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相對
他們選在今日動手，自然也是做了周全的準備的。
先前顧珩所中的蠱毒，再加上前段時間從王放身上得到的蠱蟲，均被送往嶺南由梅飛花帶人進行研究。
幾年下來，也算是有所成果。相較於先前在顧珩身上的蠱蟲，王放身上的蠱毒有了很大的變化，不僅毒性更強，且愈發難以控制。
梅飛花目前對進階版的蠱蟲暫時還沒找到有效的應對辦法，也無法調配出能一次性解除蠱毒的解藥，但至少已能製出藥丸，能夠做到讓蠱蟲有所忌憚不敢近身。
不過，光有藥丸仍是不夠的，顧珩還令人加急趕製了特製的防護皮衣，若行動中當真不甚被蠱蟲咬中，亦可儘量減輕傷處，延緩毒性發作的時間。
防護衣難得，攏共也不過製成了幾十件，因而今日隨顧珩直接來到草屋處的，也就幾十人。
還有一點，便是蠱蟲怕火。
不論是顧珩還是王放身上的蟲體，仍具由怕火的屬性，這一點未曾改變。
草屋的主人見蠱蟲不敢進前，便以爲是他們手中的火把所致。
一陣熟悉的笛聲悠悠響起。
蠱蟲往前進了一小步，卻又都留在了原地打起轉來，似是不大情願的樣子。
——笛聲戛然而止。
安靜默黑的屋舍中逐漸亮了起來，紙糊的窗戶上漸漸映出一道人影。
從外面看去，亦能看出那人頭戴着一隻奇形面具。
一道幽冷的男子人聲緩緩響起：“顧門主遠道而來，不如進屋一敘。”
顧珩尚未說什麼，玄影在一旁壓低聲音道：“公子，不如由我替您進去。”
裏頭的人不知道是什麼來頭，光是蠱蟲已然足夠令人忌憚，他可還記得，自家公子在這些蟲子上喫過的苦頭。
幽冷男聲似是聽見了玄影的話，不由輕嗤一聲：“我這屋子，可不是隨便什麼阿貓阿狗都招待的。”
“要進，便只能進顧門主一人。”
阿貓阿狗？！
玄影這輩子都沒被人指着鼻子這般說過，當即回嘴：“不過是間破屋子，老子敬你一寸，你倒是真當自己是個人物？”
若按他的脾氣，直接掄起刀槍殺進去即可，管這人什麼東西，乾脆抓起來或者一刀砍了乾淨。
“玄影，”顧珩等他話音剛落，才叫住了他：“不可妄言。”
“呵呵呵呵……”鬼麪人似是聽見了什麼好笑的話似得，桀桀怪笑起來：“這位小兄弟倒是有趣。”
說罷，他舉笛短促地吹了一聲——只見一隻黑色蠱蟲猛然從蟲羣中跳出，竟是直直衝着玄影面孔而去。
玄影沒料到這人突然發難，當即手舉火把往那襲來的黑蟲揮去。
本以爲這蠱蟲懼火會知難而退，沒曾想這隻蟲子似是全然不顧火光，只一個勁的往玄影衝去，頗有一副玉石俱焚的姿態。
玄影面色微變，他不想直接觸碰此物，便想要抽刀格擋，可惜已是晚了幾步。
眼見着這蟲就要撞上玄影的面孔。
顧珩蹙着眉，略一振袖擋在玄影面前——噗呲一聲，這隻黑蟲當即化作齏粉。
鬼麪人似是有些驚訝：“那日原是顧門主藏拙了。”
他說的是那日在荒山腳下，兩人初遇時過招的事情。
顧珩沒接他的話，只道：“這便是您的待客之道？”
鬼麪人並不在意地冷呵一聲：“我不過是代爲略懲小戒罷了，顧門主，不會怪罪我吧？”
他嘴上說的客氣，可語氣卻全然沒將對方放在眼裏，頗有些不耐：“門主到底是進，還是不進？”
玄影皺眉，又升騰起些惱意來。
顧珩緩緩上前幾步，擋在玄影身前：“先生相邀，自是該應的。”
說罷，他轉頭吩咐玄影他們道：“你們就留在此地。”
玄影聞言不由憂心，還想再勸一勸：“公子……”
這地方就相當於敵人的陣營，公子單刀赴會，豈非是狼入虎口？
顧珩緩緩搖頭，輕聲道：“在外頭等我。”
邊說，人已毫不猶豫地邁進草屋之內。
玄影張了張嘴，只好將未竟之語吞回腹中，只在外仔細地觀察屋裏的情況，若有不對，就立刻衝進屋。
顧珩平靜地踏入鬼麪人所在的屋舍。
房中佈置的十分清簡，甚至連個待客的地方都沒有，只在空的地方孤零零的擺着兩張竹椅。
一張上已坐了人，另一張則是空置的——一看便是給他留的。
顧珩並未環視四周，只進屋後站定，看向早已坐在屋內的鬼麪人。
“你倒是真敢進來。”鬼麪人多少有些驚訝於他的冷靜：“請坐吧，顧門主。”
“多謝，”顧珩謝過他，依言落了座，率先發問：“不知先生如何稱呼？”
面具之後，鬼麪人眉梢微挑：“我名喚青梧。”
青梧這個名字，除了父親母親和自己的舊部，當今世上，怕是早就無人知曉了。
如今告訴顧珩倒也無妨，料他如何查探，都摸不出自己的來歷。
顧珩頷首，倒也並未追問他的身份，畢竟問了他也不會將實情告知：“先生想與我說什麼？”
青梧在面具後撇撇嘴，不答反問：“顧門主今日大費周章，又是爲何？”
“門主想問我什麼，我便與門主說些什麼。”
二人相對而坐，倒是一派和諧，全然沒有方纔劍拔弩張的氣氛。
顧珩眼下敢獨自一人進屋，也是料定了青梧此時不會與自己起大的衝突。
以他睚眥必報的性情，能主動邀他相敘，已是退一步的意思了。
青梧當是看出了自己有備而來。他手下的蠱蟲們不知爲何都有些忌憚他們，方纔他得出聲命令其中的一隻以命相搏才肯發起襲擊。
這樣一來，攻擊力便會減弱幾分。
即便青梧自己能走，也當是討不得什麼好處的。
況且……
顧珩眼尾掃過屋裏另一側的“藥草”房。
倉促之間，青梧連房門都還沒來得及鎖上，從門縫中亦能看出滿地的狼藉。
今夜隨顧珩上山來的不過幾十人，即便擒不住青梧此人，也至少能將他屋裏的這些“奇珍異寶”都盡數消滅乾淨。
這些東西，青梧想是極爲看中的。
顧珩來地突然，他來不及將東西轉移或收拾好，這才用了緩兵之計。
不過剛好，顧珩也正有此意。
聽了青梧的話，顧珩緩緩擡眼，看向鬼面之後的那雙不知現在是何種神情的眼睛：“我今夜來，就是想問問先生，你到底想要什麼？”
“或者說，肖國公，他想要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