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第 116 章
多爾袞攝政的時候,喀蘭圖兄弟對順治皇帝忠心耿耿,兩代帝王都念着他們的好,康熙初年,喀蘭圖就官至理藩院尚書、內大臣、加太子太保,雖然他年紀大了,但是沒有誰敢和他過不去,就連鰲拜也不會在他面前甩臉子。
不過鰲太師想的是他們都是一個陣營的人,四捨五入就是自己人,連自己人都難爲簡直不像話。
喀蘭圖年紀大了,理藩院的事情大多由右侍郎阿穆瑚琅來處理,如果不是最近朝中事情多,南方各省的官職調動頻繁,吏部的人天天忙的腳不沾地,左右理藩院的事情可以往後拖,於是就一直拖到了現在。
隆禧託着臉坐在旁邊,等喀蘭圖戴好眼鏡然後湊過去,“老尚書,看清了嗎?”
他也想今年才三歲,三歲肯定不用出來幹活,可他現在都快十歲了,再怎麼顯小也不可能和三歲小孩兒一樣。
老尚書大概是真的老糊塗了,他們家汗阿瑪已經過世那麼多年,想想也知道他不可能只有三歲。
哦,如果這人能在理藩院再待幾年,沒準兒能等到下一輩的阿哥三歲來這兒串門。
喀蘭圖終於想起來今年是哪一年,連忙站起來告罪,隆禧看他顫顫巍巍的樣子,生怕把老人家急出個好歹。
鰲拜站在旁邊看熱鬧,樂呵夠了才帶着手忙腳亂的小阿哥去其他屋裏串門。
喀蘭圖老眼昏花幹不了活兒,理藩院的文書什麼的都在幾個侍郎那兒,尚書的屋子早幾年就只用來喝茶休息,現在還不到休息的點兒,等到了中午,不回府休息的侍郎們也會到這兒喫飯喝茶。
隆禧走的時候還在想,他要是真的只有三歲就好了,三歲的小孩兒可以肆無忌憚到慈寧宮告狀,現在不行,現在去告狀也告不贏,還會被臭哥哥拎出去再教訓一頓。
只有小孩子纔有告狀的權利,大孩子沒有,大孩子只有挨教訓的權利。
鰲拜在理藩院也沒有正經的房間,有事兒了就去找那幾個侍郎,沒事兒了就和喀蘭圖一起喝茶嘮嗑,他就是來這兒鎮個場子,沒必要再刻意給他騰地方。
鰲太師收斂起來那是真省心,和以前相比簡直是兩個人,但是要說他是怕皇帝掌權秋後算賬,人家在皇帝跟前也沒縮着脖子過日子,要說他不怕皇帝計較,他在外面又真的開始守規矩了。
奇怪,不對勁,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就不想,鰲拜脾氣好了對他們來說反正不是壞事兒,既然如此,那還管那麼多作甚?
其實鰲拜沒想那麼多,他就是想多活幾年,等到大孫子長大成人了再作死,現在就作死的話,兒子在朝中無所建樹,大孫子還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娃娃,家裏沒了他這個頂樑柱可怎麼辦?
還有就是,他們小阿哥喜歡在外面玩,身邊沒個得用的人也不行,阿哥爺腦子活絡,那些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想來想去還是他來幫襯着最合適。
他們幾個老東西從輔政大臣的位子上退下來,再過問朝中大事就不合適了,但是在上面待習慣了,再讓他們去管邊邊角角的小事兒他們也拉不下臉。
看蘇克薩哈,天天臭這張臉跟別人欠他多少錢似的,再看遏必隆,遇見個能出京的差事就激動的跟什麼似的,搶到手了之後火急火燎就跑出京城。
不像他,天上掉下來個小阿哥到他懷裏,他幫着小阿哥處理那些瑣事,既能讓皇上看到他的辛苦還能不招皇上記恨。
嗨呀,老天都幫襯着他。
