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入園
痛苦沒人分擔苦逼,但是喜悅沒人分享也苦逼。嘚瑟的小心情沒個人共享,也嘚瑟地不盡興。太子雖然復立,但是已經不離事,大阿哥被拘禁,八阿哥拘禁,如今皇阿瑪的皇子之中,最得寵的便是他了吧。三阿哥雖然也曾被賞賜園子,又主持編纂《古今圖書集成》,但是四阿哥只當他是沽名釣譽卻又行事乖張的跳樑小醜,不足爲患。靠着告發兄弟得到的一時長久,豈能長久?他費盡心思,讓皇阿瑪相信他友愛兄弟敬重兄長,纔是長久之路。而且,皇阿瑪還對太子頗爲忌憚,開始用他壓制太子。他的恩寵只會更隆。
封妻廕子本就是人生至高追求,將榮寵跟妻妾共享更是人生樂事,對於宜綿的圓明園一行,四阿哥是歡迎之至的,跟園中的掌事嬤嬤交待好生接待,切勿怠慢,若不是他要主持修建圓明園其餘工程,只怕會親自等候諸人。
雍親王府在北京城東北,圓明園坐落在北京西北郊,兩地相隔頗遠,宜綿大清早坐馬車出發,到日薄西山才至目的的。這當然一方面是因爲她們車馬多行路緩慢,另一方面,也是兩地不近所致。到達圓明園後,院中的掌事嬤嬤在九州清晏東邊的花廳中給她們安排了膳食。簡單用過飯菜,掌事便詢問她們今日如何入住。
“現在天色不早,年側福晉和幾位格格奔波了一路,早些安置纔是正經事,只是你們未來過,不知這院子格局,奴婢便簡單介紹一下。九州清晏分西、中、冬三路,西路被四阿哥居住了,中路有三大殿,不適合居住人,東路被聖上賜名‘天地一家春’,房屋甚多,是專門給女子居住的,側福晉和格格不如就在此擇一合心意的屋子住下?”掌事嬤嬤慢慢道。
她雖被四阿哥交代切勿怠慢,但是因是從皇宮之中直接派代圓明園中,對着四阿哥尚且能恭敬,對了宜綿等人卻免不了倨傲。只聽她說完,便淡淡掃了衆人一眼,似乎並不覺得有人會不贊同她的話。
不想,年氏卻輕輕柔柔道:“多謝嬤嬤指點,只是我聽說,這圓明園中,不止一座院子,便是這後湖一片,便有九島,不知別的島我等可能居住?”
想不到這麼快便碰到了一個唱反調的,還是這樣嬌弱的美人,掌事嬤嬤愣了片刻,才道:“這……四阿哥並未說不能,只是不知側福晉要住別處,奴婢並未派人好生收拾,倒是這‘天地一家春’的所有屋子都掃塵掛賬,立時便能住人的。”
掌事嬤嬤本以爲她話說到這份上,年氏該不會再生出別的心思,只是年氏卻不如她想的安分守己,而是輕笑道:“嬤嬤放心,我帶的丫鬟是儘夠的,嬤嬤只需派人指個地方,我的丫鬟自會收拾妥當了。”
若是在宮中,這樣喜出風頭的,只怕早被吞的骨頭都不剩了,便是她這有品級的嬤嬤也可憑宮規給她一頓排頭。只是現在不在宮中,掌事嬤嬤無法,只得將心裏的不耐壓下,提了聲問道:“那不知側福晉看上了何處?”
年氏輕輕道:“聽說有個‘天然圖畫’,聽着便是好風景,不知我住這裏可是方便?若是不便,‘鏤月開雲’也是不錯的。這兩處離九州清晏也近,嬤嬤安排起事來也方便。”
看年氏對這裏的建築信口說來,怕是看過圖紙。能給她圖紙的,自然只有四阿哥,這年側福晉受寵的傳言怕是不虛的,說來也是,也只有那些個受寵的,纔敢出風頭。想到這,掌事嬤嬤倒是恭敬了些,“這兩處都無人,住哪裏隨側福晉心意。”
“那便住‘天然圖畫’吧。”年氏笑着道。
“奴婢知曉了,這就派人送側福晉過去。”掌事嬤嬤說完,又看了宜綿幾個,“不知幾個格格可要住在別處?”
看武氏和鈕鈷祿氏並不說話,宜綿笑盈盈道:“請問嬤嬤,不知我住杏花春館可方便?”
掌事嬤嬤深看了一眼宜綿一眼,又是個得寵又骨頭輕的,不過有一也不怕二了,她自然不會再阻攔,“自是方便。剩下兩位格格可有看重的地方?”
