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折下一支紅杏隨信送去
上面的文字密密麻麻,猶如一行行亂竄的蟲蟻,愈發讓他心亂如麻。
男人長長呼出一口氣,壓下心中的煩躁。
可越是這樣,腦海裏那抹名叫想念的思緒越是如雜草一般瘋長,絲絲縷縷地纏繞着飛出廳堂,飛出青州,直奔銅山鎮。
夜已經這般深了,不知嬌嬌可也歇下了……?
蕭慎徽模糊的視線再次聚焦在一起,命令自己將思緒全部落在公文上,若是以前,無論文章內容是多麼晦澀難懂,還是夾雜着朝中互相算計的風波。
他都能一目十行,殺伐果斷……
幾時會有現在這般魂不守舍的狀況發生?
蕭慎徽抿脣,搖搖頭,晃掉腦中思緒,單手執起筆,再次強迫自己聚精會神……
可卻又漸漸分了神。
他艱難地讀過幾行後,落筆批閱這位下官此處正做事理應考慮民情,而不是莽撞激進,結果落筆幾次,也只是寫出大概。
稍有不慎,還將墨汁滴落在白紙上……
蕭慎徽暗歎口氣,放下手中的筆,再重重地合上公文,不知……嬌嬌睡了沒?
他單手趁着下巴,一雙清冷的眼眸微晃。
片刻後,蕭慎徽抽出信紙,重新拿起筆,稍微思索了下,筆尖在紙上一筆一劃的揮灑。
嬌嬌,見信如吾,隨信附安寢……
……
外面的夜色更濃,月光如銀輝一般輕灑下來,彷彿將整個青州都籠罩上一層朦朧的薄紗。
從遠處傳來三更的梆子聲,一下接着一下。
意味着晝出夜伏,天下太平……
不知寫了多久,等到蕭慎徽反應過來時,他已經寫了整整三張……頭一次給姑娘寫信,不知道寫什麼,只要將他這幾天的所見所聞能寫的都寫了。
不知嬌嬌能喜歡麼……
蕭慎徽寫得意猶未盡,緩緩放下狼毫筆,仔細吹乾墨跡,然後再小心翼翼的放入信封當中。
他喊來護衛,將信封遞過去。
男人沉聲道:“把這封信交給林姑娘。”
護衛面無表情,頷首應道:“知道了,王爺!”
說着,護衛將信封放進懷中,轉身往外走去。
就在這時,身後的蕭慎徽忽然開口叫住了護衛:“等等……”
護衛聞言,再次轉回來,頷首面對男人,態度畢恭畢敬:“……”
蕭慎徽猶豫了片刻,下面的話他不知該怎麼說,想着想着耳根處就隱約爬上了一層紅暈。
他清冷的嗓音響起:“你最好把信放在林姑娘一睜眼就能看見的地方,再……再送支花吧。”
說到這裏,男人一貫沉着冷靜的語音有了些小結巴:“就就就……院中那棵杏花開得正豔,折下一支隨信一起送過去。”
護衛聽了後,倏然擡起瞪大的眼眸。
眼底皆是不敢置信。
什,什麼……?
蕭慎徽見身邊的護衛竟然是這般反應,虛握拳頭抵在脣邊,用力咳了咳,再次沉聲道:“怎麼?沒聽清?”
“還需本王再說一遍嗎?”
護衛連忙回神,一顆腦袋壓得更低了:“屬下立刻去辦!王爺放心好了!”
蕭慎徽故作鎮定:“去吧。”
心中的那抹思念,跟着那封信一起去了銅山鎮。
不知嬌嬌看見了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他看着護衛離開的背影,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坐在書案後方緩和了許久,才把旁邊的公文翻開,認真批閱起來。
這次,蕭慎徽足夠專注。
堆成小山的公文一本本飛快地通過他的批閱,只見男人筆走游龍,氣定神閒,寥寥幾眼就能看出問題所在。
在這樣更深露重的夜晚裏,蕭慎徽沒睡,另一波人也沒睡……
時間推回幾天前的夜晚。
百客堂飯莊。
馬加才從暗室裏出來,已經是三天後了。
他站在那堵牆前面,那道暗門緩緩從他的身後關上,男人眼眸微垂,看不清眸中思緒,只是……
馬加才臉色青白一片,原本儒雅風流的一張臉此時鬚髯凌亂,脣瓣乾澀裂開一道道小口,溢出鮮紅的血,此時卻早已乾硬結痂。
身上寬大的袍子佈滿褶皺,亂哄哄地看不出風流倜儻的氣質……
馬加才長出一口氣,閉了閉眼後,這才甩着廣袖轉身朝着臥房方向走去,一邊走一邊揚聲下令道:“備水,本少傅要沐浴!”
