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體驗系統之奇蹟(三)
他側轉身,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緩步走近的男人。
那是個二十七八歲的年輕人,白白淨淨的斯文臉龐,戴一副無框眼鏡,體形修長,身高大約在一百八十公分上下。
沒我帥。
楊慎思確認這個事實,立即不屑地收回目光。
肖文靜卻不可能像他那樣置身事外,她躊躇了一下,沒有站起身,而是坐在原位忐忑不安地等着那年輕人走到面前。
“剛在商場看到你,還以爲認錯人,”他微笑着扶了扶眼鏡,“真難得你會上街。”
他不等肖文靜迴應便挪開了視線,自然地看向楊慎思。
“你好,我是葉子襄。”
楊慎思敷衍地朝他點點頭,脣邊笑容收斂,眼角吊起,露出他的職業面孔。
沒錯,他又擺出了“不高興”臉。
見他沒有自我介紹的意思,葉子襄不放棄地追問:“請問怎麼稱呼?”
楊慎思皺了皺眉,當沒聽見似的直接不搭腔,將葉子襄晾在了那裏。葉子襄也怪,既不生氣也不再逼問,只笑眯眯地等着,好象篤定楊慎思總會投降。
氣氛……更尷尬了……且除了尷尬之外還多出幾星火藥味。
肖文靜心驚肉跳地來回看兩人,她總覺得男人的世界還停留在弱肉強食階段,他們中大多數的本性就是侵略與主導,所以當兩個同樣強勢的男人碰到一起,其激烈衝撞造成的危害不亞於火星撞地球。
恰好這時服務生過來上菜,生燒鰻魚的香氣同時拯救了肖文靜的胃和心臟,三人的目光情不自禁地移位,牢牢紮根在烤得鮮香酥嫩的鰻魚肉段上。
“咕咚”,肖文靜吞了口口水,捏着筷子可憐巴巴地看看饅魚,又看看兩個男人。
“先喫飯。”葉子襄笑着嘆口氣,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喫完了在這兒等着先別走,我送你回去。”
旁若無人的態度讓楊慎思眉頭皺得更緊,他驀地擡首瞪住葉子襄,這回卻換成葉子襄笑意款款,對他視而不見。
葉子襄又摸了摸肖文靜的頭,轉身瀟灑地退出了餐廳,以肖文靜對他的瞭解,他的車肯定就停在外面,而他會餓着肚子在車裏等到她出來。
想到這裏,她有點沒了胃口,剛拿起的筷子又意興闌珊放回桌面上。
“喫。”楊慎思乾脆夾起一段烤鰻魚放到她碟子裏,言簡意賅地命令。
一個口令一個動作,肖文靜條件反射地抓筷子,鰻魚塞進嘴裏才反應過來,差點沒被嗆到。
“咳咳……”她偏過頭捂住嘴清了清喉嚨,又一口氣灌下大半杯水,總算把粘在喉嚨口的鰻魚給衝進肚去。
“嘖。”楊慎思見不得她那沒出息的樣子,放下筷子靠到椅背上,冷着臉看向餐廳透明的玻璃牆,正看到街對面的停車場,葉子襄倚在一輛黑色的寶馬X6車門上,低着頭似乎在察看手機。
楊慎思覺得自己的好心情又變得糟糕起來,這次是爲了對面這個女人。
明明不久前他還想着對這傻姑娘好點,因爲她膽小瑟縮又老實聽話,乖得像一隻無害的寵物,激起他以爲從不存在的保護欲。
可他沒想到的是,這世上不僅只有他一個人發現了她。
好好一頓午餐潦草結束,肖文靜喫到了期待許久的生烤饅魚,卻喫得沒滋沒味,猶同嚼蠟。
她把楊慎思送上車,低下頭輕聲道謝兼道別。
楊慎思坐在駕駛座上冷眼盯牢了她,不敢相信她竟然真的拋下他去找那個男人!那個男人——他擡了擡眸,葉子襄就在不遠處看着他們,隔着玻璃鏡片,楊慎思分不清他的目光是挑釁或者漠視。
他握住方向盤的雙手緊了緊,心頭一陣陣煩悶,也不管肖文靜又說了什麼,腳下用力,奧迪Q5猛然發動,急甩頭繞過肖文靜駛向停車場另一側出口。
“當心!”那邊葉子襄被他的魯莽駕駛嚇了一跳,快步過來,拉住肖文靜上下檢查,“沒擦到哪裏吧?”
