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憐花
想要幫助人不容易,想要害人卻不太難。宜綿去年氏拜訪了一趟,送了上次從江南帶過來的繡品,隔日年氏便派了憐花過來回禮。
“年主子知耿格格愛江南的繡品,特意讓奴婢送了些過來。”憐花說着,將手上的繡品展開,百鳥投林的雙面繡,又大又鮮亮,做個繡屏不知多好。果然年氏如宜綿所料的那樣驕傲,絲毫不願輸於人,她昨日拿了精緻的繡炕過去,她今日便回了更精緻更值錢的繡屏。
“真是好看,這樣精緻的東西,也只側福晉拿得出。有勞憐花姑娘了,我這裏還有幾隻絹花,憐花姑娘若不是不嫌棄,不如拿回去戴一戴?”宜綿說完,秋蝶便進屋拿絹花。
宜綿這樣讚歎,憐花見了很是自得,對於所謂的絹花雖心裏瞧不上,卻也給面子地說道:“多謝耿格格賞賜,奴婢就喜歡素淨的絹花,倒是對珠寶的首飾不太愛。”
“你喜歡便好。”宜綿笑道。
秋蝶很快拿出來絹花,笑着道:“這些絹花還是從京裏的老鋪子買的,很是逼真,這其中有朵綠色的桃花,與你頭上的桃花簪很是相配,不如我替你插上?”
絹花用來固定在頭上的花枝是鐵絲紮成的,任何人見了鐵絲往頭上插都會下意識一躲,何況憐花也不是很瞧得上這絹花,哪裏容得秋蝶往她頭上戴,她不僅躲了,還伸手去攔秋蝶的手,秋蝶卻要往她頭上戴,拉扯間絹花落在地上,真絲捏成的花瓣兒和鐵絲紮成的花枝摔得分離,秋蝶手裏拿的別的絹花也灑落到地上。
憐花看了不免一愣,她不過是想躲了秋蝶往她頭上亂戴花,如今將東西都弄到地上,可就有些失禮了,她正想說話賠罪,卻聽到秋蝶刺耳的叫聲,“你爲何要丟在地上?“
秋蝶大喊了一聲,又拿着帕子抹眼淚,一邊哭着一邊道:“你瞧不上這些絹花,辭了便是,何必都將它們打落在地上。這些都是格格從家中帶過來,平日自己都捨不得戴,若不是敬重側福晉,如何會賞給你?”
“不過是幾朵絹花,丟了便丟了,你這樣子倒嚇着人。”宜綿斥責了秋蝶,又對憐花道,“這丫鬟大驚小怪的,讓你見怪了,我待會兒好好教訓她,憐花姑娘先回,下次再好生招待你。”
看宜綿訓斥了秋蝶,憐花也覺得無事,還替秋蝶求情,“秋蝶姐姐也無惡意,耿格格到不用責罰她,我先告辭了。”
秋蝶瞪了她一眼,“不用你假好心。”
憐花給宜綿一個無奈的眼神,似乎很是煩惱秋蝶不識趣的樣子,宜綿對她笑笑,憐花便大咧咧走了。她走後,宜綿給秋蝶豎大拇指,好丫頭,演技真不錯,雖然事先預演了一遍,但是效果可沒現在這麼好。年氏是個自傲的,她的丫鬟也有幾分高高在上,根本不把打落一個格格絹花的事放心上,想必回去也不會多做準備。
瑞香從外面進來,笑盈盈道:“芙蓉院剛探出個腦袋,只怕這事過一會兒整個府裏都知曉了。格格,接下來怎麼辦?”
宜綿道:“等四阿哥過來,也等別人出招。”
隔日,憐花摔了李側福晉茶盞的事情便傳的到處都是。
晚上,四阿哥便道宜綿這裏來了,深沉地看着她。
宜綿也不裝傻,直言道:“四阿哥這樣看我,可是因爲憐花的事?”
