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等他好不容易醒了，問何玉柱，才知道竟是又快到晚膳時候了。
而康熙到現在還沒回來。
胤礽便問何玉柱可知道今日發生了何事。
何玉柱倒是知道一些，便如實說了，但他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一個時辰前皇上突然暴怒，然後使人傳了明珠大人和索大人過來。
胤礽便想起了索額圖。
索額圖是他外祖父的弟弟，是他的三姥爺，或者說是叔公。
上一世索額圖的下場可不怎麼好，被康熙稱爲“本朝第一罪人”，活活餓死在宗人府。
想到這兒，胤礽不禁有些難過。
不說索額圖後期那些罪名是真是假，是多是少，至少他對自己的心是好的。
重來一世，他怎麼也不能讓叔公再步上那樣的道路。
這樣想着，胤礽便忍不住又想到了另一個已經薨逝了的長輩。
胤礽剛要感到悲傷，眼淚還沒醞釀出來，便怔愣在了原地。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康熙十七年，烏庫瑪嬤還尚在吧！
胤礽揉了揉有些發紅眼睛，前世烏庫瑪嬤早早便去世了，今生他醒來的時候又恰逢大病初癒，不宜見風，康熙便也沒帶他去給太皇太后請安。
導致他習慣了烏庫瑪嬤不在的日子，竟忘了現在這個時候太皇太后身體還康健着呢！
胤礽眼睛亮晶晶的，喜悅之情難以言表。
待康熙忙完政事回來，便收穫了可可愛愛想要越獄的包子一枚。
胤礽大聲說出自己的訴求：“汗阿瑪，孤想要去看烏庫瑪嬤！”
康熙忍不住微微皺眉，道：“你現在身體還沒大好——”
康熙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胤礽的動作給打斷了。
他摸了摸還有些溼漉漉的臉頰，神色間頗有些意動。
胤礽鼓了鼓臉，又朝他另半邊臉親了一口。
積分+5。
咦？系統並沒有發佈任務啊？
001盡職盡責地回道：【一切有利於促進完成總任務的舉措都有一定積分獎勵。】
胤礽眼睛一亮，又“啾啾啾”連親了康熙好幾口，可惜再沒聽見熟悉的電子音了。
他遺憾地嘆了口氣。
這邊胤礽爲了完成任務獲得積分可勁兒敷衍自家老爹。
那邊老父親康熙卻被這突然的糖衣炮彈迷了眼，直接繳械投降了。
他摸着溼漉漉的臉，想着昨日保成一個人去了承乾宮也沒出什麼大礙，再加上因爲天花，老祖宗也確實許久沒見過太子了，便“色”欲薰心地同意了。
直到他一進門就捱了太皇太后一頓狠批。
“太子剛剛熬過了天花，身子還未養好，你將他帶過來做什麼？是想要保成再大病一場嗎！”
康熙覺得自己簡直無辜極了，竇娥都沒那麼冤！
他看着自一進門便拋棄親愛的皇父奔向太皇太后，一口一個“烏庫瑪嬤”叫得那叫一個甜的胤礽，眼裏的震驚幾乎要溢出來。
康熙滿眼的不可思議。
好小子，剛剛在乾清宮還對着他一陣猛親，臉上口水印子都還在呢，轉頭就拋棄他另尋新歡了？
蘇麻喇姑過來給康熙奉茶，康熙笑着接了，道了句“謝嬤嬤”，便又把目光投向那互訴衷腸的祖孫二人。
蘇麻喇姑看着他那一副自己所有物被人搶了的模樣，不由笑着搖了搖頭，皇上近幾年看着威嚴愈重，可到底還是個孩子呢。
那邊康熙一個人坐在那裏生悶氣。
這邊胤礽和太皇太后卻是好一番濃情蜜意膩膩歪歪。
太皇太后摸了摸胤礽不復往日圓潤的臉蛋，頗有些心疼地道：“保成這幾日可喫好了？還要再長長才是，瞧瞧，都瘦成這樣了。”
胤礽看着面前這個滿頭華髮慈眉善目的老人，心裏頭不由酸澀起來，他緩了緩情緒，故作一副可愛的模樣，答應着。
“保成會好好喫飯，努力長成巴圖魯，烏庫瑪嬤也要好好喫飯！”
太皇太后便忍不住笑了起來，回頭看向身後的蘇麻喇姑，跟她道：“你看看你看看，保成都會關心烏庫瑪嬤了！”
蘇麻喇姑便也跟着笑：“可不是，奴婢就沒見過像太子殿下這麼可心的孩子。”
待祖孫二人好一頓絮叨，兩人才想起來殿裏另外一個人。
太皇太后看着正安安靜靜坐在不遠處顯得有些落寞的康熙，一顆心也忍不住軟了下來。
她對自己最驕傲的孫兒道：“皇上既然來了，便在這裏用膳吧。”
康熙便恭恭敬敬地應了聲。
慈寧宮是有自己的小廚房的，日常飲食皆由小廚房供應。