肖文靜搖搖頭,楊慎思開車技術很好,奧迪Q5這個甩頭只是看起來動作大,其實最近的時候離她也有半米,連片衣角都碰不着。
她知道的,男神本性憐惜弱小,從來不願傷害任何人,唯一的缺點就是看起來脾氣不好。
不僅脾氣不好,肖文靜嘆了口氣,還幼稚……真是幼稚的發泄方式……
葉子襄沒發現什麼異樣,放開了她,看着她臉上神色黯然,便也若有所思,突然發問:“那位就是你說的男神?”
“……是。”
肖文靜不意外他會猜到,葉子襄向來聰明敏銳,她也沒想過要瞞他。
葉子襄挑了挑眉,他有一雙很漂亮利索的眉毛,揚起來像是一對出鞘的利劍。
“你喜歡他?”
“一點點。”肖文靜老實回答。
“你還是不會說謊,”葉子襄失笑,“以前我真恨你這麼誠實,現在看來也不算是壞事。”
肖文靜低着頭不吭聲,她不知道怎麼才能讓葉子襄明白,世上沒有人是不會說謊的,她也不例外,她從不對他說謊,只是因爲她不想這麼對他。
以前,是因爲她愛他。
現在,是因爲她愛過他。
到晚上同學會還有幾個小時,肖文靜拒絕了葉子襄找地方打發時間的邀約,客氣地拜託他送她回家。
葉子襄最終同意了,他想,肖文靜嫌他強勢,可她一定不知道,只要她拿那雙大眼睛看着他,他就拒絕不了她的任何請求。
車廂內一片沉寂,肖文靜一直看着窗外,葉子襄偶爾轉頭觀察她,只看到她濃密的長髮從肩頭傾泄而下,髮絲間露出一隻耳朵,耳廓有點向外展,薄薄的,在陽光下形如半透明。
他想起肖文靜不喜歡自己的耳朵,覺得畸形,所以常年拿頭髮遮住。他卻很喜歡那雙耳朵趣怪和與衆不同,曾經開玩笑說,那是精靈的尖耳朵。
他和他的精靈……是如何走到形同陌路這一步?
…………
……
楊慎思覺得,他對肖文靜的心態有點不對勁。
剛開始只是一點好感,可男人的天性就是狩獵,尤其楊慎思自覺是一個佔有慾和行動力都很強的男人,對一位有好感的同性只是好感,如果同性變成異性,好感則自然而然朝別的方向催化。
他剛發現自己願意把有好感的異性圈養在勢力範圍內,比如隔壁的小清新,也說不上花心或者博愛什麼的,連喜歡都遠遠談不上,他只是蠻橫地先劃出一個圈子,然後蹲在圈子裏面安心等待進一步發展。
當然這僅僅是他一廂情願的想法,具體發展成什麼樣尚需天時地利和女方的配合,但葉子襄出現了,楊慎思鬱悶地想,貌似人家根本沒興趣配合。
楊慎思呼出一口氣,隨手在桌面上摸了摸,摸到回來的時候買的一包煙,抖出一支用牙咬着,又摸來摸去找打火機。
他戒菸有日子了,心不在焉地摸了一會兒纔想起打火機扔在客廳,於是起身走到外間,繼續在堆得亂七八糟的報紙雜誌底下摸索。
門鈴響了。
肖文靜深呼吸、再深呼吸,門終於開了,男神叼着支菸瞥她一眼,立即垂下眼皮靠到門框上,連前額耷拉下來的髮絲都透出冷淡。
肖文靜攢的那點勇氣一瞬間泄光光。
“什麼事?”楊慎思先開口,聲音有點啞,像是剛睡醒或者乾渴,他側過頭想點菸,看了看肖文靜,又把打火機揣回兜裏。
“我……我想說對不起,”肖文靜埋頭閉着眼睛憋出話來,“葉子襄是我前男友,他性格比較強勢,我已經習慣了,如果不順着他,他就會沒完沒了……”
“前男友”?很好。楊慎思敏銳地抓住了重點,可惜重點不像肖文靜以爲的是放在“前”字,而是“男友”上。
“肖小姐,”他打斷她,作勢想了想,“是姓肖吧?”
