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 45 章

作者:醉酒花間
上午的課程圓滿結束,兩個小阿哥喫過午飯休息一會兒就要去校場練武。

  隆禧惦記着悽慘背鍋的鄂倫岱大表哥,和常寧打了聲招呼,轉頭帶人跑去太醫院。大表哥這次需要的傷藥可能有點多,不去慰問慰問的話,他於心不安。

  唉,他還沒有成長到鐵石心腸的地步,也許長大了就能坑人不眨眼了吧。

  七阿哥輕車熟路來到太醫院,裏頭各個都是熟人,不過藥不能隨便找人藥,得找管藥的太醫拿,不然他們對賬的時候對不上得有人受罰。

  祁坤祁院判匆匆忙忙從外面趕來,看到小阿哥眼睛一亮,行完禮問清小傢伙的來意,招來個吏目去給他拿藥,語氣中難掩興奮,“託阿哥爺的福,天花痘苗的事情有了進展,臣正準備去給皇上和太皇太后回話。這事兒要是真的成了,天底下得有多少人免遭疫病之苦。”

  “痘苗有進展了?”隆禧也驚喜不已,“正好我待會兒要去清寧宮,你先和我說說,是小祁太醫的功勞嗎?”

  祁院判是個謙虛的人,但是這個時候也不會放着功勞往外說。兒子有本事他這個老父親與有榮焉,事關他們一家人的前途,他不誇大已經很勉強,怎麼可能這個時候謙虛。

  這次事情有進展也是陰差陽錯,他那小兒子好好的京城不待,偏偏跑去京郊莊子裏研究。胡鬧就胡鬧吧,還打着七阿哥的名義。

  太醫院南北名醫那麼多,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大家在京城集思廣益,他非要帶幾個藥童去鄉下別人也管不着。

  沒想到看着是胡鬧,還真讓他搞出了點兒有用的東西。

  那小子在鄉下忙活了幾個月,接診了不少病號練手。天花是疫病,民間一旦有發病的百姓也要趕緊上報處理,莊子裏不會出現棘手的病症,都是些尋常小病,尋常都懶得尋大夫診治的那種。

  也就那小子閒不下來,折騰過農戶家裏的豬牛羊之後還順便幫人家瞧病。

  能說會道到哪兒都有用,這不,那小子在鄉下莊子裏待了幾個月,聽農人說他們附近莊子裏的屠戶家都很少得天花,有時候疫病嚴重,大半個村子都被圈起來,就屠戶家裏沒事。

  每當有瘟疫出現的時候,他們不拜神不拜佛,都去屠戶家裏祭拜保平安。要不是因爲殺豬宰羊需要一把子力氣,手藝還都是祖傳的,他們也都想當屠戶。

  農人不會想太多,只覺得屠戶家裏人不得天花是老天保佑,除了偶爾羨慕嫉妒罵老天幾句外也做不了什麼。

  民間有祭拜神佛來祈求避免災禍的習慣,只天花一種病就有好幾個神能拜,病急亂投醫見個神都拜也是常有的事,以前從來沒有人在意這些。

  就算聽旁人說起過,也會覺得只是湊巧罷了。

  偏偏他家那臭小子不信邪,自己掏腰包去各個莊子的屠戶家裏藉助,京城周邊的村寨幾乎被他走過了一個遍兒。

  祁院判開始聽到小兒子在忙活什麼的時候都聽傻了,不止一次懷疑他兒子前二十年是不是走錯了路,那小子其實不想當大夫,而是想在莊子裏養牛種地吧?

  不管祁院判怎麼不解,總之小祁太醫在京郊莊子裏忙的是熱火朝天。

  世上沒有鬼神,怪力亂神的事情不存在,屠戶家裏很少有人染上天花肯定有原因,不可能是他們猜的那樣。老天要保佑也該保佑積善行德的人,他不是說屠戶不好,而是隻看屠戶乾的活兒就知道這一行經常是些膀大腰圓的暴脾氣,老天瞎也不能瞎那麼徹底不是。

  小祁太醫在心裏給各位屠戶大叔道了歉,幹正事兒的時候一點兒也不含糊。鄉野間和牲畜接觸最多的除了農戶就是屠戶,農戶接觸的只有自家的牛羊,屠戶經手的豬牛羊卻是數不清的,所以他想用牲畜來試藥,和屠戶們打交道最方便。

  他跑了那麼多莊子,把十里八村的屠戶見了個七七八八,發現屠戶不是不會出痘,只是他們出的痘和尋常人出的痘不太一樣。

  衆所周知,天花出痘非常兇險,稍有不慎小命兒就沒了。但是這種狀況在屠戶身上有點不一樣,他們出痘大多是在手上,出痘之後養幾天就好了,幹粗活兒的也不在意手好不好看,痘破了也不會管,只是那幾天會注意着不幹活兒罷了。

