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第 76 章
她這病來的突然，唯恐過了病氣，早早地便告了假在宮中修養。
自從得病,她誰都沒見,包括十三阿哥和兩個公主，也只是隔着窗戶在門口說幾句話。
宮女小心的看了來人一眼，只見來人揮揮手，待宮人下去,她輕啓朱脣：“不是你說的要見本宮，怎麼又不見了？”
章佳氏轉頭，她這才發現來人居然是雲淑妃。
掙扎着起身行禮，卻被雲柔按住。“你身體不好，這些虛禮就免了吧。”
咳嗽幾聲,章佳氏也沒多掙扎,順勢躺了下來。“多謝娘娘。”
“這個時候讓人請娘娘過來是卑妾的不對,卑妾實在是沒別的法子了。卑妾有個不情之請，若卑妾這次挺不過去,能不能麻煩娘娘照顧十三阿哥和兩個公主。您放心,十三阿哥很乖的，卑妾也早就囑咐過他，他一定會聽話。若將來……他還會成爲娘娘的助力。”
她說的是若將來雲柔有了自己的皇子,又想要爭那個位子，十三阿哥願意幫忙。
倘若雲柔沒有自己的孩子，把十三阿哥養在膝下,將來十三阿哥也會給她養老送終當親孃伺候。
這件事對雲柔來說百利無一害，她以爲雲柔肯定會答應的，哪知雲柔卻放開了她的手。
“怎麼，你這是放棄了？把自己的兒子交給別人，你真的放心？”
雲柔面無表情就這樣直直的看着她，一直看到她內心深處。
章佳氏苦笑，放心？她怎麼會放心呢？可她也是沒法子。
雲柔看穿她的真實想法，她從袖子裏拿出一個瓷瓶遞了出去，“這是解毒丹，可解百毒，是本宮保命的東西。解毒丹只有三顆，這一顆送你了。本宮沒有給別人養兒子的愛好，而且我覺得自己的兒子還是自己養着好。當然你若是不信，本宮也無所謂。”
她看出來了，章佳氏根本不是得病，而是中毒。這解毒丹是五福晉從修行界拿來的，連修行界的毒都能解，凡人的毒自然也不在話下。
那本書中曾對章佳氏的事情有過描述，雲宛就是利用這一點讓十三阿哥與四阿哥反目，拉下的烏嬪。
她心裏知道是一回事，放下又是另外一回事。這顆丹藥就當做是她無意拉章佳氏下水的補償。她希望章佳氏能度過這個死結，至於之後如何，那纔是真正的與她無關。
章佳氏看了她良久，久到雲柔以爲她不會要準備收回手。卻見章佳氏費力的起來，她顫抖着手接過瓷瓶，“不管這藥有沒有用，卑妾都謝娘娘。”
她想過很多可能，從未想過雲淑妃會給她一顆解毒丹。不是她不相信雲淑妃，而是以自己身體的狀況，一個不好很容易惹禍上身。
可雲淑妃還是做了。
就衝着這一點，她斷定，若自己真挺不過這一關，讓十三跟着她是個不錯的選擇。
見章佳氏吃了丹藥，雲柔道：“若你找本宮只爲了這件事，那本宮就回去了。”有了這個章佳氏就不用死，那她的問題也就不是問題了。
“等等，卑妾還有一件事想要告訴娘娘。四阿哥、四阿哥很可能不是烏嬪的兒子，”
一句話驚的雲柔差點扭斷自己的脖子。“你說什麼？”她覺得自己幻聽了。
章佳氏舔了下慘白的嘴脣，她鄭重的點頭，“娘娘沒有聽錯，卑妾說四阿哥很可能不是烏嬪的兒子。”
“娘娘應該知道，烏嬪曾經與那拉貴人同住承乾宮，兩個生產的時間相差不到半個月。據說皇上當時有意把烏嬪的兒子抱給孝懿皇后養，烏嬪捨不得就讓人把孩子偷偷換了。”
“這不可能。”她可是還記得佟貴妃說那拉貴人的兒子是烏嬪害死的，若那是自己的兒子，烏嬪爲什麼這麼做？
柳嬤嬤雖然沒說過這種話，但對那位小阿哥她也覺得是人爲的可能性很大。柳嬤嬤是皇上的人，她的意思不就是皇上的意思？
虎毒不食子。
若孩子是烏嬪害死的，不就前後矛盾了？
