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他最喜歡玩找茬啦。
新曆法上“依西洋新法”那幾個字是他們家汗阿瑪親手寫的,說什麼這幾個字是對大清的不尊重,是冒犯皇帝。皇帝都不介意,他跟着搗什麼亂?
還有新曆法只推算了兩百年,暗地裏在嘲諷清朝短命,只有兩百年的國祚,他腦洞那麼大怎麼不去天橋底下說書呢?
曆法要是能推出上千年,以前的《大統歷》《授時歷》爲什麼需要修改,他們繼續用幾千年前的夏曆不就得了。
前幾條污衊的好歹能掰扯幾句,最後那說的是什麼,湯若望在傳教士聚集區裏屯兵圖謀不軌?他當官府是喫乾飯的嗎?傳教士聚集區裏發生的事情官府還沒來得及察覺他怎麼發現的?他是不是和那些人勾結在一起,分贓不均才憤然彈劾舉報?
傳教士不可盡信,有點防人之心不就行了。正常人的做法應該是趁傳教士在自家地盤,軟硬兼施讓他們把會的東西透露出來,把好處弄到自己手裏纔是真,人可不可信不重要。
那句話怎麼說來着,師夷長技以制夷。
現在的時間點太早,他不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耍嘴皮子,但是道理都是想通的,西洋人手裏有他們沒見過的好東西,第一反應不應該是能學的學、不能學的搶嗎,把人往死裏整算怎麼回事?
有貓膩!有問題!他肯定有鬼!
小傢伙叭叭叭說個不停,把胡攪蠻纏四個字表現得淋漓盡致。
少年帝王捏捏下巴,心裏浮現出一個好主意。他這寶貝弟弟那麼能叭叭,朝會的時候能帶上他去舌戰羣臣嗎?
皇子開始到了年紀本就該和其他王公大臣一樣上朝站班,他當年出過痘回宮就開始跟着站班,天知道他當時連乾清宮的門檻都跨不過去,得讓侍衛抱進去纔行。
他們家汗阿瑪走的早,他繼位的時候常寧還不記事,隆禧就更小了,還是個走路都走不穩當的奶娃娃。後來他們年紀漸長,奈何前朝被四大輔臣把持,他這個皇帝哥哥不當家,弟弟們也沒有站班的必要。
他以前覺得大早上起來到乾清宮聽政是個苦差事,反正什麼都聽不懂,人在那兒和不在那兒完全沒區別,所以一直沒提過讓兩個弟弟跟着站班。
現在想想,之前的想法還是太狹隘了。小傢伙們參與朝會沒啥大用,卻不是排不上用場。不會辦差不要緊,他們可以搗亂啊。
隆禧正說着,忽然感覺他們家三哥的眼神不太對,“怎麼了?哪兒說錯了嗎?”
他沒覺得哪兒說的有問題,三哥的眼神怎麼那麼奇怪?
小傢伙小心翼翼的挪到二哥身後,拒絕和滿肚子壞水兒的三哥正面接觸。他有預感,臭哥哥肯定在想法子坑他。
好的不靈壞的靈,怕什麼來什麼。
隆小禧看着狼外婆一樣的三哥,開始後悔來清寧宮玩,“三、三哥,有話好好說,別這麼嚇人好不好?”
“隆禧長大了,能給哥哥幫忙了,下次朝會哥哥帶你去玩怎麼樣?”康熙笑眯眯把寶貝弟弟拉到懷裏,拐小孩兒的姿勢非常熟練,“三哥當年早早就開始跟着諸王站班,隆禧不想落後太多吧?”
隆小禧繃緊身子,“向五哥學習,隆禧不介意落後。”
康熙一拍桌子,“下次朝會開始站班,讓二哥帶着,你和常寧一個都少不了,就這麼定了。”
“這不公平,憑什麼五哥能那麼晚開始,我就必須得向三哥看齊?”小傢伙可憐兮兮的埋怨着,奈何胳膊拗不過大腿,只能委委屈屈的接受,“上朝站班什麼時候起牀啊?”
康熙心情極好的給寶貝弟弟講上朝站班需要注意什麼,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兒,沒有人傻到和那麼小的小孩兒說正事,他們過去就是點個卯。
不過以前什麼樣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他們家隆禧第一次上朝站班不能悄無聲息的過去,必須得搞出點動靜來。由頭他都找好了,楊光先彈劾傳教士這件事就行。
“想讓我替你擾亂朝堂就直說嘛,找那麼多借口乾什麼,我還以爲真的要上朝站班呢。”隆禧鬆了口氣,拍拍胸口保證道,“三哥放心,吵架這事兒弟弟在行,下次朝會是什麼時候來着?”
康熙:“明天早上。”
隆禧:……
你直接說天天都上朝不就得了?
