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作者:孟冬十五
【金鈴鐺?狗脖子上扯下來的。】

  鍾離東曦和老楚頭的第一次隔樓相會生動地上演了什麼叫高手過招,談笑間刀光劍影,彼此還能客氣地道一聲再會。

  離他遠點——老楚頭如此教育楚溪客。

  當然啦,作爲一個開明的家長,老楚頭不會如此直白地說出來,而是採用了迂迴話術。

  “崽崽,你交朋友的話會選擇隱姓埋名、別有用心、徒有其表、一肚子壞水的斯文敗類嗎?尤其,他家長輩還是個靠着攀附高門貴女發跡,實際偷偷養外室,背信棄義、不忠不孝的狗奴。”

  說這段話的時候,老楚頭一點咬牙切齒的樣子都沒有,而是笑眯眯的呢!

  楚溪客卻莫名感到一股寒意,腦袋搖得像個撥浪鼓:“不想,一點兒都不想。”

  “那就是遇到這種人有多遠跑多遠嘍?”

  “嗯嗯嗯,一個眼神都不給他!”

  “乖崽,”老楚頭滿意地摸摸他的頭,“那下次碰見隔壁那小子,要記得,一個眼神都不給他哦!”

  楚溪客:“……”

  所以,自家阿翁剛剛鋪墊那麼多,說的是美人鄰居?

  “阿翁啊,您認識美人、不是,鍾離公子啊?”楚溪客小心翼翼地試探。

  “鍾離?他也配用這個名號!”老楚頭咔嚓一刀,把胖嘟嘟的何首烏剁成兩半。

  楚溪客嚇得一哆嗦,立馬縮着脖子不敢多問了。

  好在,桑桑小天使及時出現了!

  其實在翠竹大宅的時候桑桑就有點不高興,好像是因爲楚溪客只給阿晚準備了貓牌,沒有他的。

  桑桑生氣的時候不會炸毛,也不會抓抓撓撓,而是把自己團在一個角落裏,默默自閉。你叫它,它就蔫蔫地喵一聲,給他好喫的小魚乾,它也會舔一舔,那可憐又可愛的小樣子,反而比明目張膽地發脾氣更讓人愧疚。

  “桑桑終於肯原諒我了?我把我的寶貝都拿出來給你挑,好不好?”

  楚溪客狗腿地奉上自己的“百寶箱”。

  那是一個黑黢黢的小木匣,沒有漂亮的雕花,造型看上去也不甚精美,卻被保養得很仔細,每一個角落都乾乾淨淨,掉漆的地方也被認真修補過了,可見主人是十分愛惜的。

  這是原身三歲那年離開家時唯一帶出來的東西,當時裏面是空的,現在放滿了他從小到大收到的小物件,十五年來,即使翻山越嶺、遭遇劫匪,祖孫兩個都沒有把這個匣子丟掉。

  “桑桑挑吧,想要哪個都可以。”楚溪客大方地掀開蓋子,擺到桑桑面前。

  桑桑彷彿知道楚溪客要送它禮物似的,當真用毛絨絨的小爪子刨了起來。

  有圓溜溜的雨花石,有散發着香味的木雕,有草葉編的小螞蚱,還有紅線繞成的平安扣……

  突然,一個細微的“叮鈴”聲傳出來,楚溪客和桑桑都聽到了。桑桑停頓了一下,歪了歪腦袋,然後壓下小爪爪,再次碰了碰剛纔的位置。

  “叮鈴鈴——”這次響聲更清晰了。

  桑桑似乎確認了什麼似的,小貓爪飛快地刨啊刨,眨眼的功夫就從一堆各式各樣的物件中找出一個金燦燦的小鈴鐺。

  想來因爲閒置太久,鈴鐺表面有些烏黑暗淡了,好在做工非常精美,足以掩蓋歲月的侵蝕。

  “叮鈴鈴——”

  桑桑好奇地撥弄了一下,聽到愈加清脆的響聲,頓時開心地玩了起來。顯然,它選中這個鈴鐺了。

  楚溪客卻有些猶豫,因爲這個鈴鐺不是他的,而是老楚頭的。

  似乎從原身記事起,這個鈴鐺就被老楚頭戴在手腕上,即使窮得喫不上飯,他都沒想過賣掉。

  只有一次,老楚頭出去一整夜,第二天脖子上帶着傷回來,然後就把金鈴鐺丟掉了,還帶着他一口氣跑出長安,足足十幾年都沒再回來。

  話說,既然被老楚頭丟掉了,爲什麼會出現在小木匣裏?當然是原身偷偷撿回來啦!

  “給它吧,難得喜歡。”

  就在楚溪客糾結的時候,老楚頭突然抱起桑桑,把那枚精緻的小鈴鐺繫到了小傢伙脖子上。

  桑桑擡起爪子撓了撓,叮鈴鈴一陣響,開心地眼睛都眯起來了。

  楚溪客還是有些不好意思:“這是阿翁的心愛之物,還是留着吧,明日我去鐵匠鋪給桑桑打一個新的……”

  “什麼心愛之物?”老楚頭垂着眼,神色冷冷的,“從狗脖子上拽下來的而已,桑桑不嫌棄就是給他臉了。”

  楚溪客:“……”

  他已經開始好奇,那隻“狗”到底是何方哮天犬了。

  今天的翠竹大宅,同樣不甚平靜。

  書案上,擺放着新鮮出爐的調查結果,確實有“老楚頭”這個人,長相也和今日在閣樓上看到的那張臉差不多,對方也是萬年縣籍貫,帶着一個小孫子,所有的過所、文書都是真的。

  唯一露出的馬腳是,真正的“老楚頭”和那個小孫子早在十五年前就死了!死於那場令大昭改朝換代的宮變!

