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一點長進都沒有
頭頂上的這片黑夜漸漸散去，天色清烏，衆人腳下的風景朦朦朧朧，顯現出原本的模樣。
謝安崩潰地說出這句話後，深深地喘息了一口氣。
他擡眸，看向多年的好友：“你能瞭解我現在的心情嗎？”
“一刻找不到王爺，我就一刻沒有辦法鬆懈下來,這顆心始終這麼懸着……”
“老高，你剛纔也說了，下面的林子大，那是不是就意味着，我們晚一些找到王爺，王爺就會多一分危險？”
謝安語氣頓了頓，抿抿脣,繼續往下說：“王爺萬一受傷了呢？或者被猛獸襲擊了呢？還有……”
“那些黑衣人看着王爺跳下去了,還不死心怎麼辦？非要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呢？”
高沛無奈的搖搖頭：“小侯爺，你跟了王爺這麼久，怎麼一點長進都沒有啊！”
“做事還是這樣毛毛躁躁的！”
謝安瞪大眼睛，反駁道：“現在王爺那邊到底是什麼情況都不知道，小爺兒我當然心亂如麻了！”
“如果是你這個老匹夫，從這兒跳下去，小爺兒肯定會給你安安穩穩地準備後事！”
高沛懶得跟他貧嘴，直言道：“行了，我們先到懸崖下的林子外看看吧。”
謝安點頭：“行，我們抓緊趕過去！”
接着，他們兩個人集結了所有人，往懸崖下出發，走到一半的時候，謝安猛地想起了什麼。
他雙腳頓住，拍了拍腦門，說道：“我有辦法找到王爺了！”
高沛連忙反問：“什麼辦法？”
謝安白淨的臉龐上露出神祕的笑容，桃花眸微眯,從腰間翻出一截骨哨放在嘴裏,用力吹響。
一聲尖銳的哨子聲落下……
沒過多久，萬里高空上盤旋着一個不大的黑點，接着又傳來幾聲激昂的鷹鳴。
謝安擡頭看向天空，看着那隻朝夕相伴的鷹隼，眼角微動，再次用力吹響骨哨。
這次和上一次的哨子聲不太一樣。
上一次是尖銳急促，而這一次，是有樣兒漫長的。
一直在高空飛翔的鷹隼聽見哨子聲後，用一聲鳴叫來回應，然後便一頭朝着那片密林俯衝下去。
謝安目光一直追隨着那隻鷹隼的消失，才淡淡開口道：“希望它能找到王爺吧！”
“只要王爺還活着，看見它就一定會從林子裏出來的！”
高沛點點頭：“那我們也不能放棄，你我分爲兩隊，在林子外圍搜查，若是有情況，信號聯繫！”
謝安同意這樣的安排：“好，那我往那邊去！”
他隨手指了個方向。
“那我帶人去另一邊！”
兩個人商量好了之後，各自帶了一隊人馬，在原地分開後，走進林子裏，看着尋找。
……
而另一側的蕭慎徽和林嬌。
兩個人相互攙扶，一起尋找能夠從這密林當中走出去的路。
林嬌腳步微頓，側目看了看身邊的男人，低聲詢問着：“王爺，傷口怎麼樣？”
蕭慎徽搖頭：“我已經沒事了，嬌嬌放心吧。”
她望着他慘白沒有一點血色的臉，微微蹙起眉頭，還是有一些遲疑：“要是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告訴我。”
蕭慎徽聞言，不由得溫柔淺笑。
想來，這是生平第一次，被一個柔弱姑娘千方百計的照顧體貼。
挺有趣的。
林嬌見他不僅不着急，還滿臉掛着笑。
她挑眉：“王爺，我是小侯爺嗎？至於說一句話你就笑成這樣？”
提起謝安，蕭慎徽臉上的笑容收起來。
林嬌看着男人臉上一瞬間的陰晴變化，同樣噗嗤一聲笑出來：“王爺，你別這樣啊，小侯爺人也不錯啊！”
蕭慎徽咬了咬牙：“他與本王從小一起長大。”
兩個人一邊走一邊閒聊。
這樣也能分散一下不該有的注意力……
他繼續往下說：“小侯爺，高將軍，還有一個叫純善的姑娘，都是與本王從小一起長大。”
林嬌聽見純善兩個字的時候，神情微動：“純善？”
蕭慎徽見她疑惑，便又耐心的仔細解釋道：“其實我們幾個之間多多少少也是有一些血親在的。”
