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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訓在歡聲笑語中成功落幕,同學們坐上返回學校的巴士,離開了崇明島。
巴士開到校門口,林千愛託着大包小包行李走到車站,靜靜等候能幾站乘回家的六十六路。
上午的陽光異常毒辣,她坐在有小棚的候車座上躲避太陽,胡亂扶了下沾着汗水的眼鏡架,阻止它繼續往下滑。
這是個有脾氣的笨重眼鏡架,林千愛扶上鼻樑,它又自己滑落了下來,非要跟她作對到底。
視線前方突然多出了道高大挺拔的少年身影,他耳朵裏戴着白色耳機,雙手懶洋洋地揣在口袋中,眉宇間還是一如既往地清冷。
與邊上那些林林總總的路人形成鮮明的對比,往來的女生都會不由自主地往那人身上多看幾眼,他彷彿生來就註定了不平凡。
林千愛好想知道他耳機裏放着什麼樣的歌,渴望着化身成小鹿,跳進那個只屬於他的那片夢幻森林裏。
她再次扶起眼鏡架,纔看清了是揹着大旅行包的於冬陽,這一次,眼鏡架竟反常地沒有滑下來過。
現在早已過了申城的早高峯時間,六十六路公交車暢通無阻地行駛到車站。
林千愛正糾結着要不要上去和他打招呼,看到公交車開過來,趕緊提起沉重的行李跑向站牌處,做好擠上車的準備。
車上乘客們的實力並不是蓋的,特別是林千愛身邊那些體型肥碩的胖大媽們,用胖的跟一截截游泳圈似的肚皮輕輕擠了她幾下。
人不受自己控制,失足往後倒,於冬陽也不知是何時出現,單手穩穩地抱住了她的腰。
林千愛怕撞到別人身上,第一時間空出手死拽着他的T恤短袖,拉近了兩人的間距。
於冬陽的纖細長睫根根清晰可見,是兩朵開放正盛的黑彼岸。
她移開眼,臉蛋不爭氣地紅了,劇烈的心跳只有她自己能聽得到。
他緊咬着牙關,也許久沒吭聲。
終於忍不住伏在她耳畔,喃喃低罵粗口:“我靠,你是喫什麼長大的?好重……”
是喫豬飼料長大的吧?他話到嘴邊,突然剎了車,覺得心裏暗想想就好。
“滾!明明是我拎的行李箱重。”
林千愛推開他,心動感瞬間全無,居然敢初犯女生的忌諱,太可惡了,士可忍孰不可忍!好感-10000
“怎麼,你這狗仔隊的大隊長是當上癮了?”
於冬陽垂眸看她,嘴角勾起抹促狹的弧度。
“去你大爺的,國家哪條法律規定我不能坐六十六路,憑什麼你就能坐六十六路,而我不能坐?”
要不是手裏拎着沉甸甸的行李,林千愛早一巴掌掄過去了。
公交車司機大爺趁路燈亮紅燈,冷不伶仃的轉頭瞥了她一眼,極煞應景地來了這麼句:“小姑娘,你還沒刷卡或投幣呢。”
林千愛匆匆哦了聲,低頭翻開大包小包的行李,東掏掏西找找,展開地毯式地搜索交通卡模式,怎麼找都沒有找到。
她一籌莫展地搓揉貼在額前的溼發,面對司機和乘客們光怪陸離的目光,整個人窘迫又緊張,與周圍格格不入。
“哎?不對啊,我記得……我之前明明放在這兒的,難道是落在軍訓基地了?”
書包大哥……我求您了,就算找不到交通卡,找到幾枚硬幣也好啊!
她忽然記起軍訓時自己天天去小賣部買的各種零食,兜裏的錢已被花得一毛不剩了……
“你家住哪?”
