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摁住夫君不要作死
浴室裏水汽氤氳,燭光昏暗,高大的浴桶旁隱隱綽綽地站着四個婢女。
“夫人,時候不早了,可要奴婢服侍您起身?”其中一個婢女語氣恭敬地詢問。
蘇瑤看着這個面容清秀的女子,頓時明白她已進入此方小世界。
見蘇瑤向她看來,婢女低聲提醒道:“夫人,姑爺還在喜房裏等着您呢。”
婢女這麼一說,蘇瑤理清腦中記憶,便知曉今日是原主嫁給年羹堯的大喜之日。
原主也叫蘇瑤,年歲十六,阿瑪是清□□努爾哈赤第十二子的第四代孫,承襲輔國公爵位,她是個根正苗紅的宗室女。
原主前半生享盡榮華富貴,可惜晚年悽慘,落得個夫死子亡的下場。
丈夫年羹堯居功自傲,冒犯皇權,帝王以順應朝臣所請爲名,賜他獄中自盡。原主年僅二十歲的兒子年富直接被株連斬首。
因爲宗室女的身份,皇帝下旨將她發還母家,可惜歸家不到半年,原主很快鬱鬱而終。
蘇瑤嘆息一聲,原主確實挺慘,年羹堯這一支僅斬了年富,其餘人只發配邊疆,一年後皇帝赦免年家子嗣,他們終究保住性命。
原主只要求保住年富性命,可覆巢之下無完卵,蘇瑤完成任務的根源終究落在年羹堯身上。
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蘇瑤總不能打斷年羹堯的腿,不讓他從軍吧?
首次出任務就是地獄級難度,蘇瑤有些頭痛,也不知交易所的師姐是不是坑了她?
婢女見蘇瑤一直沒發話,不由提醒道:“主子,這水快涼了。”
蘇瑤回過神,低頭瞧了一眼尚且冒着熱氣兒的水面,她心中明瞭婢女的意思。
這洞房花燭之夜確實不好磨蹭誤時。
蘇瑤點點頭,扶着婢女伸來的手,踩着木凳,小心翼翼地跨出浴桶。
她剛站定,便有兩個手捧細軟絹布的婢女圍了過來。
兩人分立左右,輕手輕腳地展開細軟絹布,擦拭着蘇瑤肌膚上滾落的水珠。
還有一個婢女捧着紅色寢衣,靜候在一旁。
這四個陪嫁丫鬟進退有序,配合默契,蘇瑤提起的心神微微放鬆下來。
她神情坦然地擡起手臂,任由她們服侍。
要說進入異界,蘇瑤遇見如此陣仗,爲何如此從容淡定?
若她知道必會嗤笑一聲,羞恥心這玩意兒,那是人類才特有的屬性。
她一枝桃花得了機緣,化形成精,哪裏會注意這些凡塵俗事。
“建國後不許修煉成精。”這話指的可不止動物,那些植物也是同等待遇。
然上天有好生之德,自會給萬物一線生機。
在那末法時代,妖族藉助與女媧聖人的昔日淵源,爲族人謀得一條出路。
此後,人族自成一界,神界、仙界、妖界、魔界合力前往三千大世界。冥界卻不知所蹤,流傳下來的史冊典籍無一絲記載。
蘇瑤是一隻遺落人界的桃花妖,她依照先祖留下的祕法修煉,捱過四十九道天雷,脫去草胎木質,方纔得換人形。
修成女體後,蘇瑤莫名來到六界接引所,緊接着就被塞了一腦門子常識。
總結下來就一句話:爾等小妖從下界化形而來,想要享受先輩們的勞動成果,不是不行,得先拿出誠意。
什麼誠意?
自然是留下來打工幹活咯。
蘇瑤領取待轉正的工作銘牌後,便被派遣去小世界做任務。
當讀者願力強大到一定程度,那些受衆人喜愛的小說便會形成一個個小世界。
只是這些小世界天道是殘缺的。
等故事結束後,此方小世界只能重置回劇情起始點,它沒有進化爲大千世界的能力。
小世界裏的生物也只能陷入無盡循環,不能投胎進入下一個輪迴。
諸多想要衍化的新生小世界,紛紛向大千世界天道發出求助,接引所因此而成立。
任務者進入此間,引發的蝴蝶效應,恰似石子投入一潭死水蕩起漣漪,激活小世界循環。
如蘇瑤這般的初出茅廬者,附身的角色大多是故事裏的背景板,或是一筆帶過的路人。
那些機緣巧合下得知前世悲慘下場的路人,在小世界天道的安排下讓出身體,再提出一個合理請求,等待進入輪迴。
多想無益,蘇瑤決定先去見見年羹堯再說,這個軍事才能和作死能力同樣強大的男人。
一切收拾妥當後,蘇瑤扶着丫鬟的手臂,吩咐道:“咱們走吧,免得五爺久等。”
年羹堯的父親年遐齡,膝下有五子兩女,年羹堯上面有四個哥哥,他排行第五。
對於這個未曾謀面的新郎官,她此時喊不出一聲夫君,只隨着原主記憶裏的稱呼來喊。
蘇瑤出了浴室,一路行來,目及之處皆披紅掛綵,所見僕人均面露喜色又井然有序,顯然這府上規矩還不錯。
也不知年羹堯在雍正年間怎會那般猖狂行事?