“比如就拿小侯爺來說，他的姑姑是當今的皇后，放在平常百姓家裏，他得叫陛下一聲姑父。”
林嬌怔了怔，有些驚訝：“皇后？太子的母妃……不是已經生病去世了嗎？”
蕭慎徽輕輕‘嗯’了一聲，點頭道：“是的，不過小侯爺能說會道，很得陛下的喜歡，或者是愛屋及烏，在這個唯一侄子的身上能看見皇后的影子。”
林嬌聽了他說的這句話，喃喃道：“皇家的人，真的有這樣的感情嗎？”
蕭慎徽有些疑惑，側目看向她：“嬌嬌的意思是……？”
她恍然回過神。
蕭慎徽就是那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家人，怎麼一不留神就把這樣的話說出來了！
林嬌連忙解釋道：“皇家人在乎子嗣，所以會充實後宮……所以，我不太相信在皇宮裏，有從一而終的感情。”
蕭慎徽思索了片刻，並沒有發誓，也沒有提到自己，而是很平淡地說：“本王不知，得過了一輩子才知道。”
她怔了怔：“也對……”
男人嗓音有些沙啞，感嘆着：“本王雖然上過戰場，也入過朝廷，也算見過看過，唯獨有一樣東西不能肯定。”
“什麼東西？”
“人心。”
蕭慎徽頓了頓，繼續往下說：“說過三千弱水只飲一瓢的人，如今已經妻妾成羣，那些從未說過此話的人，卻守着一座孤墳，終老此生。”
“這樣的事情太多了。”
林嬌聽了之後，贊同的點點頭。
掀去這一個話題後，蕭慎徽繼續往下說：“除了小侯爺要叫陛下一聲姑父之外，還有本王。”
“本王的母親是陛下的親姐姐，所以陛下是本王的親舅舅……接下來就是純善了。”
身邊的姑娘與他並肩齊行，一邊走一邊認真的聽着。
男人想了想，開口道：“其實，純善的身份關乎到一段朝中往事。”
“其實除了陛下，前皇帝，還有我母親長公主之外，還有一位公主，當年太皇太后一共孕育了兩子兩女，我母親是有一個妹妹的。”
林嬌忍不住反問道：“那個妹妹是不是就是純善的母親？”
蕭慎徽點點頭：“沒錯。”
“這段故事，本王也是聽宮中的太監說的，應該沒有假，二十幾年前，那位公主，也就是我的姨母，被送往關外，與突厥王子和親。”
“所以這些年，我們永昌朝和突厥國的關係一直保持得不錯，都是因爲我的這位姨母。”
谷唔/span林嬌有些不明白了：“那爲什麼很少有人提起她？”
蕭慎徽搖搖頭：“這個本王就不知道了，後來本王的姨母生了下純善，但是純善從小體弱多病。”
“在突厥那個環境下，根本沒辦法好好養病……大概在純善兩歲的時候就被送到宮中，養在我母親的膝下。”
林嬌抿抿脣，簡單分析了一下：“那這麼說，你和純善是兄妹？”
“嗯！”
聽到這個答案，她長長呼出一口氣來，有些放下心來。
隨後，林嬌又覺得不對。
在古代中，不就是表妹和表哥麼……
這麼一想，她的心中涌出一股怪異的感覺，思索了好半天，纔將心中的這種感覺壓下。
蕭慎徽忽然開口，輕聲道：“等過一段時間，嬌嬌就會見到純善。”
“純善不難相處，她是個非常爽朗的姑娘，爲了養好身體，從小舞刀弄槍，所以性子有些野，十幾歲之後，她就可以自己一個人從京城回到突厥。”
林嬌聽着他說的這些話，嘴角扯出一抹不知所謂的弧度，低聲道：“你還挺了解的。”
“嬌嬌說什麼了？”
方纔蕭慎徽留意了一下週圍，沒有聽清身邊姑娘說的話。
他便輕聲問了一句。
林嬌趕忙搖搖頭：“沒有，沒什麼。”
“王爺，我們還是快些趕路吧，若是今天還走不出這片林子，我們又要在這裏待上一宿了。”
“好……”
就在蕭慎徽剛剛點頭，加快腳步的時候，頭頂忽然傳來一陣鷹鳴。
這種聲音尖銳且長。
給人的感覺……就好像是在呼喚着誰？
樹林裏的兩個人聽了後，紛紛擡頭看向頭頂，周圍樹木高大，樹冠茂密，只能從枝葉的縫隙當中偶爾瞥見一抹黑色的身影晃過。