“娘娘稍安勿躁，剛開始卑妾也是不信的，不過上次貴婦入宮，卑妾的額娘給卑妾帶來了消息，他們找到了當年給兩人接生的嬤嬤的家人。”
烏嬪應該就是得到了這個消息所以纔會對她痛下殺手。她擔心自己熬不到那個時候，所以打算把事情全盤托出，告訴雲淑妃。
她看得出來，整個宮裏跟烏嬪有怨，又有能力扳倒烏嬪的只有雲淑妃。
雲柔皺眉深思，她道：“按照你的意思，四阿哥莫不是死去的那拉貴人的孩子？”
荒唐，這件事也太荒唐了。
若四阿哥真不是烏嬪的兒子，那她對四阿哥的態度就能解釋的通了。
那問題來了，當初到底是誰換了孩子，真的是烏嬪？
不管怎麼說，她還是覺得說不通。
雲柔看向章佳氏，“你說的事情太過駭人，本宮不知該不該信。這件事本宮會當做沒聽過。”
她現在心亂如麻，腦子裏的線攪合在一起，怎麼理都理不出頭緒來。
深呼吸她強壓下心頭的思想，轉身離開永和宮偏殿，卻不想剛走出偏殿的大門就遇上烏嬪。
看着烏嬪探究的眼神，她道：“皇上常說律法之外不外乎人情，如今你身體不好，本宮會讓內務府先緊着你。本宮做事向來重視規矩，你不必擔心內務府陽奉陰違。”
這番話她是故意說給烏嬪聽的，就是讓烏嬪以爲章佳氏找她是爲了份例的事兒。
誰讓皇上把冰炭這一塊給了她呢。
天越來越冷，章佳氏擔心也情有可原。
“烏嬪過來難不成也是聽說章佳氏房裏的炭火不夠用了，想關心一下？”
烏嬪狐疑的看着她，明顯是不相信她這番說辭。她倒是想勻給章佳氏一些銀霜碳，問題是章佳氏她敢用嗎？
“嬪妾是聽說雲淑妃娘娘來了，作爲永和宮主位，嬪妾理應給娘娘請安。”
她是聽說雲淑妃來了，特意前來堵人的。
章佳氏的事情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她擔心章佳氏知道自己大限已至跟雲淑妃說些什麼。雲淑妃這個人可比章佳氏難對付的多，大半年快過去了，她仍舊沒找到一點機會。
伸手攏了攏身上的斗篷，雲柔滿臉嫌棄，“沒辦法，本宮畢竟是第一次管這東西，若出了差錯怎麼跟皇上交代。章佳庶妃給皇上生兒育女，勞苦功高。本宮理應走這一趟。”
“行了，若烏嬪沒別的事兒，本宮就先回去了。看這天兒怕是要下雪，本宮可不想頂着風雪走路。”說着她就擡腳往前走。
她份位比烏嬪高，她說走，烏嬪沒有攔着的道理，只能眼睜睜看着。
她身邊的嬤嬤悄聲說道：“娘娘，您說章佳氏會不會跟雲淑妃說了什麼，奴婢瞧着雲淑妃的臉色不對。”
回頭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烏嬪冷哼：“這還用你說，宮裏能跟本宮抗衡的就那麼幾個。佟佳氏跟本宮有仇，她巴不得本宮死，卻又不想髒了自己的手，章佳氏跟她求助沒有足夠的利益，她未必會答應。”
“惠妃、榮妃奉行的是明哲保身，她們也輕易不會對本宮出手。宣妃現在就是雲淑妃的一條狗，雲淑妃一個人勢力不大，若加上宣妃？你別忘了，雲淑妃入宮也有一年了，到現在都沒孩子，而章佳氏恰恰有個十三阿哥。”
佟家已經有了四阿哥，皇上肯定不會再讓佟貴妃養十三阿哥。看看十阿哥就知道，皇上當初說的是‘照看’而不是養。
皇上扶植佟家又擔心佟家有了自己的皇阿哥對太子不利，在這件事情上格外敏感。
佟佳氏那女人也不傻，她不會爲了扳倒自己惹皇上猜忌，那得不償失。
雲淑妃不同，雲淑妃家族實力薄弱，就算她跟宣妃關係好，蒙古人也不會爲了一個宣妃支持她。
加上皇上被她迷惑，只要不是傻子，都會知道選擇她纔是最有利的。
“那怎麼辦？都怪奴婢當年做事不小心，沒想到居然放跑了一個。”嬤嬤深深自責道。
