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仲廷和他對視,笑了笑:“有一天一珊放學後一個人過來,陪我在手術室外等我媽媽出來。手術時間很長,她就從書包裏拿出一疊彩紙,說要教我疊紙鶴。
“一千隻紙鶴祈願病人康復,一珊說‘你總得相信些什麼,這世界上是有奇蹟的’,”仲廷說,“但她給我示範的時候折得歪七扭八,線沒對齊,最後紙鶴的翅膀一高一低,非常滑稽。”
小姑娘明顯是現學的折法,卻希望能用這個不太熟練不太好看的紙鶴安慰到他。
仲廷笑道:“但那個紙鶴很可愛。”
謝時遇也隨他笑了。
“後來我們在手術室外疊了一晚上紙鶴,我媽媽手術結束回到病房,一珊就把我們剛纔疊好的紙鶴一隻只擺在牀頭,臨走的時候又從書包裏拿出兩疊彩紙,連同剩下的那一些都留給了我。”仲廷說,“加起來有一千多張,她都算好了。”
“她是個很溫柔的女孩子。”謝時遇說。
仲廷笑着點了點頭。
後來有時間的時候他就會順手摺一折紙鶴,母親的狀況非常不好,病危通知下了很多次,但她每次都挺了過來,最終堅持了大半年。
“她很堅強,清醒的時候會看着我摺紙鶴,像是能通過這個小東西知道我心裏正在想什麼。”仲廷說,“即使冥冥之中的那股力量根本不存在,我想我的願望也已經實現了。”
他希望母親平安、健康、沒有痛苦,母親心裏都明白。
“那些紙鶴你還留着嗎?”
仲廷說:“我媽說那是她的禮物,她要一起帶走,都燒了。但摺紙已經變成了習慣,偶爾折一兩隻,倒不是帶着什麼期望,只是能藉由這個動作放空一段時間。”
紙鶴成形,心也能靜下來。
謝時遇點點頭:“我明白。”
他明白心靜下來的感覺,也明白仲廷是要告訴他,紙鶴本身是帶有美好願景的東西,就算摺紙人沒有任何期望,也是一件形態優美的作品,或許在某一段時間內它揹負着沉重的祈願,但它本身是自由的,不必承載太多考量。
“那從你車上撤下來的紙鶴都去哪了?”謝時遇提前聲明,“不許說‘扔了’。”
仲廷一愣,隨後笑得不行。
謝時遇也反應過來,他好像不打自招了,這就等於是在告訴仲廷,他剛纔的那句“扔了”根本就是搪塞。
他繃着嘴角,若無其事地看着仲廷,手指卻蜷了起來,拇指壓在食指指節上,有些用力。
仲廷笑了一會,說:“在家裏放着,晚上回去我拿給你看看?”
“你剛開始折的那隻紅紙鶴還在,”他若有所指地看了一眼辦公桌上的紙鶴,“你手工做得確實不錯。”
謝時遇沉默片刻,伸手一推他的椅子。
“時間不早了你可以去接你表妹了。”
仲廷一看錶,七點十分。“還早呢,”他說,“再坐會兒。”
謝時遇笑罵道:“沒完沒了了是不是,走走走,我關店了。”
仲廷順勢起身,偏頭看他:“一起去?”
“那請‘廷哥’出去和女孩子們說一聲。”
謝時遇合上電腦站起來,“廷哥”這個詞咬得很重。
仲廷睨他一眼,搖了搖頭出門去了。
謝時遇被他這一眼看得心驚膽戰,分不清裏面是縱容還是無奈,但他能肯定他看見了仲廷脣邊隱約的弧度。
他覺得他現在好像有點不太確定另一位當事人的一無所知了。
關上店門出去後,謝時遇提着靜怡做的蛋糕和仲廷並肩走在前面,沒多久就到了三中後門。仲廷給黃一珊發了個消息,身邊女孩子們的話題已經轉向了有關三中的八卦——她們雖然不是三中的學生,但榕市並不大。
謝時遇聽她們討論某年三中和附中的羣架,正饒有興致地挑了挑眉,餘光裏就有個人影跑了過來。
“哥!”黃一珊站定,對謝時遇露出個大大的笑容,“時遇哥你好啊,我是黃一珊,是我哥的親表妹。”
謝時遇被她的笑容感染,忍俊不禁:“一珊你好。”
他介紹店裏的店員:“這是小晨、靜怡和小雪。”
幾個女孩子熟悉了一下,迅速圍成一團。火鍋店離這裏不遠,就在和諧大道上,幾個人就步行過去,黃一珊帶着三個女孩子在前面領路,換成謝時遇和仲廷落在了後面。
謝時遇問仲廷:“一珊叫你哥,那她親哥呢?”
仲廷說:“叫他‘黃一瑋’。”
謝時遇笑道:“那黃一瑋怎麼叫你?”
黃一瑋和謝時遇是初中同學,兩人同齡的話,他應該比仲廷小不了多少。
“小時候連名帶姓叫‘仲廷’,”仲廷說,“現在叫‘哥’。”
“不愧是我們‘廷哥’。”
謝時遇“啪啪啪”給他鼓掌,然後發現仲廷不知道什麼時候接過了他手上的蛋糕。
仲廷淡定道:“如果覺得這個稱呼燙嘴,可以直接叫我名字。”
滿打滿算,謝時遇不過比仲廷晚出生半年,是同齡人。
“那不行。”謝時遇伸手過去,“我來拿吧。”
仲廷讓了一下,謝時遇沒拿到,就說:“我提得好好的。”
仲廷瞥了手上提着的蛋糕一眼:“我不能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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