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拯救葉子襄(四)(二)
葉子襄昂首挺胸地無視掉她所有的問題,可一旦聽出她語氣不高興了,馬上又轉回頭眼巴巴地瞅她,那眼神要說歉意也行,說深情似乎也像,撒嬌耍賴可能也有一點,最多還是百分百的信任以及“對不起我知道我錯了願意任你處置”。
肖文靜頓時就沒了聲。
但疑問仍在那裏,她化嘴上嘮叨爲心裏嘀咕,暗暗地想,那隻土狗到底是什麼時候消失的,她還能再見到它嗎?甜心嘴裏叼的排骨爲什麼有點眼熟,有點像葉子襄從超市偷走那塊?以及……孤獨症果然不等於傻,葉子襄比她都精!
北京城太大,楊慎思開車從三環內趕到五環外,不幸遭遇午休堵車,十二點過一刻終於抵達天通苑北。
門鈴響了三遍也沒人應,楊慎思掏出手機正要撥打,忽然心有所感,手握着電話轉頭望去。
他站在單元樓口的大門前,陽光暴烈,後頸和耳後這些沒有毛髮遮掩的地方被刺得隱隱生痛,楊慎思痛得皺緊了眉,看到肖文靜與葉子襄一前一後走在綠蔭道上,分花拂柳間,這對俊男美女至少從外表無比相配,和諧美好得如同一幅畫。
他默默地收緊了五指,聽到手機被捏得咯吱作響。
肖文靜也望見了楊慎思,遠遠便揮手打招呼,葉子襄拎着兩隻購物袋乖乖跟在她身後,這時忽然眯眼瞧過來,目光深沉,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楊慎思靜待兩人走近,注意力也集中在葉子襄身上,兩個男人越過肖文靜彼此對視,他撞到葉子襄深黑色的眼瞳,心頭悚然一驚。不過旦夕之間,今天的葉子襄和昨天的葉子襄給他的感覺改變許多,變得更有攻擊性了。他一直覺得這男人像頭猛獸多過像個人,可昨天的葉子襄還是睡懶覺曬太陽的動物園觀賞品種,今天的葉子襄則搖身一變爲真正食物鏈頂端的嗜血野獸!
爲了什麼?楊慎思探究的目光轉向唯一的變量肖文靜,因爲她?
他對肖文靜笑了笑,假裝感興趣地問:“買什麼好喫的了?難得你肯下廚,我回來的正是時候。”
話音剛落,那種被猛獸伺機而噬的驚悚感果然更強烈了,楊慎思莫名打個寒顫,頸後寒毛倒豎,大太陽底下卻激出一身雞皮疙瘩。
“沒想到你回來喫午飯,”肖文靜毫無所覺地轉身,拉過葉子襄的手察看購物袋,“我看看菜夠不夠。”
就在她的指尖觸碰葉子襄皮膚的瞬間,空氣中劍拔弩張的張力消失了,楊慎思透出一大口氣,感覺恍如死裏逃生、虎口脫險,渾身上下每個毛孔都在往外淌冷汗。汗珠沿着他的手掌邊緣連續不斷地墜落地面,肖文靜側眸瞥了眼,奇道:“有這麼熱嗎?你都快脫水了!”
楊慎思搖了搖頭,餘悸未消地喘息着,根本說不出話來。
“還行,”肖文靜對購物成果比較滿意,“就是蔬菜少了點,好在肉買得多,我多做幾個葷菜,哥哥你不許挑食啊。”
這時候叫“哥哥”就純屬玩笑了,楊慎思笑不出來,勉強扯動一下嘴角,見肖文靜低下頭從兜裏往外掏門卡,葉子襄又越過她的頭頂朝這邊瞪眼,他面如土色地退後半步,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
……
楊慎思擔心葉子襄干擾他與肖文靜的交流,更擔心肖文靜看不到的時候葉子襄對自己做出什麼,因此不管葉子襄怎麼瞪,他都緊緊跟在肖文靜身邊,亦步亦趨,就連她進廚房煮飯也不例外。
廚房的推拉門是半透明的毛玻璃,他透過門縫確定葉子襄沒有靠近,而是窩在沙發上悶悶不樂,心裏略鬆口氣,將門嚴嚴實實地拉攏。
肖文靜打開冰箱放入購物袋裏的食材,無意間瞥他一眼,被他如臨大敵的模樣逗笑了。
“你怎麼了?葉子襄有什麼可怕的,你還怕他咬你啊?”