四阿哥沒說話,但是也沒否認。
宜綿便繼續道:“這事說來也不怪她,只是秋蝶想要討好她,才主動往她頭上戴絹花,只是她或是覺得絹花不好看,或是覺得與她頭上首飾不搭,就將絹花打落。這絹花是我從耿府帶來的,平日也還喜歡,秋蝶是個較真的,當下便哭了,所以府裏傳的沸沸揚揚的,以爲憐花對我不恭敬。”
“你自己以爲?”四阿哥終於開了口。
宜綿緩緩道:“自然是有幾分不恭敬的,我是個格格,她是奴婢,便是側福晉的奴婢,我這裏賞賜了東西,她難道不能受着?便是不喜歡,回去了再摘下便是,何必當場下我的面子?只是想想,我也不氣了。這丫鬟不僅在我這裏不恭敬,便是對了年側福晉,只怕也有些拿大。側福晉前些日子便過來跟我說,換院子並不是她本意,而是憐花攛掇的。側福晉是個柔軟性子,這丫鬟仗了主子性子好,沒法沒天的,只怕也不是第一日,我不過是個格格,她如何能恭敬?”
說了一大通,四阿哥還是沒句話,宜綿也不知道他聽沒聽進去,只能無趣停了口。憐花是年氏的丫鬟,不借着四阿哥的手,她是沒法弄走的,如果四阿哥不把她的話當回事,宜綿也無法子了。
等二日宜綿起牀後,瑞香便湊到她耳邊道:“今天一大早憐花又在芍藥院前等着,將四阿哥接到了百合院,早膳後四阿哥便發話,讓她回年府。只怕明天就不用看到她了。”
秋蝶解氣道:“真是不知死活,惹了這麼多事還敢做這些沒規沒據的事,這四阿哥想去哪裏,豈是她能安排的?”
“四阿哥宿在別的地方,她也是一大早過去接人?”宜綿好奇問道。
瑞香笑道,“這奴婢便不知了,四阿哥這些日子只在格格這裏和年側福晉兩處歇了。”
百合院裏,憐花淚水漣漣跪在地上,“側福晉,求求您跟四阿哥說一聲,我以後再不敢了,您讓我留在您身邊伺候吧。只有奴婢最懂主子的心思,別的人如何有奴婢貼心?”
年氏輕輕柔柔道:“我如何能違抗四阿哥的命令?也是你不當心,都說耿氏是個不好惹的,你偏偏犯在她手上,隔日你又在李側福晉府裏那裏摔了杯子,一連犯了兩樁事,叫我如何周全你?”
憐花立刻道:“她們都是看您看重我,才下力氣除了我,您可別上了她們的圈套。”
年氏嘆口氣,“我何嘗不知?只是四阿哥開了口,便是圈套也只能鑽了。好了,你別再說了,好生回府,就跟我額娘和哥哥們說,我一切都好,讓她別擔憂。”
憐花看年氏心意已決,不敢再說,只能收了眼淚,悽悽慘慘收拾了行囊,她一個丫鬟又有什麼東西,年氏嫌她惹了麻煩,連銀子都沒贈,她只拿了幾件衣裳幾件首飾出院子,送行的只有一同從年府過來的惜月。
“人說出頭的櫞子先爛,果真不錯,你平日不聲不響,我嫌棄你是個笨拙的,卻不想真正蠢笨的是我自己。在側福晉身邊,你好生照顧自己,她看着是個心軟的,其實內裏比誰都狠,你當心性命。我走了也好,雖然前程沒了,至少保住了性命。”雖然這樣說,憐花到底不甘心,她被陪嫁到四阿哥府,心裏想的是以後能給四阿哥做侍妾,這輩子有個富貴,便是不嫁四阿哥,也得找個侍衛做正妻,如今剛到四阿哥兩個月,便被趕了出去,回到府中只怕也沒什麼立足之處,只盼着能攀上大爺,做個侍妾安身了。
惜月看憐花滿臉不甘,心裏也嘆氣,她真是不希望憐花走的,有憐花在前頭擋災,她能好過很多,如今憐花走了,出頭的便是她,側福晉又是個不惜丫鬟的,只怕她日子過得要膽戰心驚了。只是主子發了話,容不得她們丫鬟反駁,惜月安慰了憐花幾句,又回了百合院。
“憐花走了?”年氏問道。
惜月低着頭道:“回主子,剛走。”
年氏輕輕一笑,“你倒是比她聰明,以後我這裏便仰仗你了。”什麼側福晉的,她聽了便不太舒服,只是憐花那丫鬟一口一個,她還不好讓她改口。惜月叫主子,聽着便舒服多了。
“主子嚴重了,能夠爲主子效勞,是奴婢的福分。”
年氏看了惜月一眼,沒說話。是不是福分,她也不管,只是這丫鬟是年家的家生丫鬟,幾輩子人都在年府,定是不敢生出二心的,用起來自然比內務府的丫鬟太監放心。
芙蓉院裏,核桃惋惜地對鈕鈷祿氏道:“早知道百合院這樣容易擊倒,我們也推一把了。聽說年側福晉整日跟四阿哥下棋彈琴,到讓四阿哥不記得格格了。若是將她的丫鬟都去了,看她還有什麼心思彈琴?”
