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衝關

作者:煮小酒
——晉陽以東地區。

  王頡帶着百姓隊伍在逃竄。

  在第一次行動時,他便是直奔羊腸道的。

  奈何,敵人也跟着行動了,甚有相當兵力繞到了羊尾關和王頡中間。

  使得王頡欲東不能。

  無奈之下,他只能帶着百姓不斷和叛軍周旋。

  王頡有兩個想法,一是繼續拖下去,直拖到周徹來援;二是晃開叛軍,尋機會再突羊尾關。

  只要西原人還沒來,隨着羊頭山局勢愈發緊張,韓問渠可調用的兵力會越來越少。

  事實上,也是如此。

  韓問渠對百姓的追逐,從最開始的十幾路並出,到現在只以主力圍剿。

  當前,負責追殺王頡的主要有三股敵人:

  晉太尉戚威部;

  晉司徒齊浩文部;

  鬼方胡騎兵。

  此刻,王頡正在定曲縣一帶——此地位羊尾關西北部、晉陽之東北。

  “兄長。”

  有負責帶領百姓竄逃的王氏子弟過來:“戚威帶人追上來了。”

  “跟的可真緊啊。”王頡嘆了一口氣,目光看向南邊:“羊頭山那邊有動靜嗎?”

  “沒有聽到消息……”對方搖頭,又說:“現在局勢太亂了,想要獲取消息很困難,或許事情比我所想的樂觀。”

  “但願吧。”王頡收回目光:“糧食和還能戰鬥的男人還有多少?”

  “不夠了,再拖下去死的人更多。”又一人走了過來。

  巨大的壓力,數十萬人命背在身上,使這些年輕人數日之間已是滿臉倦容。

  他們臉上青春盎意消失了,或許此生都不會再出現。

  “今天是最後一天。”

  後來的那人道:“拖到明天,我們……百姓們連羊尾關都衝不出去。”

  沒有活路的從來不是他們。

  他們有武藝、有戰馬、有兵甲,在混亂的幷州完全可以來去自如。

  如果不帶上這些鄉親,他們不會身入死劫。

  “將人都叫來吧。”

  “是。”

  片刻後,有二三十人聚攏。

  其中,王氏子弟只剩五人。

  其餘的,是從百姓中擇出的壯丁首領——這些人,現在算是王頡麾下的‘高層’。

  失妻喪子的王大郎,便在當中。

  王頡以刀爲筆,指地作畫:“這是我們,這是戚威所部,他很快便會咬上來。”

  “稍後,我們分出少數人在此,阻擊戚威。”

  “此人雖無能,卻很謹慎,未必會輕出,在你們失敗後,我纔有機會突襲他。”

  說到這,王頡目光掃過衆人:“有問題嗎?”

  需要誘敵,在這樣的劣勢之下,基本有死無生。

  可衆人早已習慣了,當下無人退縮。

  “在退了戚威之後,我們將剩下還能打的人分成兩路。”

  “一路擇可戰者半數,再帶上萬余男丁,往西南方向行進,直撲晉陽城。”

  “韓問渠膽小,我等雖已勢弱,但他見我此勢,必然回防。”

  “趁這時候,其餘人立刻往東南,直插羊尾關去。”

  說到這,王頡扶膝而起:“行動吧!”

  半個時辰後,戚威率部抵達。

  一名王氏子弟和王大郎幾人爲首,領兩百餘人設伏於此。

  戚威先頭部隊也不多,只有千餘。

  別小看千餘人,對於臃腫無秩序的難民而言,稍一衝擊,便可使其潰散。

  奈何難民始終有王頡護着,讓戚威他們施展不開虐菜神通。

  “又是被拋下送死的!”

  等這兩百人衝出,戚威冷笑。

  其子齊整提着槍躍躍欲試:“父親,讓我帶人上吧。”

  “你想死嗎?”戚威喝了一聲,道:“誰知道王頡有沒有留下!若是撞上他,你哪還有活路可言?”

  戚威也是武人出身,說一句弓馬嫺熟是絕對不過分的。

  可這貨對自己認知非常清晰……或許也是王頡在幷州兇名實在太大,他身處陣中,周圍都是披甲的騎兵。

  你從外面看,連他人都找不着!

  留下的衆人,在經過最開始的抵抗後,逐漸敗了。

  原因很慘痛——他們太弱了!

  連飯都喫不飽,所謂甲衣無非是東拼西湊撿來的。

  敢留下來,是因向前看不到生路,向後看到的是死去親人。

  滿腔仇恨,胸藏深悲,又何懼死?

  可在真正面對軍陣的重重包圍後,情緒終究改變不了肉身。

  他們能做到的,只是不曾屈膝投降,而是麻木尋死。

  掄着刀,撞上槍頭!

