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人間如獄
“大人！大人！我不是大盜張三啊！”
“你們抓錯人了啊，我叫徐志遠，不是周亞炳啊！”
“求求兩位大人放我一條生路，我上有八十歲的老母，下有三歲的兒女，求大人開恩！”
兩個獄卒好像聽不見這些慘叫聲一樣，點頭哈腰地給楚昊帶着路。
最後走到一間牢房外，從腰間解下鐵鏈敲了敲木頭，喊道：“老頭兒，老頭兒！別睡了，有人探監！”
另一個獄卒則解開鐵鏈，順便還幫着推開了牢門，諂媚笑道：“幾位如果還有什麼吩咐就喊一聲，我們哥倆就在外面守着。”
曹正淳從懷中掏出一兩碎銀將他們打發掉後，便與童皇姐妹守在牢門。
諸葛臥龍用雙手將擋在眼前的雜亂頭髮撩開，看着相貌堂堂，氣度不凡的楚昊走進來後，纔開口問道：“這位公子，咱們認識嗎？”
楚昊聞着牢房裏潮溼惡臭的味道，輕輕搖頭，道：“你不認識我，但是我卻認識你。”
諸葛臥龍像是想起什麼似的，低頭從懷中取出一支毛筆，將筆尖在嘴裏抿了抿，咧着被墨染黑的嘴脣，道：“說吧，準備讓我把名字簽在哪裏？”
楚昊見狀一怔，愕然道：“你要給我簽名？”
諸葛臥龍顯得比他還要愕然，“怎麼，你進來不是讓我給你簽名的嗎？”
楚昊失笑道：“自然不是，在下久聞您的大名，今日特來拜見，想要和您聊聊天。”
諸葛臥龍上下打量他一眼，嘖嘖稱奇地將毛筆放回懷裏，身子也就地坐下，側躺在潮溼的乾草堆上，懶懶散散的道：“有什麼可聊的？我和你都是長着一個腦袋，咱們倆的不同，只是在於看書多少的問題。”
“你有這份閒工夫，不如回家看上幾十年的書，到時候自然什麼都知道了。”
楚昊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腳下那些乾草，索性盤坐在地，抱拳道：“不瞞前輩，在下家中藏書雖多，但我卻沒時間去看書。”
諸葛臥龍發出嘖嘖的聲音，連一句話也懶得說。
楚昊沉默幾息，問道：“敢問前輩，聽說過‘五濁惡世’這個詞嗎？”
諸葛臥龍聽到這句話後立刻翻身坐起，雙眼死死盯着楚昊。
半響後，他才緩緩開口道：“所謂五濁，有九處出處，其一乃是《法華經》中的‘舍利弗！諸佛出於五濁惡世，所謂劫濁、煩惱濁、衆生濁、見濁、命濁。如是舍利弗！’”
“‘劫濁亂時，衆生垢重，慳（qian）貪嫉妒，成就諸不善根故，諸佛以方便力，於一佛乘分別說三。’”
“其二，則是《俱舍論》第十二卷。”
“其三，是《法華玄贊》。”
“其四，是《法華文句》。”
“其五，是《法華玄論》。”
“其六，是《十地論》。”
“其七，是《毗尼母經》。”
“其八，是《大薩遮尼乾子所說經》。”
“其九，是《法苑珠林》。”
說到這裏，他那渾濁的雙目中突然顯露精光。
“你是不是知道點什麼？”
楚昊反問道：“前輩讀了這麼多的經書，難道就沒有猜出來嗎？”
諸葛臥龍嘿嘿一笑，伸手點了點地，道：“不用猜，這些經書中已經早已說明。五濁來時，地獄必空，而這人間，便是新的地獄。”
說到這裏時他停了下來，目光環顧四周一圈，感慨道：“惡鬼當家，這凡人啊，從出生起，就已經深陷牢獄。”
說罷，他雙眼看向楚昊，臉上露出神祕笑容，意有所指地又道：“佛偈曰：諸佛出於五濁惡世。也就是說這天下雖是惡鬼的天下，但在惡鬼的頭上，卻又坐着諸佛。”
楚昊深深看着他，輕聲道：“您是指‘普渡慈航’嗎？”
諸葛臥龍聞言時瞳孔一縮，嘿嘿笑道：“從你一進來，我就看出來你不是普通人，果然。”
楚昊笑了笑，道：“那前輩能猜出來我是什麼人嗎？”
諸葛臥龍搖搖頭，嘿嘿笑道：“不用猜，守門的那個老人面白無須，走路習慣躬身。在這天下，只有一個地方會有這樣的人。那麼由他陪同的你，身份還需要去猜嗎？”
楚昊目中滿是欣賞之色，道：“敢問先生，可願走出監牢？”
諸葛臥龍伸着懶腰向後一躺，整個人都砸在雜草裏，懶懶道：“我這樣的人，只適合在牢裏待着，外面的世界沒有一點意思。”
“祖宗沒眼光，讓我好學問，讓我著書傳世……誰知道，寫遊記他們說我泄露機密，寫歷史說我借古諷今，註解兵法，又說我煽動造反，寫神怪故事吧，又說我導人迷信，最後改寫名人傳記，結果……嘿，這個名人被抓了，說是貪污軍餉。”
“這不，諸葛一家，都受到了牽連。”
“我爹被判了個終身監禁，最終病死獄中。”
“他們不知道用什麼罪來叛我，就把我以前寫的書找了出來，數罪併罰，這不，我也落得了個終身監禁的下場。”
說到這裏，他又突然坐起身子，似笑非笑地看着楚昊，問道：“你覺得這樣的人間，我出去幹什麼？”
話落他雙手一攤，拎起固定在手上的鐵鏈。
“更何況，人間如獄，外面和裏面又有什麼區別？”
楚昊深深看着他，沉聲道：“我會爲你們一家平反。”
諸葛臥龍向他抱拳一禮，笑道：“閣下有心了，但我今年五十有六，已經沒幾年可活了，我死後哪管他洪水滔天。”
楚昊輕輕點頭，問道：“聽說前輩還有一位表弟，叫做諸葛亮，他今年似乎正是而立之年？”
諸葛臥龍聞言時臉色微變，道：“我哪怕出去也活不了幾年，原因你知道的！”
楚昊笑了笑，道：“這一點前輩不需要擔心，只要我不讓你死，前輩便是想死都死不了。更何況，今天我既然能讓你走出大獄，明天自然也可以。”
諸葛臥龍聽到這句話後，沒有露出相信的神情，但也沒有露出不相信的神色，只是灑脫一笑。
“既然如此，老朽便拭目以待……希望，真的有那麼一天。”
楚昊緩緩起身，抱拳道：“如此，往後便拜託先生了。”
諸葛臥龍見狀，無奈輕嘆。
而後散去那一臉的懶散，整個人亦從坐姿改爲跪姿，沉聲道：“臣，往後必竭盡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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