  小祁太醫輾轉了諸多屠戶,只找到了一位正好手上有痘不幹活兒的大叔。畢竟就算不會出事兒也是個病,總不能全京城的屠戶一起生病。

  他收集了幾塊痘痂,又和屠戶大叔談天說地聊了許久,所有的屠戶大叔都說牲畜之中只有牛身上會出現這種痘,豬羊身上都沒有出現過。據養過貓的人家說,有時候也會在貓身上發現,不過不多,不像牛身上一樣常見。

  小祁太醫是個腦子活絡的好大夫,琢磨來琢磨去琢磨出一個想法,咱就是說,有沒有可能屠戶大叔們手上的痘是從牛身上傳染的,染上之後就不會得天花了,就像民間小孩子種痘一樣。

  人是萬物之靈,牛身上的痘到人身上不會對人造成危害,所以屠戶乃至他的家人在日常生活中不知不覺的出了痘又痊癒,其實就是成功種了痘,之後也不會再得天花。

  這不比人身上取來的痘痂好用?

  小祁太醫覺得自己發現了拯救世界的祕法,當即寫信給他爹彙報情況。他一個人忙活不過來,請求支援請求支援。

  如果真的能按照這個思路繼續研究,以後給小兒種痘就不用擔心出事兒,這可是拯救天下蒼生的大功德,耽誤不得。

  祁院判知道他們家小兒子慣會胡思亂想,也知道他拿不準的事情不會往外說,既然已經寫信回來讓他派人過去幫忙,那個牛身上的痘肯定就肯定有用。

  這不,他剛看完信件就準備求見皇上和太皇太后。派人去莊子裏他說了不算,得上頭下令纔行。

  隆小禧忙不迭點頭,“咱們一起去,小祁太醫那麼厲害,這次一定能成功。”

  小傢伙面上激動,心裏比表面上更激動,腦海中的三頭身小人兒蹦着尖叫:系統爸爸流批!!!

  不愧是高科技!不愧是系統!邏輯縝密思路明確條理清晰!

  牛身上長的痘——牛痘。

  沒毛病!

  積分積分積分!暴富指日可待!他出息啦!

  七阿哥興奮的不要不要的,催着祁院判趕緊走。這是拯救天下蒼生的大事兒,耽誤一刻就是無數人的生命,快走快走快走,衝啊啊啊啊!

  祁院判邊走邊說,剛把事情說完小阿哥就開始激動,愣是拽着他跑完了接下來的路。

  錢滿多帶着其他人在前頭邊跑邊勸,只剩下幾步路用不着着急,慢慢走也花不了多少時間,再跑出汗了可如何是好?

  祁院判:……

  祁院判沒辦法,小阿哥拉着他的袖子,他有心慢點也只能跟着跑。

  一行人浩浩蕩蕩來到清寧宮,隆禧鬆開祁院判的袖子,過了景運門就開始喊人,“顧諳達,顧諳達在嗎?我三哥這會兒有空嗎?”

  小傢伙自己來清寧宮的時候從來不管裏面忙不忙,現在帶了外人,要給他們家三哥留夠面子,得打了招呼才能進去。就是這打招呼和不打招呼也沒什麼區別。

  康熙在屋裏就聽見臭弟弟咋咋呼呼的聲音,揉揉手腕讓顧問行把人放進來,“臭小子那麼大了也不知道穩重,回頭得讓熊賜履好好教教,正好《孝經》學完了,下面接《禮經》,多佈置些功課纔好。”

  皇帝放下手裏的書等着臭弟弟過來撒嬌賣萌,下午是倆小的練習騎射的時間,常寧從來不會缺下午的課,只隆禧隔三差五找藉口溜出來。

  倆人一個逃上午一個逃下午,倒是怪像兄弟倆。

  只是被顧問行帶來的只有祁太醫,沒有他們家臭弟弟。康熙挑了挑眉,“七阿哥呢?”

  顧問行躬身回道,“回皇上的話,七阿哥說祁院判有要緊事和您說,他不打擾您處理正事兒,等祁院判說完再進來。”

  七阿哥的原話是,“小爺來看看鄂倫岱表哥還在不在,顧諳達不用操心。”

  不過這話要是照搬過來能把他們皇上氣到拍桌,還是委婉點比較好。左右皇上不會真的和七阿哥置氣,他何苦夾在中間爲難。

  隆禧開心的想上天,直到進了清寧宮纔想起來他去太醫院是幹什麼的。還好錢滿多記得幫他帶上藥,不然還得再回去一趟。

  昨天三哥下令讓大表哥必須來當差,不想來不行,擡也得把人擡進來。也不知道來了之後被怎麼折騰了?捱打還是捱罵?總不能直接上酷刑吧?