  唯一支撐他們的,是場中那名王氏子弟。

  他連聲大喝,先於馬上殺死四人。

  戰馬被刺死後,其人滾落馬下,又揮刀斬了三人。

  其餘人都退後,與他靠在一塊。

  叛軍一擁而上。

  “啊!”

  此人大叫,揮刀格開一槍,猛地將刀刺出,又殺一人。

  身邊的戰友,卻已倒下一片。

  他猝然發狂,竟逆勢而上,揮刀連劈,又殺三人,身亦負多創。

  叛軍懼,不敢相逼。

  齊整惱怒,綽槍而出。

  “回來!”戚威攔他不住。

  齊整衝到其跟前,將長槍一刺。

  負傷者盡力躲開這一槍,將身往旁邊側去。

  齊整的親兵抓住機會,一槍刺下,正中其胸。

  齊整冷笑,拔刀揮下,將其梟首!

  “我跟你拼了!”

  王大郎大吼一聲,將刀刺來,被其輕易撥開,伸手便擒了過來。

  戰鬥進入尾聲,留守的或死或傷被擒。

  戚威這纔過來,道:“我兒切記,以後不可冒險。”

  “父親放心。”齊整笑提着王大郎,道:“這羣烏合之衆,孩兒殺之如拔草。”

  “也是那王頡不在,否則我無懼與他一戰!”

  兒子有如此雄心,戚威還是很高興的,點頭道:“繼續向前,纏住他們,待後軍齊至,一口喫下!”

  嗖!

  話音剛落,一箭飛了過來。

  剎那間,戚威汗毛炸開。

  “啊!”

  他大吼着,用盡力氣側身。

  噗!

  如短矛般的箭矢射中了他,將半邊肩骨都震碎。

  “啊!”

  戚威痛苦大叫,盡力穩住身子不落馬。

  “王頡來了!”

  叛軍們大叫。

  一騎按下神弓,如風而來!

  王頡表情冷漠,不見喜怒,兩眼如蒼鷹一般,直勾勾的鎖定了戚威。

  拿兩百條性命做誘餌,就是爲了等此人現身!

  戚威雖痛苦不已,但還是大叫道:“快!放箭!攔住他!”

  王頡兇名震北,許多人下意識退避。

  他們知道王頡不可能一個人端掉一支軍,但擋在最前頭的肯定要死啊!

  弓手在中後方,要放箭得讓他們站到前面去——你見過誰傻到去攔閻王路的?

  只有零星箭矢拋出。

  莫說被畫戟格開,這種力道的拋箭,就連王頡的重甲防禦都破不開。

  嘩啦!

  終於,他撞進了人羣,畫戟一揚,人像割草般倒下。

  斷兵碎肢在噴濺的血和肉泥中飛起。

  直奔戚威!

  “攔住他!”

  戚威急的大叫。

  他受傷太重,沒法快速加鞭逃脫,只能不斷呼救。

  部下靠不住,他想起了自己兒子。

  齊整早就看呆了。

  他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看王頡砍人。

  被老爹這麼一吼,他才驚醒過來——轉身就跑!

  戚威一轉頭看到兒子跑了,眼珠子都要爆了出來。

  身後風迫人,慘呼不斷。

  戚威知道,王頡已經來了,只能大喊:“王公子且慢!”

  嗡!

  畫戟一斬。

  下一刻,端坐馬上的戚威,忽然倒了地上。

  他覺得身上冰涼涼的,也不知疼痛。

  低頭一看,腰以下是被血染紅的泥土。

  繼而,半截身體失去了平衡,往地上栽倒。

  他惶恐的張大了嘴,發出慘烈的嚎叫。

  砰!

  內臟從腰斷處緩緩流出。

  戚威竟一時未死,單手抓着泥地,用力呼吸了十幾息,方纔死去。

  轟!

  叛軍立崩,爭相而走。

  即便有些爭氣的中低層軍官試圖約束下屬,也不能做到。

  王頡於人羣中往來馳騁,殺到畫戟一片通紅,方纔離去。

  齊整嚇瘋了,連王大郎都忘了丟,提着他一口氣跑出幾十裏地外,直到碰上戚威的後續大軍,才止住了逃跑。

  王頡回頭找到自己的人,開始進行他的計劃:領‘兵’一萬四千餘人,直插晉陽城。

  “我們走!”

  兩名王氏子弟負責帶隊,領着百姓往羊尾關而去。

  在看似無意的逃竄中,王頡已經拉近了和羊尾關的距離……

  “報——”

  “王頡沒有再逃,舉衆數萬,往晉陽方向來了!”

  剛和部隊碰頭的齊整得到消息。

  他回頭看了一眼背後三千多人。

  做出決定:繼續跑!