林千愛埋頭蹲下身,依舊專注於翻找交通卡:“第一街坊。”
“笨蛋。”
隨着咕嚕咚幾聲硬幣投進縫,頭頂上方傳來輕飄飄的聲音,“我已幫你付過錢了,你別找了,交通卡不在你行李箱裏,你再怎麼找都是徒勞。”
“溫馨提醒:你就別爲了張交通卡,特意跑崇明一趟了,路途遠……我覺得可以,但沒有這個必要。”
少年未經塵世洗滌的嗓音,像含有着片薄荷葉,就算在炎炎夏日,依然能把溫涼淨潤的美好傳遞給他人。
“喂!謝了……”
林千愛強說出連自己都覺得彆扭的話,順勢輕拍了下他褲腿。
十五歲少女的負面情緒像太陽雨,來得快,去得也快。
她起身望着玻璃車窗外失神片刻,又陷入焦慮:“那張交通卡是我爸媽在軍訓前剛給我買的,他們要是知道我把那張卡弄丟了,肯定會把我給活活數落死的。”
“你別太擔心,辦理交通卡的錢頂多二三十,很多地鐵站裏就有辦理交通卡的櫃檯。“
他下顎擡高,裝作渾不在意:“我們新學校那邊的地鐵站裏就有個辦卡的櫃檯,大不了等開學時,我可以陪你一起去辦。”
聽了於冬陽的話,她心裏慢慢好受了許多。
林千愛道:“對了!你好像還沒同意我加你企鵝社交賬號的請求呢。”
“哦,我回去看看,平時上網都是爲了下載學習資料,很少上社交賬號。”
於冬陽斜靠在左邊的扶杆上,與對面的女孩面面相覷。
她又問:“你在哪一站下?”
“愛夢路。”
林千愛露出他意料中的驚喜笑容,“巧了,我也是!我就住在一街坊。”
她得寸進尺,像個好奇寶寶:“那你家是住在哪兒的?”
於冬陽扶額,心中升騰起了種不祥的預感,如實回答道:“住你家隔壁小區,第二街坊。”
果不其然,車廂裏迴盪着她欣喜若狂的尖叫聲,乘客們都差點以爲這姑娘是得了帕金森,投以同情的眼神。
公交車行駛過立交橋,光影在少男少女身上來回交替,映得瞳仁如琥珀般晶瑩。
如果時間能夠暫停,林千愛希望能永遠停在這一刻。
只要想到跟他家離得這麼近,以後可以一起回家、一起做作業,在未來的這三年裏會有好多好多交集,就好開心、好期待……
剛進家門,林千愛發現家裏清江白水的,比以前乾淨好多,那些雜七雜八的物品都被收拾起來了;嗅覺被飯桌上那幾盤飯菜香所引誘,肚子一下咕咕叫了起來。
張秀蘭燒了一大桌子的美味佳餚,有糖醋小排、酸辣土豆絲、絲瓜炒肉、油炸雞翅等,全是她平時最愛喫的菜。
林千愛心想,張秀蘭同志的這頓飯一定是爲迎接她的到來,特地爲她燒的;一回家就丟下行李,洗完手便跑向飯桌,爪子向香噴噴的糖醋小排襲去,不料卻被筷子給打個正着。
“媽,我已經洗過手了,你幹嘛?”
她捂住印了紅痕的手背,一雙水眸楚楚可憐地睜到無限大。
“我讓開飯了嗎?你就開喫!都是個要上高中的大姑娘了,還這麼沒規沒矩。“
張秀蘭剛剛嘴裏還哼着小曲,看到林千愛出現,好臉色瞬間垮了下來,轉身回廚房繼續切着菜:”等會兒會有客人來家中做客,你現在趕快把你那間狗窩收拾收拾,省得客人看到丟人現眼。“
林千愛拉開廚房間的移門,聳拉眼皮着挖苦道:“咦,難怪呢!我還以爲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怎麼可能會突然想起要大掃除,原來是有客人要來。”
“呵,我哪次不是把家裏收拾得一乾二淨,你和你爸哪次不是在後頭搞破壞,衣衫褲子和雜物亂堆。“
張秀蘭放聲冷笑,將切菜的聲響故意弄大,母女倆之間濃烈的彈藥味一直蔓延到客廳。
林父林建國正翹着二郎腿,盯着電視機里正重播着的球賽看得津津有味,中途被這對見面就掐的塑料母女給吵得失了興味。
“小愛,乖~聽媽媽的話,快去把自己房間給收拾一下。”
林建國作爲這個家裏的調解孃舅,主動上前,拍了拍林千愛的肩膀,解釋道:“你媽今早去菜場買菜,碰到了她失聯多年的初中好閨蜜——紀芳,聊着聊着得知人家現在就住在我們隔壁二街坊,兩人都開心極了,於是你媽還主動邀請人家今天中午來我們家裏喫飯。“
聽丈夫提起老閨蜜,張秀蘭火氣大減,邊手裏炒着菜,一邊向他們父女倆科普起了紀芳的風雲事蹟。
紀芳當年在她初中學校裏是出了名的校花,畢業後考上了省裏的藝術學院中專部,專攻國標舞,在國內小有名氣,還代表過國家去國外演出獲了獎;她十八歲時參軍,在隊裏成了名出色的文藝兵,舞姿遍及了長江抗洪第一線、雪域高原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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