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第 150 章
宗人府的屬官不少,除了宗令之外還有左右宗正、左右宗人、啓心郎、員外郎等各種職位,不光掌管皇室的宗族名冊,還要暗示編撰玉牒,向皇帝報告宗室子弟的情況,提拔人才教育幼童,父子打架婆媳處不來之類的雞毛蒜皮的小事兒也歸他們管。
如果說內務府是專屬於皇帝一人的小朝廷,宗人府其實也差不多。
福全身爲既定的下一任宗令,在宗人府擁有單間來處理公務。
裕親王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慶幸他有個單間,而不是和其他人一樣在大廳裏處理公務,不然他的臉面非得被旁邊這臭小子給丟光不可。
他一定是瘋了,直接把人扔回宮折騰皇帝多好,都到這時候了還當什麼大家長,只要頭疼的不是他,臭小子把紫禁城掀了都和他沒有關係。
隆禧絲毫沒有討人嫌的自覺,圍着他們家二哥不停的製造立體環繞式噪音,“二哥,我覺得我可以和曹侍衛一起去江南,別的暫且不提,就說身份,小爺過去可以給他撐腰啊。”
小曹同學還年輕,年輕人沒有經歷過挫折,就算有他爹大曹在旁邊保駕護航也不行,誰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就會掉鏈子。
他不是說小曹同學沒本事,而是單純的對他的經商能力保持懷疑的態度。
他那所剩無幾的模糊記憶告訴他,小曹同學並不怎麼擅長經商,大宗生意放到他手上,能保住本錢就是萬幸,賠的什麼都不剩是日常。
有道是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人多了還能商量着來,他和小曹同學一起去,沒準兒合作的力量能讓他們扭轉乾坤,把虧本的生意幹成大清的新一代搖錢樹。
開海是大事,小曹同學那麼年輕,讓他過去肯定也是學習居多。在哪兒學都是學,加他一個完全不是事兒。
沿海的城池被遷海令霍霍的所剩無幾,在這人口資源比什麼都重要的年代,開海的第一件事不是商人那邊如何如何,而是讓海邊有人氣兒。
要是百八十里的都不見人影,那還當什麼港口,商船上拉的貨賣不出去,有人肯往那兒去纔有鬼了。
當年爲了讓沿海的百姓和海外沒有接觸,朝廷強行遷海,大清那麼長的海岸線,沿岸那麼多百姓,遭罪的人數都數不清。現在政策一變,原本遷到內地的百姓又得大老遠的遷回原籍,不多派些人去處理這件事,那邊兒的百姓遲早還得鬧事。
這不能怪百姓,實在是不鬧事不行。
朝廷下遷海令的時候,沿海百姓死傷無數,經濟損失更是讓人心痛,對沿海的百姓來說,那就是強迫他們背井離鄉,罪行累累罄竹難書。
南方人最重視什麼?宗族!
有些事情辦一次已經很得罪人,朝廷還想來第二次,那已經不能說是得罪人,而是不共戴天的血仇。
所以派去處理這件事情的肯定得是老成持重能服衆的人,不然絕對扛不住那種場面。
簡單粗暴的法子上次已經用過,這次再簡單粗暴下去,南邊非得翻了天不可。
經過以上縝密的推理,小曹同學肯定不是主力軍。
既然如此,加上一個他完全沒問題。
隆禧在房間裏嘟囔,看他們家二哥一點反應都沒有,嘀咕了好一會兒才安靜下來。
福全不着痕跡看了一眼,看到臭小子手底下已經寫了好幾頁紙,已經能猜到上面的東西有多羅裏吧嗦。
算了,讓皇帝頭疼去,他能得到一會兒的安寧已經不容易,還是不要打擾臭小子奮筆疾書爲好。
隆禧洋洋灑灑寫了十幾頁的請命書,寫完之後從頭到尾欣賞了一遍,確定寫出來的東西一如既往的優秀,這才自信的疊起來放好,“二哥二哥,你待會兒要進宮嗎?”
福全嘴角微抽,“不去。”
隆禧遺憾的拍拍他的手臂,“那就見不到你親愛的弟弟們是如何開戰了,真可惜。”
“開戰?”福全放下手裏的東西,“你要和誰開戰?你三哥?”
這真的不是找死嗎?
