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幻靈之境
這其實很好理解——暮雲卿心中對於朱邪玉麟是有歉疚的,再加上暮家上面還留着一個危急情況下能爲朱邪玉麟抵擋住大部分傷害的備胎,他對於掌握着朱邪玉麟還是有一定把握的。
但是一旦這個強勢的人變成了朱邪玉麟,暮雲卿就開始不確定起來了。
暮雲卿做慣了那個身居高位、掌握實權、殺伐決斷的人,突然間將他置於弱者的地位,別說他心裏上過去不,就是他能說服自己形勢比人強,他在行動上,也未必能配合的好。
靈物宋燁修正是看清楚了這一點,才故意點出來,讓暮雲卿收斂一點。
別以爲他沒看出來,就算暮雲卿之前對着朱邪玉麟做出一副“我一切都是爲了你好、我可以爲你付出一切”的深情模樣,但暮雲卿的心中,想的最多的,依舊是自己。
人的天性,在沒有徹底嘗過失去的滋味之前,不會明白這個世界上還有一點東西,比得上自己的性命——或者說,這個世界上,有些東西是用自己的性命去換,都讓人甘之如飴的。
現在,在這個封閉的環境中,當暮應的話不具有無上威嚴的效力,當所有的靈物都對着朱邪玉麟和暮雲卿這兩個外來者蠢蠢欲動……
靈物宋燁修一想到那個血腥而殘忍的畫面,就忍不住勾起嘴角:當年他可是從那樣的無邊地獄中一步步走到今天,不知道暮雲卿,能不能做到這一點。
朱邪玉麟聽見靈物宋燁修說要罩着自己的時候,就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了——靈物宋燁修無非是不想僅僅是作爲宋燁修遺留下來的力量被吸收,他既然已經有了自己的靈智,總想着爲自己再爭取一把,就算損失點力量,也要繼續存活在這個天地間。
這不算錯,甚至朱邪玉麟自己也是這麼認爲的。
不過朱邪玉麟心中還存了點私心——宋燁修要通過吸收自己半生的力量才能進入這個墓葬羣,那反過來推理,是不是隻要宋燁修沒辦法吸收這個靈物的力量,就無法進入墓葬羣了?
想到宋燁修那天晚上說的話,即使過去了一段時間,朱邪玉麟也還是有一種心驚肉跳的感覺。
她自問將家人看的很重,是絕對無法容忍宋燁修倒在自己面前的,更別說讓宋燁修爲了她去死。
如果僅僅是留住一個靈物宋燁修的性命就能避免這個悲劇,朱邪玉麟心中還是很願意的。
這麼想着,朱邪玉麟睜開假寐的雙眼,看了看眼前面色難看的暮雲卿,輕笑道:“所以你能不能告訴我,剛纔你那雲淡風輕的模樣是爲了什麼呢?”
朱邪玉麟再回想起剛纔暮雲卿看她的神情,才後知後覺地發現——暮雲卿不是什麼都不知道,而是他什麼都知道,但那種“知道”之後的計劃,需要她朱邪玉麟來參與。
“你們。”暮雲卿對着他們微微一笑,伸手勾了勾手指,“過來。”
其中一個靈物不堪忍受暮雲卿散發出來的無邊威壓,頭往邊上一歪,翻着白眼暈了過去,一頭砸在那還沒來得及散去的猩紅中。
在墓葬羣中,靈物要是受了傷、甚至是死亡之後,他們的屍體並不會存留太久的時間。
因爲靈物的力量、能力、天賦甚至是身體,都是墓葬羣中的一部分,當統攝他們活動的那種力量消失之後,所有的一切都要塵歸塵、土歸土,重新進入新一輪的循環。
這就是墓葬羣的平衡。
雖然這種力量的平衡在進入再循環的時候,半路殺出個程咬金,被暮雲卿給強行搶走了一半,那些靈物的屍體卻還是按照原本的途徑,一點一點消失。
但因爲墓葬羣的力量平衡畢竟受到了干擾,那些死亡的痕跡沒有消失得很乾淨,這才讓站在一片慘烈死亡氣息中心的暮雲卿,看起來更加可怕。
因爲吸收了墓葬羣中的力量,暮雲卿整個人看上去也和之前有了點不同。
眉眼倒是沒有多少變化,但是那種因爲在受傷、心累負面因素干擾之下帶出的疲倦絲毫不見了,整個人更是有一種由內而外發出的凜然和邪魅。
剩下的那三四個靈物哆哆嗦嗦地蜷縮在一起,只看了暮雲卿一眼,就再也不敢看他了,低眉順眼的模樣格外可憐。
但暮雲卿面上沒有絲毫鬆動,甚至只是輕輕挑起嘴角,眼中的不屑層層疊疊地顯露出來,不明顯,但也沒有刻意隱藏。
不管在誰面前,暮雲卿都應該是驕傲的、甚至是帶着殘酷的高高在上的,要是心裏沒有了羈絆,這個男人應該站在世界的頂端纔是。
只可惜,暮雲卿心中裝着的事情太多,因爲暮家,他已經許久沒有感受過這種酣暢淋漓地使用力量的感覺,這會兒的釋放,讓暮雲卿心中多了些暢快,許久不見突破的內力也隱隱有要上升的趨勢。
但是現在畢竟不是專注內力的時候。
暮雲卿輕嘆一聲,有些惋惜地將體內蠢蠢欲動的內力給按耐下去,看着那三四個還清醒的靈物,問道:“墓葬羣埋葬暮應的地方在哪裏?”