當年的事情是她親自料理的，原本以爲都處理乾淨了，哪裏會想到那接生嬤嬤藏了一手。以至於現在給主子帶來無限的麻煩。
烏嬪臉色來回變換，她說道：“過去的事情現在再說它還有什麼意思。當務之急是在皇上注意這件事之前把人給本宮攔下以絕後患。”
爲了往上爬，她雙手早就沾滿鮮血，也不怕多這一個。
雲柔回到永壽宮就坐在椅子上不動了，她滿腦子都是章佳氏說的話。
在永和宮她說的信誓旦旦不會幫忙，實際上她卻在想怎麼把事情透露給皇上知道。
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章佳氏給她的感覺不像是在說謊。
雖然她不明白爲什麼章佳氏這麼篤定換孩子的人是烏嬪，但若事情是真的，烏嬪肯定要玩完。
就這樣想着一直到掌燈，昏黃的燈光把她從思緒中拉回來。
“皇上可有說今晚來不來？”
這兩天她經常會覺得餓，好似怎麼都喫不飽。皇上若不來，她就直接讓人傳膳了。
“主子，剛纔梁公公已經讓人來傳話，說皇上等會兒就過來。”
那就是還有的等。
雲柔揉揉肚子，“你去熱一杯羊奶。”
宣妃雖然已經三十了，保養的很好，看着也就是二十出頭的樣子，聽她說自己每天都要喝羊奶。雲柔有樣學樣也跟着喝了起來。
她打算先喝點羊奶喫些乾果墊墊肚子，等皇上來了剛好用膳。
康熙來的時候雲柔一杯羊奶剛剛下肚，他調侃：“朕聽說雲淑妃從永和宮回來神色就不對，朕還以爲出了什麼事呢。看你這能喫能喝的，就算是有事兒應該也不是大事。”
雲柔擦擦嘴，出聲問道：“皇上，剛熬製的羊奶，您要喝嗎？”
康熙擺擺手，制止了想要給他倒羊奶的雲柔，“朕不愛喝這東西。”牛奶還好些，羊奶他總覺得有一股味在裏面。
雲柔也沒強求，詢問過康熙，她就吩咐傳膳。她想着自己接下來要說的事情太過驚世駭俗，現在說了皇上肯定沒心情喫東西。所以還是等她喫飽了再說吧。
康熙用過膳不管在不在永壽宮休息都會陪着她說會兒話，今天也不例外。雲柔不知道應該怎麼告訴康熙章佳氏的事情，她想了想還是決定實話實說。
“皇上，今天臣妾去看章佳氏，她跟臣妾說了一件事。就是，就是這件事太過匪夷所思且牽扯甚廣，臣妾不知道該不該跟您說。”
康熙挑眉，心說這就是讓她糾結了一下午的事情？他好奇心被勾了起來：“什麼事兒說來聽聽。”
“是，是有關四阿哥的。章佳庶妃說、說她無意中得知四阿哥並非烏嬪所生，還說、說過世的兩位那拉貴人的死都跟烏嬪有關。”
說完這話雲柔就屏住呼吸，她真怕康熙忽然發火。但難得的機會她又不想放棄。
康熙並沒有如她預料那般大發雷霆，雲柔覺得他面無表情的樣子還不如發火呢，讓人害怕的很。
康熙道：“好端端的她爲何要說這個，除了這個，她還說了什麼？”
“皇上難不成忘了，就是六月那會兒，臣妾一時衝動把您說的話告訴了章佳庶妃。章佳庶妃不是病了嗎？臣妾原以爲是普通的風寒，今日她卻告訴臣妾並不是風寒，是烏嬪給她下了毒。然後就說起了這事兒。”
“她說、說烏嬪野心勃勃，與內務府不少勢力勾結，還說宮裏包衣出身的宮妃都被她盯上了。那些人不得寵還罷了，若得寵就會偷偷給人下藥。尤其是、尤其是懷孕的宮妃，更是她重點關注之人。”
話開了頭，後面的話說起來就順暢很多。
雲柔也沒有添油加醋，只是把章佳庶妃說的話複述了一遍。可就是這樣複述，也足夠康熙震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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