隆禧大手一揮,“二哥放心,論吵架,弟弟我還沒輸過。”
福全:……
他得和皇帝好好說說,讓這臭小子儘早搬去王府住,不然他怕這混蛋小子哪天作死弄得後半輩子連王府都住不上。
傻弟弟還不知道自己即將面對什麼,讓人把他辛辛苦苦寫出來的請命書送到御書房,然後樂顛顛的回王府等迴音。
承瑞承祜難得出來一次,小傢伙們還沒到想家的時候,在王府裏簡直要玩兒瘋了,看他們倆的架勢,別說在王府住一天,就是住上十天半個月也沒什麼。
小孩子總是喜歡新鮮地方,玩起來只顧得開心,根本想不到還有人在惦記他們。
好在他們不會真的在裕親王府住上十天半個月,否則的話不光福全受不了,宮裏也得鬧翻天,第三天早上,宮裏就派人把三個小祖宗全接走了。
謝天謝地,哪個都好好的,一個都沒有缺胳膊少腿兒。
福全親自把人送回慈寧宮交差,趁幾個小魔星在兩位太后身邊撒嬌,轉頭去了御書房找皇帝商量正事。
他們教育弟弟的方法已經初見弊端,不能在教育兒子上繼續犯錯。
幸好隆禧不知道哥哥們心裏是怎麼想的,不然他們絕對別想在慈寧宮和寧壽宮再得到一個好臉色。
就在七阿哥準備和小曹同學聯絡感情,試圖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時候,前朝的黨爭就這麼突如其來的波及到了他的身上。
他看上去很好欺負嗎?
七阿哥無辜的睜大眼睛,好吧,看上去的確有點好欺負。
早朝結束,大臣們三三兩兩走在一起,有的結伴去衙門,有的在宮門處各自散去。總之就是,會議結束,皇帝回書房批閱奏摺,底下人各自回去幹活。
大早上從牀上爬起來上朝這件事,對可憐的七阿哥來說,越長大越不容易躲過去,以至於到現在,只要他在宮裏,早上必定會有人喊他去上朝。
皇帝自己早起晚睡,也要讓別人陪他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人類那微妙的嫉妒心吶,就見不得有人過的比他舒坦。
一般來說,隆禧上朝的時候會和幾個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傢伙站在一起,他們在角落裏集體罰站,成年人們在他們面前商量正事。
即便大部分時間他們眼前的那些人都在吵架,但是這不耽誤小孩子在後面打瞌睡。
別問早朝那麼正式的場面爲什麼會有小孩子出現,問就是本朝有個萬惡的上朝站班制度。
就算這年頭成年早,十五六歲的青少年就能當成年人來當家做主,七八歲的小傢伙也還是小孩子。
還好現在對這個上朝站班沒那麼嚴謹,如果真的按照當初制定的制度實施,六歲的小屁孩兒就得和其他王公大臣一樣,天不亮就起牀,衣冠整齊的和王爺貝勒們站在一起接受皇帝的審閱,那才真是要了命了。
他自己小時候不想起還能撒潑打滾兒賴牀,王府裏的阿哥們沒法和他一樣放肆,早上再不願意起牀也得從溫暖的被窩裏爬起來和他們阿瑪一起來乾清宮受罪。
因爲七阿哥那薛定諤的長大成人,在他想離開京城的時候,他是個沉穩能幹足以獨當一面的成年人,在他不想直面大臣們的罵戰的時候,他又是個弱小可憐只能和小孩兒們在一起被迫站班的未成年人。
別管他到底成年沒成年,總之就是按需未成年。
又是一個令人昏昏欲睡的早朝,對於過來站班的小孩子們來說,上朝和上課沒什麼區別,不管課堂上怎麼犯困,只要下課鈴一響就會瞬間清醒。
隆禧和小夥伴們打過招呼,目送他們跟着各自的家長回家上學,然後去門口找曹寅嘮嗑。
小曹同學要過些日子才能去南邊,和海外通商的港口在兩廣和福建一帶,他得等沿海的百姓遷回去一部分後才能動身。
如此一來,就給了隆禧足夠的時間來說服皇帝,同樣帶來了不少變數。
比如,現在。
隆禧站在乾清宮門口,看着朝自己走來的索額圖,腦海中已經開始模擬接下來可能發生的場景。
出場人員:隆禧,索額圖,乾清宮門口的御前侍衛若干。
劇情簡介:索三爺和七阿哥積怨已久,某天,這兩個人在乾清宮門口狹路相逢,一場大戰即將爆發。
在隆禧看來,一臉兇相的索額圖面無表情的樣子就像別人欠了他八百萬兩銀子,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愣是走出了一種扛着大刀來要賬的架勢。
嘶,來者不善。