守在角落裏的夥計早就有了經驗,埋頭應着。
隨後小步匆匆開始準備。
不一會兒,馬加才就已經坐進了浴桶裏,他靠在桶壁上,雙手張開隨手搭在旁邊。
身後有夥計幫他梳理頭髮,旁邊也有人輕輕按摩着他僵硬的肌肉。
馬加才舒緩地閉上眼睛,享受着這一刻。
大概過了一個時辰之後,他才渾身清爽的從浴室裏走出來,重新恢復了以往風流倜儻的模樣。
長至腰間的黑髮半乾,垂在身後,打溼了身上單薄的白色長衫,男人腰身偏瘦,肩頭平直,身高微微有些挺拔。
再穿上拖地長衫,愈發覺得男人儒雅風流,又帶着一種說不上來的陰鬱。
馬加才赤腳踩在地毯上,緩步走到廳堂中。
他面無表情瞥了一眼站在之廳堂中間的黑衣人,抿抿脣,並沒有說話,只是走到主位上坐下。
旁邊有小夥計端上熱茶,輕輕放在男人手邊的桌子上。
馬加才無聲的揮揮手。
示意小夥計退下。
百客堂飯莊裏的夥計分三種,第一種便是飯莊大廳裏負責清掃以及傳菜的夥計。
這些人基本都是從附近招來做工的,都不知道他們的老闆有這樣的一面。
他們是屬於最底層的,活動範圍只在飯莊一樓和大廳,是不允許擅自去飯莊二樓。
而二樓的夥計是屬於第二種。
方纔被揮退的小夥計就是第二種,很清楚知道馬加才的另一個身份,也清楚此時此刻正謀劃什麼。
但奈何武功不高,只能留在二樓。
最後一種,也是在所有夥計當中,階級最高的,有武功負責聯繫黑衣人,收集情報等等一些系列的任務。
這些人往往很少會來百客堂,除非有緊急事情發生。
……
等到小夥計離開後。
馬加才這才伸手端起手邊的茶杯,緩緩放在嘴邊,垂眸仔細品了一口熱茶。
從如同蒸籠一樣的浴室呆了那麼久,早就已經口乾舌燥,如今一口熱茶帶着茶香的甘甜,充斥着整個口腔,又順着食道一路滑進胃裏,狠狠地熨帖着他的身心。
舒服到周身所有的毛孔都張開,一直低沉的心情都緩和了不少。
馬加才放下茶杯,轉身盤腿坐好,從一旁拿起一把精緻的小剪刀,對着銅鏡簡單的修理鬍鬚。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低聲開口對那個黑衣人,說道:“如何?蕭慎徽的項上人頭,是不是已經取回來了?”
一直站在原地的黑衣人心中異常忐忑:“……”
偌大的房間中沉默許久。
馬加纔沒有等到回答,手裏的動作微微頓住,冷眼側目撇向男人,沉聲問:“難道說……我交代給你們的事情,失敗了?”
黑衣人埋頭回答:“……是。”
“可是……”
馬加纔不等他說完,便冷哼一聲:“所以說,蕭慎徽他還活着?”
黑衣人焦急地上前一步,想要把那天的事情解釋清楚:“少傅,您聽我說,當時我們所有兄弟全都親眼看見蕭慎徽跳崖身亡了。”
“可是第二天早上他又完好無損的在慶門縣各個街道巡查民情……”
馬加才抿脣,一雙眼睛劃過陰鬱:“你確定跳下崖底的人是蕭慎徽?”
“是……跟他一起跳下去的,還有那個仵作,與蕭慎徽一樣,沒多久就又出現在銅山鎮了。”
坐在椅榻上的男人沉默了片晌,眼底透出冰冷的寒光。
他道:“你們親眼看見蕭慎徽與那個仵作一起跳下懸崖,第二天又完好無損的出現在你們眼前?”
“那你們的意思是……蕭慎徽是神仙?或者是隻鳥?長着翅膀會飛?”