能挑一處不同的地方住,既能看到不同的景,又顯出寵愛,鈕鈷祿氏心中也是極想的,反正有年氏和更是是在前,也不會有人說她什麼,只是她對圓明園中景緻一無所知,若是請教這嬤嬤只怕會被看輕,鈕鈷祿氏無得法子,只能道:“這裏很是寬敞,我就住在此處了。”
武氏一貫是守規矩的,又對這高高在上的掌事嬤嬤頗爲忌憚,哪裏會做出別的選擇,她輕聲道:“隨嬤嬤安排。”然後便低了眉不言語。
若是在宮中見到武氏這樣的,掌事嬤嬤心中還贊她識情知趣,只是這番見識下來,她便知武氏在府裏只怕過得憋屈,對她也輕慢了些。
一番入住,就讓掌事嬤嬤決定了對待宜綿四人的態度。
宜綿這裏,她派了兩個丫鬟兩個太監幫忙收拾院子。杏花春館在後湖西北角,離九州清晏甚遠,之所以選在這處,是因爲宜綿知道這裏有大片空地。原先她額娘便說,若是她在府中無趣,便養娃,無娃便種花種草養貓養狗,讓自己有個寄託。這些年在府裏她也慢慢建構着自己的小日子,不至於無趣,卻有些寂寥之感。娃兒不來,她便想着種種花修身養性一番,也讓心靈沉澱一下。而且,她還可以藉着花兒未開的藉口,賴在圓明園。
她的打算沒跟丫鬟們交待,秋蝶等瞧見這裏低矮的幾排屋子,很是有些失落,住園林來了,爲什麼住的地方比府中還差?雖然心中有落差,秋蝶等卻不敢說出口,免得壞了宜綿興致。她們跟着院子裏的下人一起,利落收拾起院子。除了馬全和劉三被宜綿放在府中盯着動靜,其餘的人都過來了,包括兩個身子壯實的媳婦子和竈上的劉大姑和秋雨,人多收拾的很是迅速,不過一盞茶時候便將宜綿的臥室鋪了牀掛了帳。
宜綿站在夜色中看丫鬟們忙進忙出,有種搬新家的喜悅感,連呼吸的空氣都覺得比府裏要清新自由。不行,她要賴在這裏至少一年,宜綿在心中打定主意。
秋蝶將臥室收拾好之後,便過來道:“奔波了一日,格格怕是累了,您先躺着,這裏有我盯着便是。”
宜綿還想在外頭呆一會兒,不過如今是十一月份了,外面又有寒風,秋蝶怕她凍着了,勸了她進屋。反正來日方長,宜綿也就聽了秋蝶的話,進得屋去。
秋蝶是個有條理的丫鬟,安排瑞香去陪着宜綿,指揮剩餘幾人將住的地方都收拾出來後,便吩咐人去打熱水洗漱,帶過來的行囊都等以後慢慢收撿。
躺在牀上宜綿一時也睡不着,便拿眼四處瞅,不愧是皇家的院裏,雖然她的屋子外表看着簡樸,沒有琉璃瓦,沒有雕樑畫棟,而且屋檐也沒有高高飛起,而是簡單的黑屋白牆,像民居,想來是爲了迎合這裏的氛圍。但是屋內,卻是一般民居比不得的,大梁高頂,刷桐油,雕祥雲,窗扉大而寬,想來屋內很亮堂,屋子足足有她原先臥室的兩個大。因不預備着現在就有人入住,這屋子裏只簡單用屏風隔成兩半,前面放了一張案几,幾把椅子,後面便是宜綿現在住的臥室,一張牀,一個木櫃和一個梳妝檯,另外有幾把別緻的斑竹木墩,除此再沒別物。天黑,只將牀鋪好了,別處並沒有理會,便是首飾盒子也只簡單放在梳妝檯上。
反正也睡不着,宜綿便跟瑞香商量着怎麼裝飾下院子。
瑞香笑道:“兩邊的牆上光禿禿的,該掛些字畫。另外,屋內沒有花兒草兒,也乾澀,總該擺上幾盤花草。別的,奴婢就沒主意了。”
她豈是沒主意,只是讓宜綿說過盡興而已。
“這窗戶邊框雕着蘭花,看着典雅,但是糊的窗紙卻一般,該是好生換一換的。屏風那裏也得掛個珠簾,另外屋內空蕩蕩的,香爐、冰盤、博古架都是要擺上的。
字畫和花草都是容易得的,但是換窗紙、掛珠簾,卻是大動靜,而且香爐都器具也要從院子裏的嬤嬤拿來,瑞香聽了宜綿的想法,面上露出了爲難的神色,她小心道:“格格,咱們又不久住,何必如此麻煩?”