  隆小禧越想越害怕,腦子裏滿清十大酷刑都冒出來了,站在臺階下面拍拍胸口壓壓驚,即將天降積分都擋不住他擔心倒黴催的大表哥。

  是他草率了,下次再有需要背鍋的時候一定不說是大表哥,換成鰲中堂就好了。

  他哥能罰大表哥卻不能罰鰲中堂,大不了他之後好好哄哄,總不能一直讓表哥捱打,這多不好意思?

  七阿哥問了門口的侍衛,得知鄂倫岱侍衛今天的確一大早就進宮了,不過人進了偏殿後就沒出來,他們也不知道里面發生了什麼。

  隆禧後怕的搓搓胳膊,讓錢滿多跟他一起去偏殿一探究竟。可憐的大表哥,該不會在裏面被酷刑折磨吧?

  什麼事情能花那麼長時間,現在已經是下午了,大早上進去到現在已經四五個時辰,剛纔那侍衛說也沒人給裏面送飯,他哥難道要把大表哥餓死在裏面?

  多大仇啊!

  小阿哥被自己的想象嚇的眼淚汪汪,躡手躡腳走到偏殿門口,豎起耳朵聽裏面的動靜,沒有聽到慘叫和求救才悄悄鬆了口氣。

  錢滿多看他們家小主子躡手躡腳,看看前面的侍衛,再看看後面的宮人,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跟小主子一樣,縮起脖子踮起腳尖,彷彿半夜三更在做賊。

  侍衛們:……

  他們不瞎。

  阿哥爺偷偷摸摸他們可以裝作看不見,可是這走兩步躲一下走兩步躲一下的架勢,也不像看不見他們的樣子,這是選擇性看不見?

  偏殿門口的侍衛低頭看着扶着他的盔甲拿他當假人的小阿哥,嘴角微抽識相的沒有說話。

  算了算了,一出聲再把阿哥爺給嚇着,他當自己是石頭得了。

  隆禧在門口磨蹭了好一會兒,實在聽不見裏面的動靜,這纔跟邁入龍潭虎穴似的小心翼翼邁過門檻,試圖從裏面找出他可憐的大表哥。

  宮裏沒有養猛獸,大表哥現在應該四肢齊全吧?

  “表哥?鄂倫岱表哥?”小傢伙放小了聲音,扶着門框往裏看,“鄂倫岱表哥,你還好嗎?”

  屋裏,鄂倫岱正在埋頭奮筆疾書,隱隱約約聽到有人喊他還以爲是錯覺,“七阿哥?”

  門框後面的小腦袋探來探去,聽見迴應立刻繞過屏風鑽進來,“表哥你還、表哥挺好啊。”

  小傢伙以爲裏面的場面是語言無法描述的血腥,哭腔都出來了,只是一句話沒說完就戛然而止。

  秋日的陽光從廊外透進來,被窗子細細碎碎的分成好多小塊,書桌上放着文房四寶,兩個宮女在旁邊伺候筆墨,他的鄂倫岱大表哥正坐在書桌後面享受紅袖添香,場面不是一般的悠閒。

  隆小禧:……

  虧他剛纔那麼擔心,早知道里面是這場面他就不來了。

  鄂倫岱在偏殿坐了一上午,想起來動彈一下都不行,心裏早就叫苦不迭,這會兒看到隆禧跟看到救命恩人一樣,扔了紙筆趕緊起來迎接。

  他不是偷懶,七阿哥來了他得迎接,這不算偷懶。

  倒黴催的大表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抱起小阿哥,虎目含淚那叫一個悽慘。

  他那皇帝表弟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今天本來不該他當差,愣是一大早讓人去家裏把他弄了起來。早起就早起吧,又不是沒早起過,可進宮之後不用他站崗,讓他在偏殿抄書算怎麼回事兒?

  整個京城都知道他不喜歡讀書,皇上這不是折騰人嗎。

  書抄不完不準喫飯也不準離開,那麼厚一摞書他得抄到猴年馬月,想餓死他就直說,找藉口也找的那那麼不走心,死之前還讓他備受折磨。

  鄂倫岱想不明白,他昨天已經捱了兩頓打,再一再二不再三,同一件事哪兒有罰他三次的道理,這到底是想幹什麼啊?

  隆禧聽着大表哥的哭訴眼神飄忽,看天看地看窗外的風景,就是不敢看倒黴催的大表哥。

  是他結論得出的太草率了,對可憐的大表哥來說,這好像比捱打更難受嗷。

  作者有話要說:隆禧:我錯了,下次還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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