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並列

作者:拂衣閒閒
第一場比賬由青石縣主要負責稅收事項的於主簿坐鎮,比的是各家鋪子經營流水賬目。一來打鐵還需自身硬,本業行頭人選,通常會由物力強的上戶擔任,以此服衆;二來夏稅應於六月納清,也是爲順利清繳稅款提前打好基礎。

  去年秋稅已於十一月結算完成,各家鋪子的賬目均已登記清繳並遞交官府備案底賬,眼下還需覈對的是去年十二月至今年三月的四個月的賬目情況。

  官差特意備了籤筒,並提前派人眷抄一份各家鋪子的賬目捲成紙筒狀,從前至後依依次請每一位掌櫃都從中抽取兩份。通過互相對賬的方式覈查賬目是否正確。

  在逸羽樓這件事自然是交給了賬房先生錢拾光來做,剩下的二人則安靜地坐在一旁等候結果。

  南元金坐等着有些無聊,原想悄悄與身側的姑娘攀談一二,誰知她已然合上雙目,如老僧入定一般“打坐”起來,不由暗自詫異,年紀輕輕的姑娘家,不但沉得住氣,還能在這般場合靜下心來打坐。

  轉念又想到她去年在白雲觀祈福幾月,難不成是在那會兒養成的習慣?可真是少見得很。南元金有些不信邪,轉過頭盯着她看了一會兒,卻見她呼吸逐漸沉緩,旁若無人一般漸入佳境,嘖嘖稱奇,只好暫歇了交談的心思。

  江琉倒不是在打坐,她是在練習九煙九式。這幾月下了山在逸羽樓做事,日常容易有人打攪,更別提她還需制花絲做首飾,到底是疏於練習了,每日夜裏睡前和清晨早起時能走一個大周天已是極好。眼下正是個無人打擾的好時機,自然要抓住機會。

  四個月的賬目條數本就沒有許多,有的首飾鋪子不過每月三五條記錄,有的則是幾月沒能開張,哪家生意好,哪家進項多,都是一目瞭然。

  圍看的人羣也紛紛安靜了下來,生怕吵到了各家導致算錯數目,整個比選場地裏只剩下噼裏啪啦撥弄算盤珠子的聲響。

  一炷香燃盡,各家鋪子已是查驗完手中的賬目。

  官差收齊之後,派人當場將覈算數額與原本的賬目餘額進行比對,與在官府備案的去年夏稅、秋稅底賬加總,確認無誤後交由於主簿過目。最終隱去具體金額,當場宣讀等次。

  “賬目數額已覈對無誤。南珍閣,逸羽樓,總進項數目相同,同時位列一等;觀月樓列第二,行雲樓列第三……”

  結論一出,一片譁然。

  這麼巧?南珍閣和逸羽樓的總賬目進項數額竟是完全一致,分不出上下?

  錢不令皺着眉:不應該啊,又不是旁的什麼,賬目數額剛好一致,巧的過分了吧?

  雖說第一輪的比帳不會直接對比選結果造成直接影響,但對於下輪各家鋪子票選時,賬目結果自然是重要的參考依據,誰不想選個強的當行頭?

  這樣一來,幾乎是將南珍閣和逸羽樓一同推上了擂臺。

  江琉不知何時已睜開眼,看向正在宣讀的官差。

  他們坐在第一排,與他離得很近,臺下女子帶着打量與審視的目光直向他襲來,連帶着周圍的驚歎聲……官差忍不住頓了頓,暗暗嚥了口唾沫,穩住了心神才繼續往下讀,不讓人瞧出端倪。

  等讀完了,官差才鬆了一口氣。

  兩家數目到底是否相同,他還真不知道,但南家提前託人打點的事兒他是知道的,於主簿應是不好直接駁了南老爺的面子吧……再有、再有就是,害,也怪逸羽樓自己,非得拉上這位江姑娘一塊兒,不打聽打聽,於主簿和那位被江姑娘告了官的於掌櫃是什麼關係。

  於主簿雖不至於假公濟私替那於遠出氣,可江姑娘到底也是損了於主簿的面子不是。幾種因素疊在一塊兒,想必於主簿這纔出此下策,將將弄了個並列第一。

  既不傷南家的臉面,也不算太失公平,畢竟獨自一家得第一,和並列第一,那說起來都是第一嘛。

  錢不令盯着官差稍顯不自在的神情,只覺此間定然有貓膩,當即就要起身討個公道……卻被一旁的江琉扯住了袖子。

  錢不令皺眉,不解地看向她。

  江琉衝着他微微搖了搖頭,低聲道:“比選尚未結束。”

  爭與不爭,最後的結果都是第一。

  選在此時發難,對逸羽樓並無好處,畢竟他們今日是衝着行頭的名號來的。比賬的結論在宣讀之前是得了縣城主簿首肯的,若他們此時非要爭個高低對錯,即便最後爭到了單獨的第一,也會顯得主簿不公,得罪了那位,他們也討不到好處。

  退一步講,若是查驗後當真是數目極爲巧合的一致呢?他們自己反倒成了跳樑小醜,平白浪費大家的時間,也會惹得人心不滿。

  逸羽樓開業近兩年,異軍突起進賬數目能與南家並列,已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了。身後的各家掌櫃都不是省油的燈,賬目數額一致如此罕見的情況,仔細一想自己就能轉過彎來。

  這一池渾水,還是攪得更渾一些纔好。

  錢不令一腔怒火無處發散,只好氣呼呼地坐在那兒一動不動,自己給自己順氣。等氣順了心平了,箇中緣由他也都捋清了。

  坐在臺上的於主簿見狀,倒是有些意外:這位江姑娘,倒是比活了大半輩子的錢不令還要沉得住氣,難怪於遠在她手上碰了壁。

  於遠是他的遠方表親,關係麼自然是有一些的,逢年過節地也會走動一二。前幾日除了南家,其實於遠也親自上門打點過,在他面前哭訴那江姑娘小小年紀卻如何如何陰險,給他做套設局,還與錢不令聯手將他逼得就要關鋪子了云云。於遠自知行頭一事已然無望,也不求主簿幫他奪得行首之位,只求莫要讓逸羽樓掌櫃擔任肆長,讓自己的寶和樓能得以存活。

  說的那是情真意切。

  於遠前腳走,後腳南家就來了人。

  不過,於主簿自認也不是公私不分、不明是非之人,即便因着於遠可憐兮兮的哭求對那江姓女子印象不佳,卻也不會因此就胡亂篡改比試結果。

  誰又能想得到呢?

  他們兩家的賬目金額,好巧不巧地還真就大差不離,不過是取整取零的區別罷了。若是取整,二家一致,若是算上零頭,則是逸羽樓略微高出一些。

  往年在比賬時都是取整即可,律法對此也並無明確規定,兩者算法皆可,並無對錯之分。

  原還想着,若是逸羽樓當場發難質疑結論,他就與他們好好比對一下賬目數額,殺一殺他們的風頭,沒想到竟是被這名江姓女子給攔住了。

  意料之外。

  於主簿微微擡起眼,開始正視起臺下安靜端坐着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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