速度很快，並且一直盤旋在這片林子的上空。
林嬌皺眉：“是老鷹嗎？”
蕭慎徽漆黑的眼眸微動，手指放在脣邊，吹出一個狹長的哨子聲，隨後他說道：“這是小侯爺的眼線！”
她怔了怔，不確定地問着：“這是小侯爺養的？”
“嗯……”
蕭慎徽再次吹出一截口哨。
然後只看見盤旋在高空中的那隻鷹隼忽然尖叫了一聲，彷彿是在迴應，接着朝着他們的方向俯衝下來。
只不過還未停在他們的面前，就再次往高處飛去。
蕭慎徽沉吟了片刻，連忙道：“走，嬌嬌，我們跟着它，它能帶我們去找小侯爺！”
“好！”
……
不知走了多久。
林嬌只覺得這一路上，林子裏是越來越熱，路走的越來越遠，而另一側的蕭慎徽一直和那隻鷹隼用口哨保持聯繫。
她擦了擦頭上的汗水，喘着粗氣，道：“王爺，它真的能帶我們走出去嗎？”
蕭慎徽身上還帶着傷，情況沒比林嬌好到哪去。
但他明白，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氣餒，所以他語氣十分堅定地說着：“放心吧，它一定會帶我們出去的！”
林嬌舔着乾裂的脣瓣：“……”
然而就在此時，事情發生了轉機，不知從哪個方向隱隱約約傳來說話的聲音。
“王爺……王爺…？”
“林姑娘……”
“林家小娘子……王爺……你們在哪啊？”
林嬌以爲是自己太疲憊了，所以產生了幻聽，她腳步微頓，側耳仔細聽了一會兒。
那種模糊的呼喚聲音，彷彿越來越清晰……
“王爺……”
“林姑娘，你們在哪……？”
林嬌怔愣了片刻，心中有些震驚，真的有人在喊他們。
她連忙轉過身，看向身旁的男人，甚至有些急切的扯了扯他的袖子，語調輕快的說：“王爺，有人在喊我們！”
蕭慎徽也聽了一會兒，聲音不是很清楚，但也非常肯定，是謝安他們找來了。
他擡手指了個方向，沉聲道：“是那個方向傳來的！”
“那我們快點走……”
說着，他們兩個人往那個方向走過去。
……
當林嬌看見站在樹林當中的謝安時，正午的陽光從頭頂上撒下來，感覺小侯爺身上都帶着光輝。
忽然這一刻，她總算不覺得謝安討人厭了。
她揚聲喊道：“小侯爺，王爺在這裏……”
謝安聽到這個聲音後，纖細的身形猛地頓住，緩緩地轉身，看向身後的某個地方。
他看見王爺和林嬌兩個人相互攙扶，站在樹下。
兩個人渾身上下到處都是髒兮兮的，臉上不是污泥就是鮮血，髮髻凌亂，衣服比不上臭要飯的！
謝安看着他們，一雙漂亮的桃花眸裏蓄滿了淚水。
他癟着嘴巴，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樣，哽咽道：“王爺……”
話音落下，謝安忽然腳尖微微踮起，飛身來到蕭慎徽的面前，伸出手一把抱住男人。
他仰面爆哭：“王爺，你知道小爺兒找你找的有多辛苦啊，從昨晚到現在，一夜一天，累死了……”
“小爺兒還以爲再也見不到你，就算見到你，也是一副沒有溫度的軀體，小爺兒都差點要給你買棺材了！”
“蕭慎徽，你可嚇死小爺兒我了……”
“嗚嗚嗚嗚嗚……”
林嬌在旁邊，眨了眨眼睛：“……”
蕭慎徽淺笑着：“小侯爺，你再這樣下去，真的要替本王買棺材了！”
謝安聞言，鬆開了手，還用袖子胡亂抹掉臉上的淚水：“王爺……=我就是想哭！”
“你有沒有受傷啊？到底是哪個王八犢子乾的，小爺兒讓他從懸崖下跳個幾百次！”
蕭慎徽搖搖頭，一本正色道：“本王沒事，我們還是趕緊回縣衙吧！”
謝安點點頭：“對對對，回縣衙……”
說着，他轉身看向不遠處的護衛，揚聲道：“趕緊給高沛那犢子發信號，王爺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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