早前蘇麻喇姑一見康熙二人來的這個時間點，就知道極大可能是要在這裏用膳的，提前便通知了小廚房。
因此膳食來得倒是很快。
在太皇太后面前，康熙是不敢放肆的。因此他也只是略帶遺憾地看了早已經爬上圓凳的胤礽一眼，便放棄了抱着小糰子用膳的想法。
這是胤礽自重生以來第一次自己夾菜。
他激動地不得了，像一個剛學會用筷子的小孩兒一般，忍不住夾了個痛快。
直到看見皇父和烏庫瑪嬤奇異的表情，他才反應過來，不由一張臉羞得通紅，簡直要把自己埋在地裏纔好。
太皇太后忍不住又笑了起來，然後執起筷子也給他夾了幾道菜。
太皇太后都這樣了，遑論康熙呢。
等胤礽重新擡起頭，就見他的小碗裏又一次冒出了小尖尖。
胤礽紅着臉用膳，剛喫下第一口眼睛就忍不住亮了起來。
太皇太后畢竟年紀大了，小廚房送來的膳食都稍微軟化過，倒是意外的適合小兒的口味。
胤礽忍不住連吃了兩碗飯。
用過膳，時候便不早了。
康熙明日還要早朝，此刻便拎着依依不捨樂不思蜀的小糰子胤礽和太皇太后道別。
康熙道：“孫兒這便帶保成回去了。”
太皇太后有些不捨，卻還是道：“快些回去吧，早些休息。”
康熙便應了，然後拽着吵吵鬧鬧死活不肯離開的胤礽就走。
太皇太后便在宮門口看着父子二人的背影，目光在那一大一小身上流連，聽着兩人的吵鬧聲還有軟糯糯的童聲喊着的“烏庫瑪嬤我明日再來看您”，不由露出一絲笑意。
她扶着蘇麻喇姑的手，擡頭看着半空中銀盤似的月亮，微微嘆了一聲。
“但願他們父子二人能一直這般溫馨和睦吧。”
康熙拎着胤礽毛茸茸的衣領，待一出了慈寧宮門，便一把將鬧騰的糰子抱到懷裏，就着厚厚的衣裳拍他的屁股，故作兇狠。
“本事了，嗯？”拍一巴掌。
“還敢忽視汗阿瑪，嗯？”再一巴掌。
“哭哭鬧鬧不肯離開，嗯？”第三巴掌。
輕輕拍了三下，康熙便覺得懷中小人兒自出了慈寧宮就異常的安靜，忙停止了裝模作樣，捧着胤礽的小臉，問道：“怎麼了？”
康熙看着胤礽又掛起了淚花的可憐模樣，忍不住皺眉。
他也沒下重手啊。
保成怎麼愈發嬌氣了。
這麼一想，康熙就不打算搭理他了，徑自往乾清宮走。
只是走着走着，胤礽淚眼汪汪的模樣總是拼命往他心頭竄，氣得他忍不住深吸一口氣，這才又緩着聲音問他：“保成乖，告訴朕，爲什麼哭，嗯？”
胤礽一開始只是有一點難受，可當康熙不願意搭理他，不來哄他的時候，便是真的委屈了。
他心裏埋怨着這副身體太過矯情，心裏頭卻還是忍不住發涼。
瞧瞧，他這還沒長大呢，皇父便不願意理他了。
胤礽不由癟了癟嘴，直到又一次聽到皇父的聲音，這才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眼淚嘩啦啦地流下來，兩隻眼睛紅彤彤的，腫的像兩顆核桃。
上一世二立二廢最後圈禁鹹安宮，甚至不得見皇父最後一面的悲憤與委屈，和這一世剛剛過來時小心謹慎唯恐惹惱了皇父的惶恐不安全部爆發出來，交織在一起，化作一聲聲撕心裂肺的哭泣。
他哭喊道：“嗚哇——孤捨不得烏庫瑪嬤——”
解釋完他方纔爲何沉默不語，胤礽又忍不住抽噎着抱怨：“汗阿瑪，汗阿瑪不理孤，不喜歡孤了嗚嗚——”
曾經的廢太子長大了，面對皇父日益冷漠的眼神和逐漸滋生的忌憚，看着親愛的皇父的目光不再爲他停留，他覺得委屈，惶恐，不安，卻無法像孩提時一樣臥在皇父的膝上抱怨哭泣。
而現在他回來了，他變成了一個四歲小兒，他可以肆無忌憚地像皇父抒發自己的不安。
胤礽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康熙先是一驚，接着便是一陣陣的心疼。
這些日子胤礽哭得次數也不少，可都是安安靜靜自己流眼淚，哪像現在這樣，哭得稀里嘩啦的，讓人忍不住把心都掏出來。
他目光銳利地掃過身後那一羣小太監，看得他們一個個心驚膽戰跪地求饒，這才一個人抱着胤礽走向不遠處的涼亭，連梁九功都沒帶。
把不斷抽噎着，時不時打個哭嗝的小糰子穩穩地放在石凳上，康熙蹲下身子，捧着胤礽的臉，用拇指抹着他的眼淚。
“乖，別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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