宜綿笑道:“怎麼不長住,自是要住一年的。想來你是怕太麻煩,讓院子裏的嬤嬤厭煩。只是四阿哥如今心情好的,莫說簡單裝飾一下屋子,我便是提了要求要將這屋子改了重建,他都許的。”
瑞香連忙道:“是奴婢見識淺了。”格格便是格格,比她這個丫鬟要有底氣,也看得透。
“你不是見識淺,你是被那掌事嬤嬤的派頭嚇住了,想着她是皇宮裏出來的,便不敢放肆。可是你別瞧着她現在趾高氣揚,過得兩日,她是要畢恭畢敬的。”宜綿繼續道。內務府的人,總是端了派頭,特別是從宮中出來的,自以爲高人一等,但是宜綿對她們可沒有畏懼之心,等以後四阿哥登了基,這些個高高在上的嬤嬤們,全得對雍親王府的人彎下腰來。就算現在四阿哥沒做皇上,也容不得這掌事嬤嬤在她們面前擺派頭。她既然被下派到圓明園,哪裏能再回宮中,她現在便是四阿哥家奴了,討好四阿哥以及他的妻妾們,纔有她的出路。若不然,隨時都能被換下來。康熙既然將院子賜下來了,還能惦記着院子裏的下人不成?
宜綿將道理簡單跟瑞香說了幾句,瑞香也連連點頭。
隔日用過早飯,掌事嬤嬤便過來,問宜綿昨日睡的如何。昨晚上睡得不好,宜綿正在補回籠覺,便有瑞香和秋蝶兩個應付這嬤嬤。
秋蝶恭敬而謹慎地道:“多謝嬤嬤關心,我們初來此地,有些不適應,當半夜才睡去,怕面容憔悴見了四阿哥不體面,正在屋中補眠。”
掌事嬤嬤沒說話,只是神色上有異,頓了片刻,她又問道:“這屋子原不預備住人,所以甚是簡陋,不知道格格這裏可缺什麼?”
昨晚上探討了這問題,瑞香甚是清楚,便搶先秋蝶開口。因受了宜綿影響,她對這嬤嬤並不如秋蝶恭敬,而是大方道:“木櫃、字畫、珠簾、香爐、繡蹲等物都是缺的,若是有窗紙、花草以及別的擺件,那就更好了。”
不過是一個格格的丫鬟,在她面前也這敢擡頭挺胸,掌事嬤嬤自然不喜,尤其是想到宮中的宮女在她面前不敢動彈的樣子。她擡了脖子冷淡道:“格格要的這些雖平常,庫房裏也有,只是這事奴婢做不得主,總是要回過四阿哥纔好。”
瑞香笑道:“自是要問過四阿哥,嬤嬤不必擔憂,我們格格並不着急。”
掌事嬤嬤聽了氣得倒仰,她哪裏擔憂了?
掌事嬤嬤走了,秋蝶瞪了瑞香一眼,“這個死妮子,做什麼要撩撥她?”
瑞香回道:“我就是看不慣她的樣子,聽說格格在補眠,她那樣子好似格格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似的。”
“便是如此,你也不該得罪她,若是她在四阿哥那裏亂說話,不說我們,便是格格也夠喝一壺的。”
瑞香卻甚是自信,“放心吧,年側福晉那裏只怕更過分,她便是告狀,也告不過來。”
秋蝶好奇看了瑞香一眼,“你如何知道?”
瑞香笑道:“剛提膳的時候,我碰到了年側福晉的丫鬟惜雲,她原是針線房的丫鬟,跟我也算熟識,我看她臉色不好便多問了一句,她便說年側福晉嫌棄屋子裏的東西粗鄙,除了牀,別的都讓搬出去了,她們忙到半夜才睡。”
這可真是大手筆了,確實更過分了,秋蝶點點頭,又道:“雖說你跟惜雲以前要好,可是也要記住秋月的教訓。”
“放心吧,秋蝶姐姐,我都明白。不是伺候一個主子的,便是以前再要好,都是防着的。”瑞香道。秋月被以前的好姐妹梅花弄得丟了碧玉簪給宜綿惹禍,芍藥院一直引以爲戒。
天然圖畫裏,掌事嬤嬤聽惜月要去庫房親自選東西,黑着面,冷着聲道:“奴婢做不得主,姑娘容我回稟四阿哥。”
惜雲:“這樣大的事,嬤嬤做不得主也是正常。這是我們格格給嬤嬤賞賜的,還望嬤嬤不嫌棄。”說着,遞給掌事嬤嬤一隻五福簪。
這簪子是好簪,只是掌事嬤嬤卻不領情,心不甘情不願接過了簪子,走時臉色更黑上一層,在她心中,便是年氏親自賞她簪子都不夠格,由個小丫鬟代賞,更是侮辱了她。只是年氏在屋裏喝苦藥,根本不想見人,更沒心思親自賞她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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