他微微一笑,不是高中男生那樣陽光燦爛沒心沒肺的笑容,而是眉眼嘴角的弧度都非常工整,工整得像用比例尺量過,再規範不過、再虛假不過。
“你自己的事情,爲什麼要跟我解釋?”
“抱歉,我沒有興趣。”
肖文靜不恨楊慎思,她甚至感謝他,她覺得楊慎思的冷言冷語簡直醍醐灌頂。
她到底在奢求什麼呢?
向一個不愛她的人。
接下來的幾天肖文靜都很無所事事,每天不知道幹什麼,在屋子裏茫茫然地繞了幾圈,最後縮回牀上,抱着枕頭將臉壓了進去。
她很不開心,不單因爲男神,還有葉子襄和長久以來她刻意讓自己假裝不在乎那些事。
肖文靜埋着腦袋撅着屁股在牀上裝鴕鳥,直到憋氣憋得受不住,這才把腦袋拔出來,頂着滿頭亂髮又發了一陣呆。
隔壁忽然傳來門響,然後是腳步聲,楊慎思似乎出了門,又像是朝這邊走,肖文靜條件反射地打個哆嗦,豎起耳朵聽。
門鈴沒有響,也沒聽到敲門聲,楊慎思的腳步聲漸遠漸悄,轉至走廊那頭電梯的方向。
……當然不可能是來找她,男神都明說了和她不熟……肖文靜泄了勁,這時再回想楊慎思說那幾句話的樣子,怎麼都覺得輕蔑鄙夷,讓她羞恥得無地自容。
暗戀倒追一個陌生人,或許是她二十八年人生中最大膽的一回,她不後悔,哪怕結局並不美好。
肖文靜深深嘆息,像是要把所有的鬱氣都從身體內擠出來,好讓她恢復得快一點。
可惜她雖然是奶媽,現實裏的自愈能力卻太差,也不知受了這次打擊,她又得花多久、還能不能完全康復?
今天是同學會的日子,下午五點的時候肖文靜準時下樓,一眼在樓口的停車位上找到葉子襄的寶馬X6,他倒沒看到她,低着頭按手機,大約在發短信。
肖文靜摸出自己的手機看了看,不是發給她。
她莫名地有些釋然,慢慢走過去,踮起腳尖敲了敲駕駛座旁邊的車窗,葉子襄驀然擡頭,看到她的瞬間雙眼亮了起來。
肖文靜穿着她新買那條小小的白裙子,她瘦得削薄,腰身掐進去盈盈一握,長而濃密的頭髮有點蓬鬆地從肩頭傾泄而下,像是恣意生長的海藻。
她連妝都沒化,臉色有點蒼白,眉眼漆黑,像碳筆描出來的線條。
葉子襄下車給她開門,看着肖文靜有點笨拙地鑽進去,長到膝頭的裙邊在門沿掛了下,他忍不住伸手扯住,在指間捏了捏才輕悄地放開。
“很漂亮。”他由衷地說,肖文靜侷促地笑了笑算是迴應。
葉子襄沒再多說,他知道肖文靜不信,她是個很敏感的人,不管她自己承不承認,她還多疑,一旦認定某個人不值得信任,那麼再多事實也不能扭轉她的偏見。
他又是什麼時候失去了肖文靜的信任呢?葉子襄在車內後視鏡裏瞥她一眼,肖文靜坐得端端正正,目視前方,小臉嚴肅得有點可笑。她並不是多麼耀眼的漂亮,但她有一種固執的學生氣,年紀大一點就變成倔強的書卷氣,可以想象得出,等她再年長一些,那就會變成清高的頭巾氣。
葉子襄很迷戀她這種氣質,只有內心堅定或者被保護得很好的人才有這樣不合時宜的美妙氣質,如果她是個男人,或許就會成爲一位品格高尚的老派紳士,可惜她是個女人,只能成爲某個幸運男人絕佳的靈魂伴侶。
……他已經被剝奪了這樣的幸運。
主辦方把同學會訂在上海凱賓斯基酒店,包下了自助餐廳,肖文靜下車以後盯着酒店招牌,葉子襄覺得她臉色有點怪,問她是不是不舒服,她搖了搖頭,什麼也沒說。