鈕鈷祿氏看了核桃一眼沒說話,耿氏和李氏不怕得罪年氏,她確是怕的,因爲她唯二吸引四阿哥的東西已經沒了,四阿哥不來她這裏,她如何跟年氏鬥?她掃了核桃一眼,嚴厲道:“你別給我惹禍,若是出了事,我也不能保你。”
核桃聽了連忙縮了脖子不敢再說,自從菊花桂花相繼死在芙蓉院,已經給了她很大的教訓,知道這府裏一着不慎便要死人,自然穩重了許多,也知道多用些腦。當初的事,她隱約也猜到,怕是桂花利用了她,只是桂花也死了,她也不敢多想,只將這事存在心裏。
看核桃只怕害怕,鈕鈷祿氏也不多說,畢竟是從家中帶來的丫鬟,便是不聰明,但是忠心卻是不容懷疑的。她輕聲道:“你去將那嬤嬤請來。”
“奴婢這就去。”核桃連忙下去了。
“請嬤嬤過來,便是有一事要跟嬤嬤請教。”鈕鈷祿氏語氣恭敬道。那嬤嬤雖然也是她奴才,但是她一直卻當半個師傅的,那嬤嬤年紀大,身子也不是很好,鈕鈷祿氏平日並不讓她在跟前伺候,而是在屋子裏休養。雖不常見,但是鈕鈷祿氏卻十分倚仗她,什麼事自己拿不定主意,便叫來那嬤嬤參謀。
鈕鈷祿氏待她一片赤誠之心,那嬤嬤也感動,忙道:“格格有事吩咐便是。都是老奴身子不中用,不能時時伺候格格,心中慚愧。”
“嬤嬤別這樣說,您教我良多,我當您像長輩一般,孝敬些自是應該。”客套了幾句,鈕鈷祿氏便將自己的苦惱說了,“如今府裏的情形嬤嬤也知曉,年氏年輕貌美,才華橫溢,與她想比,我便如野草一般,也怪不得四阿哥不過來。”
那嬤嬤安慰道:“格格別喪氣,年側福晉有年側福晉的好,格格也有格格的好。”
鈕鈷祿氏看了那嬤嬤一眼,她實在不知道自己有什麼好的。對了宜綿,她自覺家世好有才情有見識,四阿哥定是能瞧得上的,對了年氏,她卻一點兒心裏優勢也沒有了,年氏比她家世更好,才情也更好,更主要的是,年氏比她漂亮許多倍,年輕許多歲。
看鈕鈷祿氏的樣子,那嬤嬤不覺也嘆氣,格格只怕被年側福晉徹底打落了驕傲,這個樣子,更是得不到四阿哥看重。她輕聲道:“如今主要的便是生個孩子,有個小阿哥,格格就能穩當了。”
鈕鈷祿氏嘆氣,“我又何嘗不知?只是四阿哥不過來,如何能有孩子?再者,不僅是我,府裏這麼多年添孩子也少,只怕四阿哥讓妾室懷孕有些困難。”
那嬤嬤突然道:“你這樣一說,倒是提醒我了。四阿哥看着身子不差,爲何子嗣不豐?莫不是早年不注意,內臟有損害?奴婢這裏有一套對腎臟有利的按摩手法,格格不如學了,對四阿哥有利不說,也能讓你儘快懷上孩子。”
也就是說,她懷疑四阿哥腎虛,想要通過按摩刺激四阿哥的□□,讓耿氏早些懷上孩子。耿氏並不是黃花大閨女,自然也明白那嬤嬤未竟之意,她猶豫道:“可犯什麼禁忌?若是讓四阿哥知曉了,只怕不喜。”
那嬤嬤答道:“這手法甚是溫和,並不對身體造成損害,而且也跟普通按摩說法,差別不大,只在太溪穴、涌泉穴幾處與腎臟有關的穴位上多用些力氣。”
這兩處穴位都在腳上,給人按腳到底不如按肩按背體面,鈕鈷祿氏心裏有些排斥,只是想到她無甚可吸引四阿哥的,按腳的活只怕盼來也不容易,也就狠了心,認真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