行至正房門前,蘇瑤暗吸一口氣,緩了幾息,她獨自一人步入內室。
室內裝飾喜慶大氣,又處處透着文人雅氣,蘇瑤不着痕跡地打量主位上的男子一眼。
入夜掌燈,案臺紅燭明亮,身着棗紅常服的男子眉眼俊秀,體型高大挺拔,端是俊朗異常。
蘇瑤只微微一瞥,便面色緋紅地垂下頭,隨即緩緩朝主位走去。
其實她心中微微有些不耐,只覺人類禮儀相當繁瑣,可她正處於考覈期,便默默地告誡自己千萬要忍住,別浪。
蘇瑤微微福身行禮,溫聲道:“妾身見過夫君。”
年羹堯自幼習武,耳聰目明,早就聽聞外間的響動聲,他心中明瞭來者身份,卻不露聲色地觀察來人。
這姑娘雙頰暈紅,微微溼潤的長髮披在背後,俯身行禮時,胸前散落的些許烏髮,襯得她身姿纖細婀娜。
倒是推翻先前兩人共飲合巹酒時,新娘子過於端莊的印象。
“夫人不必多禮。”年羹堯心念至此,他起身離座,快速扶起蘇瑤,落座軟榻。
年羹堯的目光不自覺地落在蘇瑤臉上,直直看着那抹紅暈順着細白脖頸,緩緩延入微微敞開的領口裏。
此時兩人並肩坐於一處,一股若有若無的桃花香氣縈繞於鼻間,這般旖旎風光,讓人有些燥熱。
他不自然地撇開視線眼睛,視線掠過緋紅耳畔時,只見一粒小小紅痣伏臥在白潤耳珠中央。
似是雪中紅梅,煞是惑人。
年羹堯心中一跳,不知爲何竟有些緊張,手心慢慢滲出些許汗漬,他下意識地放緩呼吸。
霎那間,內室除了兩人的呼吸聲,竟是一片靜默。
蘇瑤面上緊張羞澀,心中卻在思量師姐曾經說過的閒話,這方小世界的男子大多喜愛容易害羞臉紅的姑娘。
倘若要她羞澀臉紅一輩子,這就有些難辦,壓根不符合她妖精本性。
索性蘇瑤胸有成算,兩人起初相處時,她先裝個一陣子。等摸清對方的脾性後,她再徐徐調整二人相處模式。
只是看見年羹堯了,她有些詫異。
蘇瑤先前翻了翻原主留下的記憶,本以爲他是個不知進退、沒有眼色的莽將,不然怎會落得那般下場?
適才兩人離得近了,他身上無一絲酒氣,細觀其言行頗有章法,舉止氣度翩翩。
這人不似一名將軍,倒更像是一位書生。
她轉念一想,年羹堯早年也是進士出身,頗受康熙重視,自有他的纔敢和本領。
況且助他登上高位的時機,還有三年。
等年羹堯執掌軍務,僭越貪污,已是十多年後的事。
蘇瑤不由心生慶幸,她此時處境並沒有那般危急。
不過,這傢伙怎麼不說話了?
難道要她這個新娘子主動?
一陣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聲響起,在這安靜的內室格外清晰。
年羹堯訝然,偏頭看向身旁的人,只見小姑娘紅着臉兒低着頭,有些不安地揪着他寬大的袖擺。
見她如此羞澀,年羹堯拋開心裏的不自在,握住那隻探出紅衣的小手,溫聲安撫道:“夫人,你我已成夫妻,不必拘謹。”
小姑娘依舊垂頭不語,男人又柔聲道:“今日年家繁忙,爺必有未曾顧及之處,還望夫人多多擔待啊。”
“我,妾身不辛苦,夫君你……您纔是勞累。”聞言,蘇瑤擡眸直視對方,認真解釋。
似乎發現自己說話微有錯亂,她懊惱般地輕咬粉脣,視線卻未曾挪開分毫。
年羹堯不知她心中思量,只覺那雙眼眸晶瑩明亮,恍若星辰。
這姑娘眉眼間隱有一股天真稚氣,偏生眼尾稍稍上翹,低眉側臉朝他看來時,水眸盈盈,剪出一折如流水般的風流韻味。
與她對視一眼,年羹堯只覺方纔平緩的心緒,又雜亂地跳動起來,耳根瞬時微微發燙。
他下意識地開口掩飾:“我們已成夫妻,說話不必如此生疏。夫人喚爺亮工即可,這是爺的小字。”
蘇瑤脆聲應允道:“亮工,你可以喚我瑤瑤,這是我的乳名。我的小字,小字……”
年羹堯親自遞來梯子,喜歡蹬鼻子上臉的小花妖,她自然噌噌噌的順着往上爬咯。
且“妾身”一詞,是當世已婚女子的自我稱呼,真真彆嘴,某妖很不喜歡,便被她含糊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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