  那祖孫二人臨死之前正帶着身份文書和通關過所以及全部家當準備出城避難,卻被叛軍的流矢擊中,當場斃命。

  後來,衙門收斂屍體時,沒在老楚頭身上看到任何能證明身份的文書,就把他和小孫子一起擡去了義莊。

  那一夜死了太多人,因此沒人注意這對普普通通的祖孫。若非他剛好是一名仵作,收斂屍體的義莊管事認識他,這件事真就了無痕跡了。

  一句話概括:宮變那一夜,真正的“老楚頭”和他的小孫子已經死了,現在的老楚頭和楚溪客借用他們的身份文書,生活了十五年。

  ……

  鍾離東曦垂眸看着這份調查結果,面無表情。

  雲浮嚇得縮着腦袋,臉都白了。

  雲霄連忙說:“此事是我的責任,底下的人只覈實了老楚頭的身份過所,沒發現他易容,我想着他只不過是一個普通殤醫……”

  “普通殤醫?”鍾離東曦言語間不見絲毫怒意,反而慢悠悠的,卻偏偏讓人不寒而慄,“普通殤醫走遍半個大昭,還能不聲不響回到長安,沒留下一絲痕跡?”

  “是屬下失察,請殿下責罰!”雲霄躬身認錯。

  “不不不,是我的錯,這個差事是我從雲霄手裏搶過去的,我、我當時就是瞧着鄰家小郎君長得好看,想着和他們做鄰居也還不錯……”雲浮越說越心虛。

  “現在看來,確實挺不錯的,自從有了鄰家小郎君,殿下都不怎麼做噩夢了。”雲崖壯着膽子替雲霄和雲浮說好話。

  “我暫時還不想殺他們。”冰山大美人云煙冷冷地開口。“他們”指的是雲霄和雲浮。

  這情求的也是夠別緻。

  鍾離東曦一眼就看透了他們的小伎倆。

  每次看到他生氣,只有雲浮這個性子單純的是真的害怕,其他人配合得可好,總能把事情攪成一鍋粥,讓他有氣也變成沒氣。

  鍾離東曦無語地捏了捏眉心,道:“我在意的是,他究竟是什麼人?爲何要假借旁人的身份?會不會和十五年前那場宮變有關?”

  雲霄臉色一變,鄭重道:“我這就去查!”

  鍾離東曦微微頷首,低垂的眉眼遮住眼底宛如風暴到來前的壓抑與暗沉。

  當天夜裏,昏昏沉沉中,鍾離東曦冷不丁“夢”見一樁舊事。

  七歲那年,他第一次隨父親進宮,在先帝面前展示騎射技巧。

  那時候,他的那位“好父皇”還沒有謀朝篡位,而他也不是身份尷尬的“廢太子”,只是一個四品武官家的孩子,在一幫世代簪纓的高門子弟中實在不起眼。

  偏偏他急於證明自己,接連射出九箭,箭箭直中靶心。楚家老二一氣之下砸了他的弓。

  他卻惹不起,他的父親也不敢惹。

  就連尋常百姓都知道長安城中最負盛名的是姜、楚、鹿、賀蘭、鍾離五大世家。民間流傳着一則歌謠:“姜、楚代代出名臣,賀蘭輩輩有良將,鍾、鹿女兒德行美,妝成嫁入帝王家。”

  這個楚家老二,就是老永安侯的嫡次孫——如今是現任永安侯的嫡次子了。

  當然,明着不去惹,不代表他不會背後報個小仇。只是,他還沒付諸行動,就瞧見一個糯米糰似的小娃娃跌跌撞撞地跑過來,小娃娃身後還跟着兩個少年郎。

  這三個人一出場,剛剛還不可一世的少年們紛紛噤了聲,目光或崇拜,或敬畏。

  小娃娃用力推開楚老二,還罵他壞。

  然後,那個矮一些的俊俏少年搶過高個少年的牛筋彎角弓,扔給了他。

  “賠你的,別跟楚家那個小毛頭計較!”俊俏少年嗓音清亮,眉眼飛揚。

  “我說,姜忘書,你做好人,幹嘛搶我的弓?”高個少年語氣懶洋洋的。

  “怎麼,有意見?”

  “有……我也不敢說啊!”

  俊俏少年朗聲笑着,抱着小娃娃大步走開。高個少年顛顛地追上去,大大咧咧地勾住他的肩。俊俏少年擡手去推高個少年,兩個人手腕相貼,腕上的一對金鈴撞出脆響,聲聲入耳。

  時隔多年,鍾離東曦早已記不清他們的長相,只覺得他們身上彷彿籠罩着耀眼的光芒。

  ……

  黑暗中,鍾離東曦睜開眼,望着灰撲撲的帳頂,怔怔出神兒。

  冷不丁的,怎麼突然想起這麼久遠的事?尤其那陣鈴鐺聲,莫名清晰,彷彿猶在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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