他聲音冰冷道:“一個讀書人,竟然行如此卑劣之事,你這畫攤也不必再擺了。”
這背後指使書生之人若是被他查出來了,他定然不會繞過此人。
書生疼的已經說不出話來,滿臉都是驚恐之色。
宋嘉言說完,側頭吩咐鳴箏:“收了他的畫攤,關入大理寺,帶一隊人出來,將這街上賣畫之人全部抓起來。”
永福見宋嘉言行事如此果斷,忍不住讚了個好:“宋大人,你來的可真及時,這件事情你一定要查清楚,將背後詆譭姮兒之人抓出來,絕對不能放過此人。”
永福不相信這些傳言,說不定這畫便是照着宋姮畫的,目的便是想要混淆宋姮的身世,說宋姮像這幅畫,還不如說這幅畫像宋姮呢。
宋嘉言的眸光在永福臉上稍頓,他道:“公主放心吧,此處一會怕是要亂起來,公主還是先回宮吧。”
有宋嘉言在宋姮身邊,永福也放心,點了點頭,與宋姮道別後,便轉身離去。
宋姮坐着宋嘉言的馬車,同他一塊兒回府,馬車穿過喧囂的大街,瞬間安靜了許多,轆轆車輪聲傳入耳朵裏,兩人都沒有說話。
宋姮抿着小嘴,垂着眸子,坐在角落裏,像獨自舔舐傷口的小動物一般,瞧着可憐兮兮的。
宋嘉言的心像是被揪住了,他起身坐在她身邊。
白檀香縈繞在身邊,宋姮擡起發白的小臉,仰頭看着他。
那雙眼睛清澈純然,浮着一層淺淺的水霧,像下過雨的湖面。
宋嘉言擡手摟住她的細腰往懷裏帶,他將她的腦袋按在自己的胸口,溫柔輕哄道:“晚晚,有人故意造謠,想要傷害你,你若難過豈非上當了?”
宋姮沒有躲開,她的側臉貼着他的胸口,白皙的手指揪着他的衣襟,她苦笑道:“哥哥,其實那個書生說的都是真的,姮兒並非爹爹和媚姨娘所生,我的娘是白茉兒,當年爹爹帶姮兒回府時,不想讓姮兒受到欺負,這纔對外說姮兒是他親生的。”
這個祕密在心裏藏了許多年,如今說出來,心裏輕鬆多了。
她眼眶一溼,眼淚從眼角沁出來。
宋嘉言將她又摟緊了幾分,恨不得將她揉碎了嵌進自己的身體裏。
她的身世對他來說根本不是祕密,只是她如今這般坦然告訴他,說明她已經完全信任他,這讓宋嘉言感到很欣慰。
宋嘉言低低說道:“就算是真的又如何,這都影響不了你在宋府的地位。”
宋丞相對她的喜歡,並非因爲血緣關係,純粹是愛屋及烏。
說完,他擡手溫柔的替她拭去腮邊的淚,他的動作輕柔至極,似怕將她碰碎了。
宋姮咬着
紅脣道:“姮兒知道,姮兒並不在乎這些,姮兒只是不能忍受母親的畫像被人拿到大街上叫賣,這是對我母親的侮辱。”
宋嘉言眸中頓現一抹狠戾之色,無論是那些賣畫之人,還是背後指使之人,都該去死。到了宋府後,宋嘉言先送宋姮回絳雪院,囑咐畫眉和春鶯好生照顧他,他則拿着畫像去找宋星河。
宋星河正在書房練字,聽常敏說宋嘉言來了,宋星河很意外,擱下筆從書房出來。
父子見面後,宋嘉言拱手一揖,宋星河冷着臉問何事,宋嘉言便將手裏的畫在宋星河面前展開。
待宋星河看清,臉色陰沉下來:“你這幅畫從哪裏來的?”
宋嘉言冷笑道:“下官也不知,如今這幅畫滿大街都是,都說此人是白姑姑,丞相難道不知道?”
畫上之人是白茉兒,白茉兒又與宋姮生的像,自然是有人要拿宋姮的身世做文章。
這幅畫明明掛在他的書房裏,能讓畫傳到外頭去的只有宋家人,很明顯這事情是宋家人做的,在他眼皮子底下生事,想要毀掉她的女兒。
宋星河伸手接過那張畫,冷冷的審視宋嘉言:“這件事和你有什麼關係?”
