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喜歡
“外行就是不懂風水的人。”
這次另一個小男孩兒的聲音,肖文靜和小鬼同時轉頭,看到一個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孩子背光走過來,穿着對襟的小褂子,民國式的長頭髮垂到背上。
小鬼立刻站起身,很酷地背對他。
“我沒問你,用不着你多嘴。”
男孩子怯怯地道:“我……我以爲你想知道。”
“哼,那也不用不着你來告訴我!搶我媽媽的壞人,你走!”
“我沒有搶走你媽媽!”男孩子的聲音帶着哭腔,“師傅明明不准你這麼說!”
“我偏要這麼說!”小鬼冷冷地道:“嘴長在我身上,你不服的話可以去告訴我媽,反正你不是第一次幹這種事,你就喜歡搞背後的小動作,卑鄙又沒膽!”
男孩子扁了扁嘴,想辯解又嘴笨,無從辯解,最後“哇”一聲痛哭出來。
他轉身跑走,一邊哭一邊跑,像是絆到什麼東西,重重地摔了一跤!
肖文靜看着大是不忍,正想過去扶他,卻見小鬼不知什麼時候到了他身旁,作勢要扶,發現他動了動,迅速縮回手。
肖文靜抿着嘴笑。
男孩子爬起身,看到他,像是愣了下。
小鬼別開頭,生硬地道:“原來你不但是膽小鬼,還是最笨的膽小鬼!”
男孩子又“哇”一聲,哭着跑走了。
肖文靜看着小鬼,小鬼則盯着男孩子的背影,一副悵然又後悔的樣子。
她忍不住笑,搖了搖頭,道:“喂,你明明很喜歡他,爲什麼偏要惹他哭?”
小鬼飛快地轉頭瞪肖文靜:“你哪隻眼睛看到小爺喜歡那種笨蛋了?小爺恨不得他立刻消失!”
肖文靜嘆氣:“我兩隻眼睛都看到了,他很可愛啊,喜歡他也不是什麼丟臉的事,爲什麼不承認?你爲什麼要欺負他?因爲他成績比你好?比你聰明?比你更得老師喜歡?還是比你……”
“他搶走了我媽媽。”
小鬼突然斬釘截鐵地道:“我討厭他。”
可憐的蔣論道。肖文靜一眼就認出了他,沒想到他小時候這麼慘,劉攀龍這位小爺欺負起人來還真是位“爺”。
她想確認一下,問他:“那孩子叫什麼名字?”
小鬼眯起眼瞧了肖文靜片刻,轉身就走。
“喂!你告訴我的話,我就告訴你什麼叫外行,還有我爲什麼來這裏!”
小鬼頓住腳,認真地衡量了片刻,認爲這個交易合算。
他轉頭看着肖文靜:“如果你騙我,小爺不會放過你!”
肖文靜失笑:“放心,我從不騙小孩子。”
小鬼低聲道:“他叫蔣……”
“肖文靜!”
“靜靜!”
“蠢貨,你要睡到什麼時候!”
……
肖文靜突然感到頭暈,四周的景物開始旋轉,空間和時間在記憶中錯亂,站立不穩,耳鳴蓋過了一切聲音。
可是,她分明聽到有人在呼喚她。
肖文靜拼命搖頭,猛然睜開眼。
“他叫……蔣論道。”
肖文靜睜開眼,兩顆頭顱聚在她上方,四隻眼目不轉睛的瞪着她。
“喝!”她嚇一跳,“你們幹什麼?”
趙雁聲撇撇嘴:“這話該我們問你,莫名其妙就暈過去,怎麼不乾脆死掉?”
劉攀龍扶起肖文靜,慢悠悠地道:“她不會死的,因爲有人捨不得。對吧,大小姐?”
趙雁聲哼一聲,轉頭走開,遠遠拋來一句:“不知道你說什麼。”
劉攀龍微微一笑,向肖文靜解釋道:“這位大小姐就是嘴巴硬,你暈倒的時候她明明很擔心。”
她暈倒了?肖文靜檢查了下身體,除了頭有點昏沉沒有其他異樣。
見她望着他,目光詢問,劉攀龍聳聳肩,“我不知道你爲什麼會暈,你看起來沒有外傷,身體也不像出了問題。”
肖文靜苦笑了下,當然,她二十四年來就算沒有愛情沒有錢沒有前途,她總算還有健康。
她還很年輕很年輕。
雖然有時候覺得心已蒼老無比。
舉目四望,她這才發現身處一個奇怪的房間。
似乎是很大的房間,由於被層層帷幕分隔,無法準確目測。帷幕都是暗紅色,綴着蕾絲,垂着長長的流蘇。沒有窗戶,室內唯一的光源是壁上精巧的燈,燈光也是暗紅色。暗紅像某種暖昧的暗示充盈着室內,空氣中浮動着濃郁的油膩的香味。
沒有看到和劉攀龍形影不離的蔣論道,也沒有看到“葉子襄”,肖文靜有些疑惑,尚未出言詢問,一個聲音道:“你要找的人在應該出現的時候自會出現。”
這聲音直接說出了她心中所想,肖文靜訝然看過去,那是個有些沙啞的女人的聲音,而她一直站在劉攀龍旁邊,整個人裹在一幅暗紅色的布里,只露出兩隻戴着數十個金銀鐲子的胳膊和一雙暗紅色的眼。
仔細看才發現,她的眼睛是白色的,只是反映了四周的暗紅色。
好妖異的女人,這鋪天蓋地的紅色又代表什麼?