餐廳在頂樓,出了電梯就發現一條直通門口的紅地毯,肖文靜的臉色又變了變,葉子襄瞭解她,知道她忍不住肚裏吐槽,不禁一笑,伸出胳膊讓她挽住。
兩人勉強踏着紅地毯走進餐廳,遠遠便聽到音樂聲,張眼一望,餐廳角落駐着小型的樂隊現場表演,穿禮服長裙的小提琴手正閉着眼睛假裝如癡如醉。
衣香鬢影,觥籌交錯,肖文靜腦子裏閃過這兩個詞,自助餐廳三面都是玻璃牆,外面天色已昏黃,餐廳內卻明若白晝,賓客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低聲交談小聲發笑,每一位都鮮亮濟楚,修飾得髮腳都能反光。
肖文靜認出幾個舊同學,別人也發現了她,熱情地揮手打招呼,她勾着葉子襄的手緊了緊,僵硬地回了個笑容。
“肖文靜!”舊室友姜錦蓉第一個走上來,她穿着珍珠色的吊帶長裙,綴滿了魚鱗似的小亮片,燈光下每移動一步都像流水微波,耀目之極。
姜錦蓉一把握住肖文靜空着那隻手,不由分說地拖起她就走,走到一半似乎想起什麼,回頭衝葉子襄笑:“男神君,借你家肖文靜用用,別收利息啊。”
葉子襄也笑了笑,凝眸望向肖文靜,她卻沒有看他,剛纔勾着他那條胳膊有些無所適從地在虛空中晃了晃,像個小學生那樣乖乖背到身後。
他留在原地,注目她漸行漸遠,一次也沒有回頭。
“我聽說你要結婚聽了半年了,你男朋友到底什麼時候娶你啊?”
“天知道,可煩死我了!他家算得太精,先買了按揭房,要我陪嫁裝修和一臺車,房子還不肯加我名字,我媽他們當然不依……”
“……我就跟我老公說,他今兒必須在我和我婆婆之間選一邊站,別想再給我和稀泥!”
“你婆婆不是外交官出身嗎?高級知識分子,也這麼極品?”
“呸她個高級分子,重男輕女錙銖必較,整一衚衕里長大的小市民!”
“……聽說你又跳槽了,這回升幾級?”
“總監,也就掛這名頭,薪水只漲了那麼一點點,當初說得好聽,我入職以後各種福利bla上海bla上海,結果全他媽當沒這回事!”
“那不是成騙子了嗎,哎唷,這麼大公司還幹這種缺德事,你怎麼打算?”
“他不仁我不義唄,我已經找好了下家,等這季度獎金到手就走……”
“……你兒子三歲?看照片像五歲,比我閨女長得壯實多了!”
“他生下來就壯,是他們醫院同批最重的嬰兒,把我折騰苦了,醫生差點剖腹……”
“……根據我上百次相親的經驗,女人還是得主動纔有戲,現在的小姑娘不得了,婚戀市場上比咱們積極多了,見個好點的男人巴着不放。像葉子襄那樣的,以前讀書那會兒多少人暗戀他,也就是遞個情書,要擱現在,小姑娘能眼冒綠光直接撲上去!所以肖文靜你可得把他看好了……哎葉子襄也回國有日子了,你們打算幾時結婚?肖文靜?肖文靜?”
…………
……
肖文靜驀地醒過神,瞪大眼看着湊到近處的姜錦蓉,她臉上大約撲了些亮粉,在眉骨與鼻樑之間的陰影裏閃着俏皮的星光。
“我……”她緩慢地眨眼,環視周遭既熟悉又陌生的同學,大腦謹慎地處理着那些她參與不進的話題,那些她選擇遊離於外的現實生活。
“我和葉子襄……分手了……”
“什麼!?”
