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終古使人哀
肖文靜雙腳發軟，乾脆向後坐倒在地上，手掌撐在冰涼潤滑的玉石地面，她打個寒戰，灼燙的憤怒終於被理智擊潰。
“以你們的力量，如果早些出馬，我們幾個還不夠塞牙縫，根本走不到現在……”肖文靜百思不解，盯住藍衣人的眼睛，一個字一個字地問：“爲什麼？”
藍衣人笑了，春風般的笑意拂過那雙秋水般明澈的眼，輕輕頷首，吐出一個字：“因爲我們是最後的關卡。”
這就是理由，所謂壓軸，陣靈也有他們的驕傲，最強大的陣靈不屑去防守排在前面的關卡，他們寧願安坐後方，等待冒險者們躊躇滿志地乘興而來，絕望地倒在最後一關前。
肖文靜閉上眼，恨不得立刻停止思考停止呼吸甚至停止心跳，腦中翻來覆去一個詞：荒謬！
就像一部三流戲劇，所有的掙扎、死亡、背叛、痛苦都被無窮倍放大，供他人津津有味的欣賞……
而那些鮮紅的血，死去的人類和妖怪又算什麼？
肖文靜努力回想，楊慎思曾經分析這些陣靈分別由委員會的七位長老設置，最後兩關應該屬於古長老和哀長老，然後呢？這兩位長老有何事蹟？他們的行爲軌跡如何分析？
惜乎她一無所知。
離開了楊慎思和葉子襄，她依然一無是處。
肖文靜的聲音異常平靜，沒有一絲顫抖，“對你們來說我們是什麼？爲什麼……爲什麼要變成我的同伴的樣子？”
“這麼多問題啊，你要我先回答哪一個呢？”理會她的仍然是那位長着楊慎思臉的藍衣人，而另一位長着葉子襄臉的白衣人似乎也繼承了他的稟性，自始至終冷眼旁觀，指間拈着一枚白色的棋子，時不時輕輕地在石案上敲擊。
“啪、啪、啪……”
肖文靜閉了閉眼，身旁忽然場景變換，她彷彿回到了“兔八歌”那間光線陰暗的小小辦公室裏，她坐在電腦前，看着屏幕上倒映自己蒼白泛藍的臉，聽到隔壁屋葉子襄自己和自己下棋的聲響。
“你說我們長着你的同伴的臉……”藍衣人笑吟吟地說着，楊慎思很愛笑，他卻比楊律師更加倍地利用笑容這一武器，“那是因爲你希望如此啊，別忘了，這裏是幻境，我和他並沒有固定的形貌，我們所擁有的都是你賦予我們的。”
肖文靜睜開眼，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張面孔，天知道那真是和楊律師一模一樣，她多看一眼都會屏息。
她轉開頭不看他們，深呼吸幾次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低聲下氣地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能解釋一下嗎？”
這次居然是那個沉默寡言的白衣人回答了她。
“‘鴟夷有遺恨，終古使人哀”，白衣人冷淡地道，“最後兩關考驗的是風水師的天賦。所謂天賦，包含但不限於前面幾關考驗過的識人之明、自衛能力、膽量、心地、定力，還有最難得一見的——直覺。你的直覺始終圍繞着你身邊這兩個男人，所以我們變成了他們的樣子。”
“直覺正是一個人所有感官綜合運作的結果，是潛意識所能完成的最快最敏銳的反應，”藍衣人毫無間歇地接口，“也是你通過最後關卡的唯一機會。”
“我還有機會通過？”肖文靜自嘲地道，“我在你們面前根本沒有反抗之力，你們根本沒想讓選手通過對不對？”
藍衣人不置可否，看着她微笑道：“相信你的直覺吧，不要害怕那其中的一點賭博成分，一位優秀的風水師本來就需要好運氣。”
白衣人也推開棋盤，擡起頭看向她。
肖文靜同時被“楊慎思”和“葉子襄”注目着，兩個“人”的眼神中居然滿含期待，這讓她不禁迷惑起來，他們到底是在阻攔她，或是真情實感地希望她通過這一關卡？
“別奇怪，”藍衣人笑道，“我說過，你有一次機會，這也是你唯一的機會，如果你的直覺能讓你找到通關的辦法，我們會很願意結束這場守候。”
他繼續道：“如果你沒有把握住這次機會，那你們的闖關之旅也同樣結束。”
至此肖文靜終於明白了他的意思，也就是說，她根本沒法用力量戰勝這兩個強大的男人，而他們會允許她出一招，只此一招，如果她蒙對了，就如同鑰匙插入了正確的鎖孔，她就能以四兩的力量推開千斤大門，順序通過他們的關卡。反之，如果她錯了，不僅是她自己，所有人，楊慎思、葉子襄、龔少穆、林思懿……都會面臨失敗的下場。
或許不僅是失敗，肖文靜苦澀地想，或許還要賠上他們的生命。
她也終於明白白衣人爲什麼說最後的關卡考驗的是風水師的綜合能力，識人之明、自衛能力、膽量、心地、定力，以及直覺。她現在肩負着所有同伴的命運，她能做到嗎？
肖文靜緊緊地握着“陰刻風水”印章，在藍衣人說完最後那句話以後，她能感覺她和印章的聯繫恢復了，它在她掌心中微微顫動着，彷彿想要給她提示。
提示……提示……
當此危局，肖文靜的頭腦清晰無比，印章的棱角嵌入她的掌心之中，她幾乎是無意識地喃喃地念誦同一句詩。
“鴟夷有遺恨，終古使人哀……鴟夷有遺恨，終古使人哀……鴟夷有遺恨，終古使人哀……鴟夷有遺恨，終古使人哀！”
隨着她聲調越來越高，越來越尖銳，“陰刻風水”印章在她手心中爆發出一團亮光，拉伸、變形，光芒散去，她的掌中多出一柄劍尖淺藍近白的短劍。
哀人劍！
肖文靜清喝一聲，在藍衣人和白衣人凝睇的目光中急步向前，挺劍向兩人刺去！
本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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