楊慎思轉回頭來,面色沉肅,肖文靜的笑容頓時凝固在了臉上。
“我今天到處找門路打聽案情的進展,”他半秒鐘也不耽擱地直入主題,“熟人告訴我,葉子襄被抓那案子不是單獨的第一件,半年來北京城裏發生了幾樁類似的兇殺案,被害人都是正在犯案的歹徒,似乎有人義務扮演懲戒者,以暴力手段代替警方執法。”
“這幾樁案子裏,沒有任何目擊證人能夠描述兇手的特徵,見過他的歹徒一個不留全被殺光,據說現場極端血腥殘忍,昭示了兇手可能存在嚴重的心理問題。迄今爲止,警方找到的唯一的犯罪嫌疑人只有……”
楊慎思沒把話說完,雖然肖文靜立即猜到了他想說的是誰,這就是她少數會覺得楊慎思討厭的地方,他做每件事都喜歡留一點尾巴,一點回旋的餘地,好像這樣他就能隨時推翻自己原本錯誤的主張,改弦易張,立於不敗之地。
“警察放了葉子襄,”她冷冷地道,“證明他們錯了,葉子襄不是兇手。”
“那可說不好,”楊慎思毫不留情地頂回來,“別忘了,我是他的律師,這案子的內情我很清楚,警方不是自願釋放他,而是受到外部施壓,被迫縮短了羈押他的時間。”
“原來你還記得你是他的律師!”
便似沒有聽到肖文靜的諷刺,楊慎思的聲音依然平靜,靜定到近乎冷漠,“我當然是他的律師,可幹這行久了,什麼沒見過?我只能告訴你,葉子襄並不像你看到的那樣簡單,就連我現在都不能確定他的身份,也不知道關於他的信息孰真孰假,他的檔案有保密級別,我所知道的,很可能僅是別人允許我知道的冰山一角。”
他看到肖文靜因爲他的話露出茫然惶惑的神情,心頭不忍,語氣終於和緩下來,“我並沒有說葉子襄一定是兇手,但我希望你有心理準備,然後跟他保持距離……妹妹,在葉子襄這件事上,你表現得非常缺乏理智,這不像你,我已經開始擔心了。”
楊慎思要說的已經說完了,他知道這番話讓肖文靜很不好受,感情上想留下來多陪她待一會兒,理智卻叫囂着相反的主張。最後,正如以往每一次,楊慎思聽從了自己的理性,腳下不停地轉身離開,留給肖文靜獨自消化整理的空間。
他沒有看到,身後的肖文靜神情飛速變幻,忽憂忽喜忽怒忽傷,也不知過去多久,她“砰”一聲重重地甩上冰箱門,面色恢復寧靜,如經歷過風雨的海面般深不可測,沉靜無波。
我相信他,肖文靜固執地想。
兇手不是葉子襄。
絕不可能是他!
和楊慎思在廚房裏的談話不歡而散,肖文靜本以爲這頓飯會喫得很是尷尬,結果卻還好。
她拿那堆排骨做了三道菜:紅繞排骨、滷排骨、蘿蔔燉排骨,葉子襄非常捧場,全程連筷子也沒用,手抓嘴咬,啃得汁水淋漓。
食客喫得香甜便是對廚師最大的讚譽,肖文靜不覺得餓,乾脆推開碗筷,笑吟吟地瞧他喫,葉子襄擡眼看到她,毫無預兆地綻放出一個笑容。
他嘴裏還咬着塊股骨,白生生的犬牙陷進筋肉間,這笑容光看下半張臉真有點怵人,可再看他上半張臉,一對下垂眼彎成弦月,濃密的扇子般的睫毛忽閃忽閃,就只覺得甜蜜又乖順。
他幾歲來着?肖文靜回想楊慎思讀過的檔案資料:生於一九九零年十一月十一日,今年應該有二十六了,看起來好年輕,笑起來的時候尤其顯得天真,倒像剛入大學的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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