  軍官們也沒有抗議。

  雖然大家都清楚王頡那一萬多人是紙糊的,但王頡可不是紙糊的。

  拿下了王頡固然功大,可這麼久了,誰拿下王頡了?

  齊整跑的更快。

  他換了馬後,直接一路跑回了晉陽城。

  然後,哭着去見韓問渠:“大王!伯父!”

  爲了拉攏人心,韓問渠和他的‘三公’關係極親密。

  甚至隱隱暗示,要將韓穎嫁給齊整。

  爲什麼只能暗示呢?

  因爲韓問渠需要靠聯姻拉攏的對象太多,而女兒也就只剩這一個。

  正好妖嬈動人,用來釣這些小年輕再好不過。

  聽齊整說完,韓問渠亦駭然:“王頡衝我來了?”

  “是的!”齊整解釋:“我恐晉陽有失,將父親生前所領之軍全數帶回。”

  “你做得很好!”韓問渠誇讚他,同時下了一道命令:“將在外各部全數召回,守衛晉陽!”

  沒有人提出異議。

  王頡是烏合之衆?

  問題是現在晉陽人心惶惶,真的擔不起半點風險。

  稍有不對,隨時可能崩潰!

  韓穎沉着眉頭,問:“公子抓了活口?”

  “是。”齊整點頭,擦了一把眼淚:“但沒有王氏中人,嘴也很硬,路上什麼也不肯說。”

  “交給我吧。”

  “好。”

  韓穎動作很快,將幾個俘虜分別關進密室,並輪番用刑。

  最後,她鎖定了王大郎。

  她得到的基本信息是:此人是王頡手下一位‘軍官’。

  上了一些刑後,王大朗依舊閉口不言。

  見韓穎走來,他並不知此女是狠人,只痛罵不止:“有本事給我個痛快!”

  “噓~”

  韓穎伸出手指,貼在他嘴脣邊:“不要這麼大的脾氣嘛~”

  “滾!”

  王大朗張嘴就咬。

  韓穎擡手閃開,也不動怒,而是咯咯笑個不停:“你倒是個有意思的。”

  “來人,將他周身捆緊點,別讓他亂動。”

  “是!”

  重新上了繩索之後,韓穎又讓人帶幾個同批抓的俘虜進來。

  她用手指划着王大朗的下巴,笑吟吟問道:“王頡帶一萬烏合之衆就敢來進攻晉陽?他是不是還有什麼謀劃?”

  “有!”王大朗冷笑:“斬你這賤婦頭顱!”

  韓穎噗嗤一笑,將手一劃。

  噗!

  有人揮刀,一顆頭顱落地。

  王大郎閉上了眼睛,吼道:“殺吧!我們留下來,早就做好了死的準備嗎?”

  “是嗎?”

  在韓穎示意下,一顆又一顆頭顱落地。

  王大郎目光緊閉,渾身發抖。

  “沒看出來,你這鄉下漢子,倒是個真男人呢。”

  韓穎癡癡笑着,忽然手按住王大郎兩側。

  紫色的裙襬,鋪在了他身上。

  王大郎抖得更厲害了,嘴皮子直哆嗦“賤婦!你做什麼!?”

  “我讓你嚐嚐滋味啊~”

  韓穎趴着吐氣,在他耳邊輕聲道:“好男人,你仔細想一想。”

  “人死了,可就什麼都沒了。”

  “你的那些同伴頭顱落地,又有誰記得他們呢?”

  “你的家人不在了是麼?那你更得活下去。”

  “像邊關外的那些異族,喝酒、賭錢、女人,難道這些不快樂嗎?”

  王大郎覺得內心深處什麼東西要崩潰了。

  他張開嘴,想要怒罵。

  一張小嘴卻印了上來,熱情無比。

  密室的門緊閉着,守在周圍的武士們看着這一幕,直吞口水。

  密室的燈搖曳。

  許久之後,韓穎纔將頭擡起來,臉上帶着妖豔滿意的紅。

  “只要你告訴我,我可以讓你夜夜快樂,感受美好。”

  “如果你想的話,我可以給你做女人,爲你生孩子。”

  “你願意生活在幷州就在幷州,如果不願意,我們就找晉王討一筆賞錢,去草原、去大漠。”

  “如果你不答應,那我也救不了你。”

  她輕聲一嘆,眸子裏帶着水意,望着男人:“說吧,說出來,你就不用再痛苦了。”

  “你的家人都不在了,忠誠又有什麼用呢?”

  “讓自己好好活着,比什麼都好。”

  王大郎喉嚨一滾,他睜開了眼睛,終於敢去看面前的人。

  美得叫人驚心動魄。

  那種風情,更是讓人丟魂。

  “王頡來晉陽是佯攻。”

  “目的是拖住你們,好讓幷州百姓逃出羊尾關。”

  “他們還留了一部分戰力,用以突破羊尾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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