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雙盲試驗（九）(二)
公爵摸摸鼻子，笑容多了幾分尷尬，手指卻緊緊攥着藏在侍女裙下的神印，果然是寧死也要賭一次。
肖文靜來回看這兩兄弟，明明俊美無暇，卻越看越覺面目可憎，插口問道：“那麼你在宮門處引開神官又是爲什麼？”
“當然不能讓你們落到神官手裏。”子爵瞪圓眼睛道：“他肯定又會把你們送給國王，那我怎麼辦？伯爵夫人，我還想親手殺死你呢！”
他說完這句話，站直身，緩緩抽出腰間長劍，慢慢的走向肖文靜。
肖文靜退後半步，又強自定住，緊張地等着他走近，幾名士兵緊隨在他身側，拔劍在手，對其餘諸人虎視眈眈。
她衡量局面，她這邊的人本就不多，騎士長肯定會護着侯爵小姐，公爵不可靠，剩下的五個小兵不堪一擊。
今次看來再難倖免，肖文靜嘆口氣，倒定下心來。
子爵停在她身前兩米，探手身後，一名士兵遞給他一柄劍，他接過後隨手拋過來。
肖文靜本能地接住，擡眼看子爵擺出決鬥的架勢，有點驚訝地擡眼看她。
不等她出言發問，子爵持劍在空中劃過，劍風凜烈，身周的人羣不論敵友自覺退開，留出一片空場。
肖文靜左右看看，無可奈何地舉劍。
下一秒，劍光已炫花她的眼，她疾退，舉劍相迎，雙劍激濺出火花。
兩劍相擊，“叮”一聲輕響，手被震得發麻，肖文靜不敢硬接，又退，細劍化成一道光追來，根本看不清來路！
情急之下揮劍再擋，巨大的震力從劍身傳到痠疼手臂，她渾身一震，不由自主鬆手。
“當！”，手中劍跌墜地面。
肖文靜張開口，垂眸看着寒光四射的劍尖抵住喉嚨，吞嚥了一下，劍尖立即在喉嚨口劃出一道血痕。
四周傳來抽氣聲，夾雜着侯爵小姐的驚呼，子爵握劍的手輕輕向前。
肖文靜向後仰頭，劍尖跟着前伸，她不動，劍尖也就靜止，銳利的尖端微微陷入肌膚，疼且癢，受制的感覺由一點擴散至全身。
肖文靜眨了眨眼，對上子爵不笑的面孔，那雙與國王極爲相似的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罷了。
肖文靜合上眼。
她從王宮逃出來，本就想尋求一場死亡，這是她唯一想到的能提前脫離“體驗系統”的辦法。過程雖然與她想象得不同，結局總算殊途同歸。
該剎那，身周所有都被隔絕在外，肖文靜只聽到自己一下一下清晰的心跳，喉間劍尖的壓迫感。
隱隱地竟有些期待。
終於……結束了嗎……這場荒誕的鬧劇……
此時，包圍圈外突然傳來一個聲音：“住手！”
所有人同時轉頭，說話那人穿着與子爵屬下相同的服飾，低着頭前進，部分士兵想阻止，卻被同伴擋住。
原本整齊的隊伍出現窩裏反，兩股人糾纏在一起，說話那人因此順利走進內圈。
騎士長突然叫道：“大人。”
那人擡頭看了他一眼：“我要你保護王后，你做了什麼？”
騎士長刷白了臉，耷下頭，看了看懷裏的侯爵小姐，囁嚅道：“侯爵小姐……她……”
那人面無表情地道：“很抱歉，王后殿下，我來晚了。”
熟悉的聲音終於讓肖文靜也跟着看過去，見那人慢慢轉過頭。
子爵愕然道：“怎麼是你？”
竟然是伯爵府的英俊管家！
…………
……
英俊管家向子爵行了一個姿勢標準到無可挑剔的禮，平靜地道：“城門口有人看到王后陛下和公爵上了侯爵小姐的馬車，國王陛下收到消息，命令王宮衛隊第三小隊騎士長隨同保護，我作爲第二梯隊暗中跟上。”
肖文靜與公爵對望一眼，同時苦笑。
原來全世界都知道他們的行蹤，公爵還因此假扮女僕，真正做了一回小丑。
子爵斜眼瞧了英俊管家半晌，冷冷地道：“了不起，你居然在我毫無所覺的時候掌控了我半數屬下，平常可看不出你這麼有本事啊。”
“哪裏。”英俊管家淡然道：“子爵大人把私家衛隊訓練的強過王宮衛隊，來無影去無蹤，這纔是真的了不起，國王陛下也極力稱讚。”
“國王……”子爵臉色沉了沉，不小心露出一點驚慌失措，“你跟他說了什麼？我沒有半點背叛他的意思！訓練這些衛也是爲了保護他！”
“只說了我眼見的事實，”英俊管家不慌不忙地道，“陛下聖明，我並不敢僭越發言。”
子爵輕哼一聲，又道：“他知道了也沒什麼，反正我做的事都是爲他好……”
旁邊的公爵忽然極低的冷笑一聲，子爵沒理他，轉眸看肖文靜，眼珠子轉了兩圈，道：“伯爵夫人現在想必很疑惑，你的管家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裏，他的真實身份到底是什麼？讓我來告訴你，國王陛下從一開始就沒有相信過你，你的管家不過是他安插在你身邊的探子，可以監視你的一舉一動。他並不愛你，你不會相信他吧？像他那樣心機深沉的人，怎麼可能會愛上你？不過是因爲你手裏有他想要的東西……”
肖文靜先還鎮定地聽着，漸漸只覺耳中嗡嗡作響，耳鳴蓋過一切聲音，她向前一步，想要聽清子爵的話。
公爵抓住肖文靜，肖文靜轉頭看他，他狠狠盯着她在說什麼，嘴脣翕動，她卻聽不到聲音。
“他並不愛你，你不會相信他吧？像他那樣心機深沉的人，怎麼可能會愛上你？不過是因爲你手裏有他想要的東西……”
這些話將現實與幻境毫無預警地聯繫到一起，有什麼東西正在重合，像有一把鋒利的刀戳中了肖文靜內心深處最不敢碰觸的隱憂……
她茫然地嚥了口口水，喉頭上下滑動，被劍尖抵得生疼，下意識擡手握住劍鋒。
子爵皺眉道：“放手！”
英俊管家看着肖文靜，不出聲。
爲什麼不出聲？
肖文靜只盯住子爵。
你那些直愣愣的挑釁呢？那些因爲單純而傷人於無形卻不自知的話呢？
你罵我，你救過我，你說你怎麼還沒走，你揹着我在月光下行走，傳話國王陛下要我“獻身爲國”……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演戲？
肖文靜的手掌死死握住劍身，她需要一點冰涼冷卻沸騰的思緒。
劍身倏地從掌心抽出，她疼得一縮，低頭看攤開的手掌。
她想着，傷痕在回到現實以後會消失嗎？或是像心上的傷痕一樣，永遠都不可能恢復如初。
聽覺因疼痛又恢復，她聽到英俊管家對子爵道：“不管因爲什麼原因，此人是子爵大人無論如何動不得的，因爲，他是國王陛下真心承認的王后。”
他轉身走向肖文靜，微微躬身，握住她的手，在流血的手心輕輕一吻。
“王后殿下，我說了很多謊言，但有一件事是真的。”
“對王國，對國王陛下，對王后陛下——”他單膝跪地，額頭貼在肖文靜的手掌上，仰頭看着她，目光清明地道：“我的忠誠絕無虛假。”
肖文靜低頭看着英俊管家，他的神情無比誠摯，眼神清白如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