小傢伙白了臭哥哥一眼,催着他們繼續幹活,自己去找顧太監繼續聽故事。他明天就要去朝會上出風頭了,得多收集點素材纔行。
顧太監剛纔說楊光先在他們家汗阿瑪在位時就開始彈劾湯若望,他們之間多大仇啊,怎麼那麼鍥而不捨?難道因爲湯若望一個西洋人被任命爲欽天監監正,他卻只能在欽天監打雜?
顧問行是宮裏的行走的答題器,隆小禧就是宮裏行走的十萬個爲什麼。別人問問題是問問題,他問問題那是專挑稀奇古怪的角度擡槓。
又稱,行走的小槓精。
平時擡槓容易被哥哥唸叨,朝會上擡槓沒人和他槓,實在不行的話,還有萬能的“他還是個孩子”大法,區區一個楊光先,小意思。
他嘴炮小能手的稱號可不是說着玩的。
顧問行無法,看他們家皇上沒有要管的意思,只好挑着自己知道的繼續給這小祖宗講故事。
不說遠的,就是楊光先進欽天監之後的事情。他和湯若望算是結怨已久,單方面的那種。從他進欽天監那天起,彈劾湯若望等傳教士的摺子就沒有斷過。
先帝爺對西洋來的傳教士很是重用,楊光先的彈劾摺子沒有用武之地。不過這文人的筆桿子能殺人,寫摺子沒有用,他還能寫文章來排斥西洋人。文章名起的還挺好,叫《辟邪論》。
大清入關的時候其實不怎麼在意那些西洋傳教士,派得上用場的就用,派不上用場的就和尋常百姓一樣,最多就是看管的嚴了點兒。
那些人的長相和他們相差太多,走到哪兒都顯眼的很,想不注意都難。
聽那些傳教士說,西洋那邊覺得他們腳底下的地是圓的。
楊光先對之嗤之以鼻,甚至曾和湯若望爭論說,如果人腳底下的地是圓的,他們站着的時候側邊和下面的人怎麼辦?人又不像蟲子一樣在牆上爬,也不能像蝙蝠一樣能倒立懸掛,說地是圓的這不是在胡扯嗎?
三歲小孩兒都知道水往低處流的道理,可有誰見過水浮在天上?
湯若望大人既然說他們大清和西洋相距萬里,西洋在他們下方,按照水往低處流的說法,那兒應該全是水纔是,人哪兒能活在水裏。
西洋都是魚鱉,湯大人既然從那兒來,豈不就不是人,而是海里的王八了?
顧問行說到這裏的時候忍不住笑了出來,那些傳教士不知道是聽不懂還是怎麼回事,被這麼指着鼻子罵也沒生氣,倒顯得楊光先說出這些話很是刻薄。
“有辱斯文,真是有辱斯文。”小傢伙煞有其事的搖着頭。如果他是書院裏的老夫子,非得拿起戒尺抽他兩下不可。
不過也好,既然那個楊光先在民族大義上沒得出彩之處,在人品上也有點欠缺,他明天大發神威的時候就不用給那傢伙留面子了。
抱上鰲拜的大腿又怎麼了,他哥還是皇帝呢。
再說了,他和鰲拜可是單方面的忘年交,足足見過三面的那種,這關係不比一個削尖了腦袋往上爬的小人重要?
不管,反正他現在單方面宣佈他和鰲拜關係倍兒棒,什麼時候感情破裂得看明□□會。如果明□□會鰲拜嚇唬他,那他們的感情就可以當場破裂了。
隆小禧擼起袖子氣勢洶洶,看外面天色不早了,和兩個哥哥打聲招呼,穿上他的小斗篷回箭亭和親親五哥分享他們明天要早起戰鬥的消息。
兄弟齊心,其利斷金。他隆小禧出馬一個頂四個!
小傢伙興沖沖跑走,留下兩個哥哥繼續幹活。康熙笑着搖了搖頭,召來顧問行問道,“太皇太后是不是和你傳話了,要保湯若望是不是?”
顧問行連忙跪下請罪,“回皇上的話,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確派人說了一句,奴才正想着怎麼和您說呢。”
“起來吧,朕又沒問罪。”康熙狀似不在意的擺擺手,“讓人去慈寧宮說一聲,湯若望不會死,朕有法子讓他出來。”
不光把人弄出來,欽天監監正的位子也給他留着。現在朝中有多少能用之人他不清楚,鰲拜他們打壓漢臣還排擠西洋傳教士,有本事他們倒是把活兒全乾了啊。
朝廷其他衙門他們可以安排滿洲勳貴子弟,欽天監裏乾的都是技術活兒,除了漢人就是西洋人。西洋人怎麼學的他不知道,反正裏面漢人觀天象的本事都是世代相傳的,祖祖輩輩都以此爲業,旁人根本看不懂他們忙活的東西,想讓滿洲勳貴子弟接手都不行。
滿洲子弟能讀書認字已經很不錯了,吟詩作對可以學,修改曆法、製作觀天儀等活兒誰能學會?