黑衣人眨了眨眼睛,不知該怎麼回答:“……”
還未等他開口,只見坐在馬加才忽而從椅榻上站起來,猛地擡起一腳,狠狠踹在黑衣人的肚子上。
他不會武功,但也是一個力道斐然的成年男子。
更何況,這一腳馬加纔是用了十成的力道。
黑衣人沒有任何的防備,整個人飛出去挺遠,撲通一聲倒在地上,他捂着肚子,面露痛色。
低聲喚道:“少傅……”
馬加才雙手垂放在身側,寬大的袖子一直拖拽在腳邊,他赤着腳,緩步來到黑衣人的面前,身形微頓。
他眼睫微覆,擋住了眼眸裏的那抹陰狠,嘴角的冷笑加深,低頭看着腳邊的黑衣人。
馬加才擡起腳,踩在他的肩膀上,嗤笑道:“你跟在本少傅的身邊最長,應該知道我最厭煩什麼吧?”
“既然你這雙眼睛這般沒用,還留着幹嘛?嗯?”
話音剛落,馬加才揚起手,亮出手中的剪刀,正是剛剛修剪過鬍鬚的剪刀。
他二話不說,便彎腰朝着黑衣人的左眼扎去……
“啊………………”
房間中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黑衣人掙扎着從男人腳下爬出來,用力捂住左眼,有鮮血指縫中溢出來,滴滴答答連成串地落在地毯上。
馬加纔看着這樣的場面,一張儒雅的臉上依舊面無表情,只是看見被鮮血沾污的地毯時,多了一抹厭惡。
在外面聽見聲音的小夥計連忙推開門,見馬加才安然無恙後,這纔將視線落在地上,已經疼得奄奄一息的黑衣人。
馬加才丟掉手裏染血的剪刀。
銅製的剪刀落在地上,發出嘡啷的聲響,驚得一旁的黑衣人打了個哆嗦。
男人垂眸,看了一眼手上和衣袖上的血跡,眉頭緊蹙,反手脫掉長衫,擦了擦手。
然後將衣服丟在黑衣人的身上。
隨口說道:“拖出去!”
小夥計戰戰兢兢的點頭:“是……”
他們幾人動作迅速,用地毯裹住已經陷入昏迷的黑衣人,不費吹灰之力就將人擡了出去。
偌大的房間裏變得靜悄悄的。
沒有一點聲響。
正在這時,一個身穿深褐色短衫的小夥計推門走進來,面容嫺靜地站在門口。
馬加才深深的喘息,來到桌邊,一拳狠狠砸在桌子上,發出一聲巨大的響動。
男人眼眸微轉,憤恨道:“該死的東西,竟然沒能要了蕭慎徽的狗命!”
“蕭慎徽還真是命大啊,這樣都不死……現在科舉考試肯定要重新舉行,我安排過去的書生又全都進去了!該死!”
守在門口的夥計忽然開口:“少傅,蕭慎徽是不是早有防備?要不然我們出動了那麼多人,怎麼還會讓他逃了?”
馬加才轉身,看向房間裏的夥計,冷哼道:“不管他之前有沒有防備,經過這件事,蕭慎徽的身邊肯定如銅牆鐵壁,很難攻入。”
夥計嘆氣:“少傅,現在的情況很不樂觀。”
馬加才喘息沉重,捏緊拳頭:“我也知道不樂觀,可現在兵馬不足,如何叫我出手?”
小夥計垂眸想了想,低聲說道:“少傅,我聽說太子來了青州,現在就在慶門縣城外的桃花山莊裏,不如我們……”
馬加才眼睛亮了亮,挑眉道:“你的意思是……我們拉攏太子?”
“沒錯!”
小夥計快步走到男人的身邊,彎腰俯身在他耳邊說道:“少傅,那太子爲人陰奉陽違,又暴戾好色,早就將他老子恨之入骨了。”
“巴不得他老子早早去世,好換他來登基,坐擁整個永昌朝的江山,不如我們假意投降給太子,到最後再……”
說到這裏,小夥計擡起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橫着比劃了一下。
“這麼做雖然不光彩,但說到底還是爲了恢復皇室正統啊,新王纔是前皇帝的親生兒子,也是唯一的一個兒子,只有他才配得坐上那皇位!!”
小夥子頓了頓,繼續往下說:“無論是當朝皇帝蕭莽,還是太子蕭印都不配擁有蕭家的江山,他們能有今天都是偷來的!”
馬加才聽了後,深深地點頭,非常贊同:“沒錯!只有新王才能坐上那個位置!”
“可是……”
他又有些猶豫,道:“該如何接近蕭印呢?本少傅可聽說,那太子陰晴不定,若是心情好陪咱們耍耍,若是心情不好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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