宋嘉言面色如常的說道:“四妹妹託大理寺查案,下官想這是家事,交給丞相來處理較好。”適才在馬車上,他與宋姮通過氣,他要查也是以大理寺的名義查。
原來是不想管閒事,宋星河見他一副對宋家事永遠袖手旁觀的樣子,心裏頭來氣,他道:“本相會處理,你走吧。”
宋嘉言離開玄清閣。
宋星河親自來了一趟絳雪院,宋姮聽說爹爹來了,忙起身相迎,她喚了聲:“爹爹。”
宋星河端詳着她的臉,見宋姮眼眶發紅,明顯是哭過的,宋星河心疼道:“晚晚,事情爹爹已經聽說了,你放心,不管發生什麼,你都是爹爹的好女兒,誰也無法動搖。”
宋姮鼻子發酸,她低下頭將眼淚逼回去,雙手緊緊攥拳,咬牙道:“女兒知道。”
她不能再哭了,不能讓那些看笑話之人得意。
宋星河安撫完女兒之後,離開絳雪院,當即將玄清閣所有人都召集過來,一個個的盤查。
雖宋嘉言處理的及時,但這些畫已經賣了一個上午,也不知賣出去多少張。
一夜之間,這些畫已經在京城散開了,一傳十十傳百。
之前宋丞相說宋姮是親生的女兒,之所以無人懷疑,是因爲那時外頭誰也沒見過媚姨娘,而宋姮年紀小,五官沒有長開,看不出到底像誰,所以大家都相信丞相所說,並且那個時候,白茉兒已經消失了七八年,早已讓人淡忘,樣貌都記不起來了,自然無人將宋姮與白茉兒聯想在一起。
如今,白茉兒的畫像重新面世,勾起了許多人的記憶,再用這畫像對比宋姮的臉,那宋星河之前所說便站不住腳了。
不消人說,便已證明,宋姮並非丞相的親生女兒,而是白茉兒和其他男人生的。
所以,這個被人追捧了這麼久的相府千金,不過是個野種而已。
這消息讓那些不喜歡宋姮之人聽了,很是暢快,背地裏狠狠將宋姮嘲笑了一番。
此時的宋嫣聽到外頭傳來的這些消息,頓時樂開了花,她躺在牀榻上,笑的打滾起來,像個頑皮的小孩一般。
宋姮啊宋姮,沒想到你也有今天。
宋嫣原本想要去絳雪院狠狠的奚落宋姮,但轉念一想,這樣做未免太刻意了些,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她也沒閒着,讓秋織準備更多的宣紙,畫更多的美人圖,現在她覺得遠遠還不夠,她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宋姮是個野種!
整整一個下午,她畫了十來幅,她擱下筆,揉了揉手腕,正要吩咐秋織將這些畫都送出去,擡頭一看,有人打起簾子闖進來,看清那人的臉,宋嫣一慌,趕緊扯過一張乾淨的宣紙,將書案上的畫遮住。
待宋嘉雲走到跟前,宋嫣蹙着眉道:“你來做什麼?”
宋嘉雲掃了她一眼,挑眉道:“該我來問你,宋嫣,上次蕭子諶讓哥哥我帶回來的書信,是不是被你拿走了?”
之前他還以爲是掉在路上了,便跟蕭子諶去賠罪,才知那日宋嫣偷偷的跑去和蕭子諶私會,宋嘉雲哪能不明白,這信不是掉了,而是被宋嫣拿走了。
宋嫣見宋嘉雲來質問她,嘴角一沉,她冷着臉道:“是又如何,我是你的親妹妹,你非得要同我計較?”
宋嘉雲與她打小便合不來,宋嫣一直都覺得林氏偏愛自己,但凡有好東西也總是要跟他搶,因爲是親妹妹,他也經常讓着她,可宋嫣總是變本加厲,宋嘉雲有時候寧願沒有這個妹妹。
宋嘉雲咬牙道:“宋嫣,你一口一個親妹妹,可你當我是親哥哥麼,你不知道這封信對我有多麼重要!我要靠這封信去工部當官!”
若是這封信成功交到宋姮手上,不管宋姮去不去,蕭子諶都欠他人情,他就可以跟他提條件,他如今身上沒有官職,科考落榜,爹爹又不肯幫扶他,只讓他繼續讀書再考,可這條路對他來說太難了,他不想繼續。
如今蕭子諶在工部任職,他聽聞虞衡清吏司有個官職空缺是專管鑄錢的,這事情若是辦妥了,他完全可以讓蕭子諶提攜他,他絕不會拒絕。
可現在被宋嫣徹底毀了。
然而,宋嘉雲也不是個得理不饒人的人,若宋嫣能好好與他道歉,這
件事便揭過去算了,可宋嫣她竟然這般蠻不講理,宋嘉雲聽着便來氣。
見宋嫣時不時的將目光往書案上瞥,宋嘉雲皺眉,擡手一抽,說了句:“什麼東西啊!”
正好將宣紙壓着的那張紙給抽了抽來,看到上頭的畫像,宋嘉雲怔住了,他將目光挪到宋嫣身上,震驚道:“原來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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