理藩院的幾個侍郎都在忙活,看見鰲拜帶着阿哥爺過來也只是打了聲招呼,如果單純只是招待喀爾喀的使臣,他們要忙活的還沒那麼多,問題是他們皇上想要的不只是喀爾喀三部認錯。
漠北離中原太遠,很多事情朝廷鞭長莫及,不像漠南各部已經被整編成旗,還有朝廷派去的官員和蒙古親王郡王們一起處理政務。
喀爾喀各部什麼時候和漠南蒙古一樣由朝廷重新整編,朝廷什麼時候纔不會對他們防備到現在這種程度。
這次喀爾喀三部派使臣過來,如果單純是認罪認罰,過幾年北邊還少不得再起戰事,如果是願意接受朝廷的整編,過幾年的仗不用打了,他們理藩院要忙活的事情就更多了。
理藩院理藩院,他們管的就是邊疆蒙古、西藏各地的事情,漠南蒙古這些年還算老實,除了一個察哈爾本就地位特殊又被忽悠着搞事,如今被打散了南遷到河南山西等地,以後也沒有察哈爾部這一說了,有察哈爾的教訓在前,漠南其他部落不會想不開主動找死。
皇上能讓察哈爾部消失在草原上,自然可以讓其他部落也消失在草原上。
中原久經戰亂,現在還沒有恢復到太平盛世的狀態,只要朝廷想,內地各省都能給出地方來安置北邊的蒙古朋友。
種地不是天生都會的,放牧也不是天生都會的,只要願意學,過不了幾十年,內遷到中原的蒙古牧民就會成爲種地的好手。
不要懷疑他們家皇上幹不出來這種事情,年輕人脾氣大,能幹出來什麼事他們都不意外。
隆禧跟着鰲拜在屋裏轉了一圈,然後就被帶到外面樹蔭底下乘涼去了。
看院裏小廝搬東西的熟練程度,這種事情以前肯定沒少幹。
鰲拜悠哉悠哉坐下,美滋滋的咂了口茶,然後才搖頭晃腦說道,“咱們家皇上記性好着的,太宗皇帝當年已經在着手準備將喀爾喀各部整合成旗,結果太宗皇帝病逝,喀爾喀那邊忽然反悔,同樣的事情再一再二不再三,那邊接二連三的給朝廷找麻煩,是可忍孰不可忍,皇上這次鐵了心的要完成太宗皇帝未完成的事情,喀爾喀那邊還有的磨。”
不是他對他們皇上沒有信心,而是喀爾喀那邊的傢伙詭計多端,那些人要是肯和漠南各部一樣消停,這些年朝廷也不會分出那麼多兵力專門防着北邊來犯。
以前他們是關外蠻夷,都是中原防備着他們往南打,現在他們入關,開始防備着別人南下。
風水輪流轉,就是這麼個理兒。
隆禧捧着茶杯慢慢抿,只覺得以後的生活任重而道遠,“打仗要花錢,我們要更努力的賺錢,好讓三哥沒有後顧之憂,誰不聽話就打誰,想打哪兒就打哪兒。”
鰲拜笑眯眯回道,“那可有的忙活了。不過話說回來,漠北蒙古和漠西蒙古的大部分族人都過的窮苦,只要咱們能讓他們過上好日子,不戰而屈人之兵也不是不可能。”
喀爾喀三部之間並不太平,三部之間時常有戰事發生,漠北大的很,除了三個強大的勢力之外還有不少在他們的夾縫中求生存的小部落,可以說是沒有一天太平日子。
漠西那邊也不太平,如今天山一帶只剩下準噶爾一部,順治年間衛拉特各部的首領派使臣來京城朝貢,之後那邊和朝廷的往來就沒有斷過。
衛拉特各部比喀爾喀聰明,就算背地裏有小動作,明面上的朝貢卻沒有斷過。
順治十年,準噶爾首領僧格繼位,之後這近二十年時間,準噶爾和朝廷的關係還算可以,兩邊的往來還算密切,那邊遇到什麼困難,比如遭災了糧食不夠吃了,朝廷也願意拿出東西給他們救急。
當然,給的東西是多是少得看那邊是不是真的急,畢竟人都有私心,把朝廷當冤大頭的情況也沒少出現過。
隆禧放下水杯,問道,“我聽說準噶爾那邊出了亂子,他們首領僧格死了,現在正是羣龍無首的時候,這是怎麼回事?”