雖然他們先前看的那一場過往中,並沒有提及暮應最後是不是被葬在了這個墓葬羣中,但是暮雲卿相信暮家老祖宗流傳下來的記載,更因爲暮家幾百年不斷將自己優秀的子弟送到墓葬羣的外圍做守墓人而對這個消息深信不疑。
不然,要是暮應沒有葬在這個墓葬羣中,爲什麼這個墓葬羣從古至今流傳下來的名字要叫做“暮家墓葬羣”呢?
不然,要是暮應沒有葬在這個墓葬羣中,那些被派去作爲守墓人的暮家子弟,豈不是成了笑話了嗎?
暮雲卿深吸一口氣,壓住在他問出口這個問題之後,就砰砰亂跳的心,目光冰冷地看着所稱一團恨不得將自己壓縮起來的靈物們。
這些靈物沒有飛天遁地的本事,或許有着過人的天賦,但是在暮雲卿完全釋放的威壓下,屬於動物的本能頓時佔了上風,連動彈都不敢,更別提還要攻擊暮雲卿了。
其中一個膽子比較大的靈物哆哆嗦嗦了半晌,見暮雲卿真的沒有要傷害他們的意思,纔敢抖着嗓子道:“墓葬羣……墓葬羣還在生長呀,哪裏有盡頭?”
暮雲卿的瞳孔微微一縮,語氣驟然凌厲起來:“你說什麼?”
墓葬羣在生長?開什麼玩笑!墓葬羣不就是一個陵墓嗎?裏面或許掩藏了許多的性命和生靈,或許還因爲長期的封閉和能量循環衍生出外界不可能存在的生命,但那也只是個體啊。
“墓葬羣”這種東西,明明就是死物,怎麼可能會生長呢?
就在暮雲卿晃神的時候,不知道從哪裏來的一個靈物突然衝向他,暮雲卿心性不穩猝不及防之下,還真的讓它傷了手臂。
那個靈物也不戀戰也不邀功,一擊即中就想像出現的時候那樣,從暮雲卿面前逃竄離開,卻在快要融入青石板的時候,哀聲慘嚎了一聲,飛快得跌落地面,抽搐兩下,就昏迷不動了。
暮雲卿的右手上鮮血淋漓,血流流過的地方一種詭異的符號一點一點地出現,又飛快消失,就像最詭異的潮汐一樣,冰冷徹骨。
暮雲卿的視線落在那個膽敢攻擊自己的靈物身上——一隻兔子,雪白的皮毛半睜着的紅色眼睛,看樣子已經被他手上的咒術反擊得奄奄一息了。
曾經是朱邪玉麟的幻心境之靈啊……
暮雲卿輕嘆一聲,本來想直接滅掉它的心情也有些猶豫了。
要不要,像對待所有敢於挑戰自己權威的人一樣,直接殺掉呢?畢竟他現在可沒有帶着暗衛,能幫他調教手下什麼的。
暮雲卿都走到那兔子跟前了,心中的猶豫並沒有絲毫減少。
要知道這可是朱邪玉麟的幻心境之靈啊——雖然說最後朱邪玉麟並不喜歡它、還驅逐它了,但那畢竟曾經是朱邪玉麟的東西,他要是招呼都不打一聲就把兔子給宰了,朱邪玉麟會不高興的吧?
暮雲卿的視線落在自己的手臂上,上面被那兔子弄出來的、猙獰的傷口正在以一種快的不可思議的速度癒合,看的邊上的幾個靈物又恐懼又崇拜,那眼神,恨不得將暮雲卿供奉爲王了。
要是歐陽皓月沒有給他這個咒符,說不定他還真就陰溝裏翻船,在這個兔子身上倒了大黴了。
這麼一想,暮雲卿看着兔子的眼神再也沒有溫情,直接上前,用畫着咒符的右手扣住那兔子的頭,雙眼微微眯起——在場的靈物更加驚恐地發現——尼瑪暮雲卿這個外來戶在強行吸收靈物的生命本源和力量本源啊!這和喫人的妖怪有什麼不同?還是徒手直接上!這簡直太兇殘了啊!
邊上的靈物本來還有些要反抗的小心思,在見識了暮雲卿的兇殘程度之後,統統都很明智地偃旗息鼓了。
從本質上來說,靈物基本上算是動物的一種,他們的直覺和生存本能在這種封閉的環境中,被磨練得更加接近於動物——這大概是另一種叢林法則的詮釋方式。
在動物的眼中,所有的東西都可以被簡單地分爲兩類——一類是同類,當然這種同類中也有等級劃分,但他們起碼不會傷害自己;另一類,則可以劃分爲天敵,這一類就是他們需要小心再小心、防備再防備、必要的時候順從以對的對象。
很明顯,展露了猙獰和霸氣的暮雲卿,被靈物們理所當然地劃分爲“天敵”這一類。
將手中已經乾癟並逐漸透明的兔子丟開,暮雲卿站起身,輕聲嘆息了一聲,面上沒有什麼神情,看着靈物的眼神甚至可以說是比較溫和的:“帶我去……看看墓葬羣在什麼地方開始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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