不光湯若望、南懷仁等人不能死,欽天監裏那些被定了死罪的官員也不能死。
楊光先不是什麼好人,但是有一點說的不錯,傳教士不可盡信。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滿人沒幾個懂得天文曆法的,有事兒了還得欽天監裏那些漢臣來盯着,不然哪天那些傳教士偷偷摸摸使壞他們連看都看不出來。
古人云: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和那些高鼻深目的西洋人相比,還是漢人和他們關係近。
太皇太后和湯若望關係挺好這事兒康熙知道,當年先帝靜妃從蒙古來到京城水土不服,湯若望還曾給靜妃看過病。
他們家汗阿瑪和湯若望的關係也不錯,以前欽天監監正都是漢人,再不濟也是這兒土生土長的人,湯若望是第一個被任命爲欽天監監正的異族人,這得感謝他們家汗阿瑪的開明。
想當年他們家汗阿瑪選繼承人的時候,那人還曾爲他說過好話。就是投桃報李,他也不能眼睜睜看着那人被凌遲。
康熙回到桌子後面坐下,拿起筆寫了一會兒,忍不住想明□□會可能會發生什麼,“二哥,那些大臣慣會氣人,隆禧該不會被氣哭吧?”
福全握着筆桿,頭也不回的說道,“我覺得他把別人氣哭的可能性更大。”
一個隆禧不夠那不是還有常寧嗎,兩個小祖宗一起上場,什麼樣的場面鎮不住?
康熙一想也是,朝會上吵的厲害不假,但是從來都是大臣們吵,宗室王親很少參與。有議政權的王爺們都不怎麼開口,年紀小的王親們就更不會摻和進去了。
隆禧和常寧毫無徵兆的出現在乾清宮就能嚇人一跳,沒有人能想到那倆小的會是他們的祕密武器,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如此才能大獲全勝。
顧問行低着頭站在原地,看他們家主子爺似乎忘了剛纔的話,這才輕手輕腳的退出去。到門口後鬆了一口氣,大冷天的愣是出了一身的汗。
箭亭,常寧送走幾個哈哈珠子準備去清寧宮帶上小弟回阿哥所,剛走沒兩步,小傢伙就和炮彈一樣衝了過來。還好他最近基本功練的紮實,不然還真接不住。
“五哥五哥,有大任務。”隆禧興奮的不行,拉着親愛的哥哥說他剛纔給他們倆申請來的艱鉅任務,“就在明天,我們和二哥一起去朝會,非把那個楊光先罵到說不出話纔好。”
常寧捏捏小傢伙肉乎乎的小爪爪,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傻小子,你知道跟隨諸王站班是什麼意思嗎?”
“就是去當擺設啊,還能幹什麼?”隆小禧眨眨眼睛,“我們還是小孩子,他們總不能讓我們和他們一起商量國家大事吧?”
“是啊,不用我們跟着一起商量國家大事,但是得站在那裏聽他們商量國家大事。”常寧敲敲小傢伙的腦袋瓜,想知道里面是不是裝了很多水,“連個板凳都沒有,要一直站到他們結束啊!”
按照他們家汗阿瑪生前制定的規矩,他現在已經過了該上朝站班的年紀,爲什麼一直拖着沒有去,還不是因爲當年去了一次回來就找瑪嬤哭,直把瑪嬤哭到答應不讓他再去受罪才肯罷休。
上朝站班是每個皇子都逃不掉的經歷,區別只有早經歷和晚經歷。皇帝是哥哥和皇帝是阿瑪不一樣,他們可以撒潑打滾兒說不想去,左右哥哥也是沒長大的小孩兒,知道他們身爲小孩子的痛苦,不會特意爲難他。
他以爲他能一直偷懶到十多歲出宮開府,萬萬沒想到安逸的生活會被小弟給打破。
乾清宮那是他們能去的地方嗎?不能去啊!去了就再也沒有懶覺可以睡啦!
隆禧:呆滯
“也沒人和我說過啊。”
“二哥三哥肯定是故意的。”常寧一手牽着弟弟一手痛苦捂臉,“他們是不是和你說只需要去明天一次,以後不想去就不去,他們不會在意我們去不去站班?”
隆小禧慌張點頭,“三哥是這麼說的,他在騙人嗎?”
“大騙砸!就是仗着你不懂才這麼說的!”常寧捏緊拳頭氣成河豚,“他們倆是不管,那羣王伯王叔管啊!”
他上次已經經歷過光着屁股被幾個王叔王伯從被窩裏拎出來,難道還要再來一次嗎?
救命!不可以!
作者有話要說:隆禧(控訴):三哥大騙砸!
康熙(抱拳):過獎過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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