“兄弟相殘,不是什麼大事兒。”鰲拜聳聳肩,解釋道,“準噶爾部的幾個臺吉,也就僧格看上去像是能成事的,如果他那幾個弟弟都只會爭權奪利,準噶爾遲早也四分五裂。”
僧格執政將近二十年,他也和那人打過交道,不說他們各自的立場,只看人的話,他也承認那人是條漢子。
準噶爾和羅剎國接壤,那些醜了吧唧的異族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自個兒的地盤盤剝百姓也就算了,還把主意打到別的地方。
當年羅剎國那個皇帝想在準噶爾徵稅,可把僧格給氣死了,那傢伙又不是捱了打不還手的人,暴脾氣上來直接帶人打了那邊的大營。
最後那年是朝廷多派了好幾支裝滿了貨物的商隊過去,纔沒讓他們凍死餓死太多族人。
羅剎國要針對準噶爾,僧格還真沒法一個人應對。
那傢伙也是可憐,被親兄弟聯合外人謀殺,也不知道準噶爾的動亂和北邊羅剎國有沒有關係,如果有的話,漠北那邊也得防備着了。
隆禧捏捏手指,語氣很是篤定,“肯定有,他們都想越俎代庖向準噶爾收稅了,肯定早就開始惦記準噶爾,既然惦記準噶爾,沒準也惦記喀爾喀,甚至惦記咱們老家盛京,得防着,必須得防着。”
雖然不知道怎麼防,但是有這個意識總沒錯。
“先看着吧,等朝廷騰出手來,那邊討不到好處。”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現在想也沒有用,鰲拜沒把太遠的事兒放在心上,又挑着蒙古各部的事情說給他們小阿哥聽。
阿哥爺以後進入朝堂,去六部也好去內務府也好,要他來說都不如來理藩院。
想踏踏實實辦差幹活兒,理藩院和蒙古各部打交道,現如今他們比蒙古勢大,蒙古各部要看他們的臉色過日子,在這兒輕易不會出大錯。
不想辦差只想掛個名兒也沒關係,理藩院的侍郎們都是能幹的,看喀蘭圖老尚書,人家不管事一樣在理藩院待的好好的。
阿哥爺剛開始辦差,分到身上的肯定不會是重要的差事,放着不管自然有別人幫他幹。
所以說,現在多來理藩院走走,將來真的開始辦差,也不至於手忙腳亂的讓人看了笑話。
隆禧聽着這話,感覺鰲拜對他比他哥都要操心,“唉,以後天天都要來嗎?讓小孩兒出門幹活真的合適嗎?”
“阿哥爺不小了,五阿哥都開始出門學着辦差,您怎麼就不行了?”鰲拜對他們家小阿哥信心十足,也就是這十幾年來日子好過,當年在關外的時候,這麼大的娃娃都能跟着大人上戰場了。
隆禧又嘆了一口氣,“幸好爺趕得巧,沒生到那時候。”
真要出生在關外,就他剛出生時那身體狀況,妥妥是個早夭的命。
他那皇帝哥哥是個狠心的男人,說讓他出來見識見識大場面就一天休息時間都不給留,好在喀爾喀的使臣很快就到了,不用再天天悶在理藩院裏。
使臣進京要住驛館,理藩院要派人去京城門口迎接,順便把他們送回驛館,然後留下幾個人陪同,告訴他們什麼時候入宮覲見什麼時候麻溜兒滾蛋。
隆禧以爲喀爾喀使臣不會在京城留太久,他們想不想留是一回事兒,皇帝不願意讓他們留又是一回事兒,既然鰲拜也說了喀爾喀的事情還有的磨,那這次估計只是敲打敲打,真正的重頭戲還得在平定南方之後纔開始。
萬萬沒想到,他想的還是太簡單了。
隆禧麻木的喫着菜,沒想到喀爾喀的使臣能在宮宴上打起來。
衆所周知,喀爾喀有三個大漢,札薩克圖汗、土謝圖汗和車臣汗。
三個大汗之間互相看不順眼,雖然都是喀爾喀,但是打起來的時候一點兒也不像一家人。
這次派使臣也是三家分別派人過來,使臣團都被各自的大汗叮囑過,誰都不肯在路上耽擱太長時間,生怕最先抵達京城的人偷偷進宮求見皇帝把罪名推到另外兩家身上,一路上是緊趕慢趕,最終還是同時抵達了京城。
到京城後也不敢掉以輕心,不光要出錢出力上下打點,還要防備着另外兩家給他們使絆子,當然,他們也不會忘記給另外兩家使絆子就是了。
都說三角關係最穩定,放到喀爾喀三部身上也一樣,三方在漠北草原勢均力敵,沒有哪個厲害到能吞併另外兩個,也沒有哪個弱到能被另外兩個吞掉,三方之間合縱連橫手段層出不窮,說起他們的內鬥史那是三天三夜都說不完。
京城畢竟不是漠北草原,能被派到京城的使臣也都是聰明的,他們不敢在驛館太放肆,又不能什麼事情都沒辦好就啓程回漠北草原,於是,最後一出大戲就在宮宴上演開了。
札薩克圖汗的使臣離開席位說土謝圖汗的部落一聲不吭劫掠他們的部落,請求博格達汗給他們做主,土謝圖汗的使臣又說札薩克圖汗的人跑去他們的部落燒殺搶奪無惡不作,也求博格達汗給他們做主。
博格達汗,也就是他們家三哥,是蒙古各部落對他們家三哥的尊稱,就是和以前稱呼李世民天可汗的意思差不多,翻譯過來就是神聖可汗。
車臣汗的使臣倒是沒有說他們部落被燒被搶被劫掠,但是表面上拉架實際上卻是煽風點火的事兒也沒少幹。
隆禧聽他們吵架看熱鬧很開心,還時不時和他們家五哥點評誰說話有水平誰說話沒水平,沒想到就一個扭頭的時間,那些人竟然當着大家的面打起來了。
這是真不拿他們當外人啊!
作者有話要說:隆禧:打起來!不要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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