七阿哥眼疾手快攔住正要離開的明珠,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看在索三爺的面子上,明珠大學士應該不吝於幫個小忙。
南方藩王之亂結束之後,明珠回京便調到吏部當尚書,正式開始了他權傾朝野的大權臣生涯。
去年年末,他又被授予武英殿大學士,期間還擔任了實錄、方略、一統志、明史等一系列皇家著述的總纂官,不光朝中官員調動歸他管,剛剛考完科舉的新一代也全都落到了他的手裏。
殿試完的狀元榜眼探花還有其他才子們不少都會去實錄館、方略館等各種各樣的館編書,如此坐幾年冷板凳,然後纔會分到其他部門幹活。
當然,還有很大一部分直接去地方當官,從縣令做起,有能力就慢慢高升,沒能力就輾轉各地當縣令。
不管留在朝中還是去地方,反正都逃不出明珠的手掌心。
明史館裏都是朝廷花大力氣招攬來的前朝遺民,滿洲勳貴都傲氣的很,那些前朝遺民也沒好哪兒去,雙方見面不打起來已經是修身養性之後的結果,皇帝的態度在那兒擺着,他們也不能對明史館的前朝遺民態度太差。
朝中能和明史館那些人處得來的不多,館裏的人是皇帝屈尊降貴請了許多年才請到京城的,都覺得自個兒和其他人不一樣。
他們看滿人的時候覺得那都是蠻夷,看朝中漢臣時覺得那些都是軟骨頭,像他們這樣被朝廷千呼萬喚才肯出山的纔是真正的有骨氣。
殊不知在別人眼裏,那些真正爲前朝守節的人不管朝廷怎麼請他們都不會出山,千請萬請再出來,只會讓人覺得他們在自持身價,只要價錢讓他們滿意,他們就什麼都肯幹。
也不知道哪個名聲更差。
不管別人心裏怎麼想,爲了穩定局勢,他們也不能把心裏想的表現出來,如此一來,能和明史館那些人打好交道的人選就異常重要了。
納蘭明珠是滿洲勳貴中難得的文化人,別人家讀書是騰出個房間當書房,他家是單獨建棟藏書樓,哦,還不只一棟。
這樣一個文化人,恰好有長袖善舞八面玲瓏,簡直是老天專門給他們找來的對口人才。
不過這樣一來,皇帝重用明珠,就註定不會再給他家裏的其他人太多權力,這樣一來就坑了他的幾個兒子。
像他大兒子納蘭成德,年輕人文采斐然,不過和大多數八旗子弟一樣,有着一顆縱馬征戰的心。
可惜他只能想想了,他爹一天不倒臺,他就別想離開京城,只能老老實實跟在皇帝身邊當侍衛。
明珠勢大,皇帝爲了平衡朝中權利也不會讓索額圖太落魄,只凶神惡煞還不夠,朝中都是人精,凶神惡煞可嚇不住他們。
早在康熙八年的時候,索額圖就是國史院大學士,內三院的大學士,在恢復內閣之前,地位和內閣輔臣差不多,後來恢復內閣制度,索三爺又改任保和殿大學士,只要他手上的權利足夠大,完全可以稱之爲內閣首輔。
朝中的大學士頭銜很多,建國之初的大學士分爲三院,弘文院大學士、祕書院大學士、國史院大學士。順治十六年的時候又改三院大學士爲四殿二閣大學士,四殿是中和殿大學士、保和殿大學士、文華殿大學士、武英殿大學士,二閣是文淵閣大學士、東閣大學士。
那麼多大學士,誰沒事兒去記他們的排位,所以哪個大學士更有含金量,更多時候只看當大學士的人有多大權利,而不是看他是什麼大學士。
在明珠心裏,他的武英殿大學士的地位是槓槓的,而再索額圖眼裏,他的保和殿大學士纔是當朝大學士中地位最高的那一個。
索三爺帶着自認爲和善的微笑,一句話還沒來得及說,就看到明珠那張惹人厭的老臉出現在眼前。
仇人見面,那是分外眼紅。
索額圖臉上的“和善”瞬間消失,見到老對頭的瞬間就恢復成那個囂張跋扈的索三爺,“呦,明相日理萬機,今兒怎麼還沒走?”
混賬玩意兒淨會裝模作樣,他們是驍勇善戰的滿洲二郎,天天一副文化人的樣子給誰看,不會真以爲皇上心裏那些漢人的分量有多重吧?
真要如此的話,滿朝勳貴誰都不會答應,就他納蘭明珠拿着雞毛當令箭,真以爲自己多大能耐吶。
明珠面上帶笑,怎麼看怎麼溫文儒雅,“愚庵公不也沒走遠。”
他索三兒成天仗着皇后出自赫舍里氏嘚瑟的不行,皇上還立儲,他就忙不迭的一副二阿哥將來肯定會繼承大統的架勢,如此沉不住氣,能成大事纔有鬼了。
家裏的榮耀自有男兒郎在戰場上打出來,而不是靠送女人進宮,瞧他那點兒出息。
作者有話要說:隆禧:我好像是多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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