“紅色代表了神祕、生命力,以及不可測的未來。”
肖文靜忍不住脫口而出:“你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
“因爲肖我是命運的指導者。”她像是在笑,聲音裏帶着金屬的顫聲:“我能看透人心。”
劉攀龍翻譯道:“她是個算命的。”
算命的?爲什麼會突然出現一個算命的?她們明明在……等等,她們剛纔在做什麼?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裏?這又是什麼地方?
滿腹疑問,女人轉身穿過層層簾幕前行,肖文靜盯着她的背影看了片刻,轉頭去看劉攀龍,後者點點頭,扶起肖文靜跟在她身後。
那算命的女人……是瞎子……
算命的女人掀起一道厚重的門簾,鑽進另一個暗紅色的房間。
老實說肖文靜看不出這間和剛纔那間有什麼區別,連味道都一樣。
算命的女人走到房間中間鋪着暗紅色桌布的小圓桌前坐下,指了指對面的位置。
“請坐。”
整間房只有兩張椅子,肖文靜猶豫了下,劉攀龍拍拍她的肩膀,轉身出去。
房間內僅剩她們兩人,肖文靜望着對面算命的女人,她的行動看起來和常人無異,甚至她看着她,她也仰起臉和肖文靜“對視”。
肖文靜走過去坐下。
算命的女人“看”着肖文靜,道:“你提問,我回答。”
肖文靜不和她客氣:“你是誰?”
“他剛纔已經告訴你了,我只是個算命的,沒有過去沒有未來,存在於時間和空間的夾縫中,窺得一點命運的軌跡。”
答了等於沒有答,肖文靜看着她,這個詭異的女人也有心跳和呼吸,和她來自同一個人間?
算命的女人伸出手,示意肖文靜把手指放在她枯瘦的手腕上。
“感覺到了嗎?”
是的,她感覺到了體溫和脈搏。
“我是人。”
她又一次說出了肖文靜心中所想,指下的脈搏平穩,她自己的心跳卻驟然加快。
“我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你出現在這裏,因爲這是你的命運。”
命運?肖文靜忍不住冷笑,“別以爲這麼說就顯得你高深莫測,我的命運,我從來不信那玩意兒。”
算命的女人發出沙啞的笑聲:“你錯了,命運是無法改變的。因爲一切早就已經註定,包括你的出生,你的過去,你遭受的磨難,你經歷的苦痛,你遇到的你應該遇到的人,你會坐在這裏聽我講話——冥冥中早有旨意將一切安排妥當。”
“我說過我不信。”
“連你的‘不信’也是註定的。倔強的姑娘,沒有人能和命運抗爭。”
肖文靜沉默片刻,盯住她白色的眼睛。
“是因爲‘陰刻風水’嗎?”
算命的女人驀地收回手。
肖文靜不肯放過她,追問道:“‘陰刻風水’改變了我的命運,或是我的命運是爲了遇到它而變成如今的模樣,回答我!”
“……那只是一枚印章。”
肖文靜眨眨眼,懷疑自己聽錯了,“一枚印章?”
算命的女人緩緩點頭,“一枚印章,它是天地所生的精靈,可以成爲任何形式的生命,而它選擇了成爲一枚印章。”
“生命?”肖文靜傻傻地重複:“你是說它是一種生命體,能產生精子和卵子?還是單細胞繁殖,像草履蟲?”
算命的女人伸出手,長長的塗成暗紅色的指甲抵到肖文靜胸口,心臟的位置。
“你喚醒了它,它就在這裏,與你分享你的生命。”
啊?肖文靜低頭看自己,擡手撫上胸口:“我的心臟裏?開什麼玩笑!”
“我能說的就這麼多,你記住,發生過的和即將發生的都是你的命運,而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堅守本心,做你應該做的事。”
算命的女人站起身,慢慢向外走去。
“等一下!”肖文靜叫,“我還有問題,我剛剛做了一個夢,我想知道爲什麼會做那樣的夢,夢裏那兩個人只是我的朋友嗎?還是未來會和我有什麼更深的聯繫?”
算命的女人沒有回頭,一手扯住暗紅色簾幕的蕾絲花邊。
“人類最大的毛病就是過於執着,現在尚且一團迷霧,又對尚未發生的未來過分緊張。”
算命的女人掀開門簾,肖文靜一眼看見“葉子襄”倚在門邊的背影。
“等等!”她一把扯下門簾,抓住算命的女人的手。
“最後一個問題。”
“那個人對我是怎麼想的?……他是不是……是不是喜歡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