女人堆裏的喧譁傳染至餐廳的另一側,葉子襄正與幾位西裝革履的舊同學聊着最近入手的幾隻基金,有個他不太熟的同學擠進來口沫橫飛地炫耀他的新車,是一輛2013款的保時捷卡宴,4.8升雙渦輪增壓發動機,號稱陸地上跑得最快的SUV。
車是好車,但那小子暴發戶的嘴臉令人生厭,葉子襄皺了皺眉,下意識想去扶眼鏡,手摸上鼻樑才反應過來今天沒戴,聽到女人們的尖叫,順勢便轉過身。
他近視300度,度數不深,眯起眼看十米以外僅僅是輪廓有些模糊,像被水洇開的圖畫。腳步朝女人們越走越近,看得越來越清,每一張轉向他的臉上神色多樣,有惋惜、不解、懊惱、痛悔、幸災樂禍……
葉子襄心中有數,腳下仍然不疾不徐,再走近一點,聽到肖文靜的聲音輕柔緩細地從人堆裏傳出來。
“我們分手很久了,葉子襄出國之前就已經商量好……不是的,他沒有劈腿,也沒對不起我,他是個好人,都是我的問題……我們和平分手,所以還是朋友,我不知道葉子襄現在有沒有女朋友,我、我沒有男朋友……我也沒上班……在家休息……謝謝,不用給我介紹工作,我不是找不到工作,是覺得在家裏挺好的,不想上班……”
葉子襄輕咳了一聲,包圍肖文靜的一羣女人迅速散開,他微笑着徑直走到肖文靜身邊,親密地攬住她的肩膀。
“唐夫人,”他假裝沒注意到衆多灼灼的目光,只跟人羣裏一位懷孕的豐腴少婦打招呼,“這都六點了,餐廳什麼時候開始供應食物,我可是餓着肚子專程來喫你這頓。”
唐夫人本名溫少安,他們的舊班長,畢業後嫁給了某集團小開,在商場沒少和葉子襄打交道,當下聞絃歌而知雅意,笑着拍手道:“是我疏忽了,這就去通知廚房,大家先入座,聽我講兩句開胃。”
“班長大人,講兩句沒問題,別講完兩句又兩句,不等菜上來我們早撐着了!”
“你當我是你呀,公務員的演講癖,一邊兒去!”
衆人嘻嘻哈哈,自行找位置入座,沒有誰再多看葉子襄和肖文靜一眼,彷彿片刻間已經將那勁爆的分手消息消化完畢,置之腦後,如同大千世界冷漠人生裏那些每天都會驚天動地突現又悄沒聲息隱沒的與己無關的新聞。
但葉子襄知道不是這樣,他拉着肖文靜坐在餐廳邊緣的一張桌子上,背後是已經整個黑下來的天空,星光隱約勾勒出深紫色的陰雲,底下霓虹像無數窺瞰的竊竊私議的眼。
肖文靜也知道一切並沒有結束,班長在臺上講話時,她收到兩條來自姜錦蓉的短信。
“你和葉子襄都居然分手了,我再也不相信愛情了!”
“要是我倒追他你說有戲嗎?”
同學會預計的時間是晚六點至九點,七點半剛過,葉子襄找到主辦方誠懇地請假先走,他沒有問過肖文靜,非常自然地把她算進他的隨身物品之列。
溫少安親自送他們到電梯前,最後拍了拍肖文靜的肩膀,充滿鼓勵和安慰性質地一笑,幫她按下電梯鍵。
進了電梯,肖文靜強撐一晚上的肩膀立即垮下來,苦着臉靠到牆壁上,葉子襄看得發笑,笑着笑着又變成無聲嘆息。
所有人都覺得是他拋棄了肖文靜,就像當初所有人都認定她配不起他,他半強迫地追到她,成就的不是他和她的愛情,而是一則男神瞎了眼的校園童話。
他們被肖文靜的外表欺騙了,這個女人看起來是多麼可憐啊,讀書的時候是個老老實實的書呆子,畢業以後連份工作都找不到,膽子小得要命,別說跟人吵架,大聲一點吼她都像能把她嚇暈過去。
他們都看不到她這副柔軟皮囊底下的堅硬靈魂,他們都不知道,這個女人有世上最狠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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