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舟_23
兩人低下頭吃麪,葉從洲仍然是平日裏惜字如金的樣子,賀彥問一句就答一句,臉上始終沒太多表情,彷彿剛纔那一笑是賀彥的幻覺。
送走賀彥,葉從洲在客房的牀上輾轉許久才半夢半醒的睡了三個小時,天剛剛擦亮,他就起牀收拾東西走了。
這樣在人家裏借住一晚不跟長輩打聲招呼就溜走的行爲實在是很沒有禮貌和教養,可他此時面對的是賀彥和賀名璋,比起與賀名璋見面,他不在乎自己會不會給他留下不好的印象,這父子倆,能少見就少見的好。
第十六章
元旦假期的第一天,葉從洲就被易然叫回了公司。
李再業打算讓易然在二月份推出一首單曲試試水,並且要求他自己原創,公司只負責推廣。易然寫過不少原創歌,都是他自己心頭肉,要挑出一首打頭陣,他選擇困難症就犯了。葉從洲在這方面很敏感,他想聽聽葉從洲的建議。
葉從洲翻看易然的電腦,他比誰都清楚這裏面有幾首歌會紅,但是世事無絕對,一首歌要火是天時地利,如果推出的時機不對,甚至首唱的平臺不對,那就難以達到預期效果。畢竟現在易然單打獨鬥一個人,以後的路和葉從洲記憶裏已經不同了。他們當年可是沒有出單曲試水的。
“2月份是農曆新年,不管是網絡平臺還是媒體電視臺,大多都是播放以往賀新春的老歌。李再業雖說是公司給你推廣,但華星你也知道,目前音樂方面的推廣合作不成熟,不會有太大動作。”葉從洲考慮很久後道,“而且第一首歌只需要讓一部分人知道有你的存在就行,出道就爆火的話,一首歌反覆傳唱,聽衆很快就會厭煩你的聲音了。”
葉從洲把其中一首歌打印出來,笑道:“我覺得這首最合適,2月14是情人節,各種爲愛而生,爲愛而死的情歌不會少,你這首《靠站停》帶點嬉皮風格,輕輕鬆鬆過情人節,說不定更討人喜歡。”
《靠站停》是易然去年失戀後寫的歌,沒有情歌的傷感和纏綿,反倒是一種遊戲人生的灑脫,他那會兒的心態就是誰不會失戀呢,這個不行就愛下一個唄。
“這首未免太隨意了吧,我當時半小時就寫完了,純粹寫着玩的。”易然有不少花費很大精力寫出的歌,他也一直想從中挑出一首,沒想到葉從洲卻看中了《靠站停》這首在易然看來可能會成爲廢稿的一首歌。
葉從洲比誰都瞭解易然的風格,其實不管是易然還是他自己,又或是樂壇那些巨星們,沒幾個能擺脫自己固有的樂感,不論怎麼求變,最終還是走不出自己一貫的曲風。他與易然組合出道,就是兩種不同風格的人互相輝映,從而每張專輯都能給聽衆不同的感覺,否則以易然一個人,能火兩張專輯就已經頂天了。第一首歌,不求大火,而是讓聽衆對他的聲音產生期待。
很多時候並非歌手本人江郎才盡,而是在這個樂壇勢微,大衆追逐新鮮感,草根又層出不窮的時代,一個人的聲音能留住聽衆的時間會越來越短。在葉從洲二十八九歲的時候,專業歌手能紅一首歌就已經了不得了。
葉從洲:“你既然問我的意見,我的選擇就是這首。當然最終還是你自己決定。”
易然手掌撐住桌邊,一躍坐上辦公桌,“我自己有選好的兩首,等李老師來上班,就拿這三首過去讓他挑。”
葉從洲:“第一張專輯什麼時候出?”
易然:“大概六七月份,我歌還沒準備完呢。”
葉從洲回想當初第一張專輯有哪些歌,那時他只在華星培訓了半年,音樂底子不如易然,首專只有一首歌是他寫的,不過效果還不錯,一寫出來就被李再業看中,定下了首專的主打曲。
葉從洲抽出旁邊的紙,一邊寫樂譜一邊道:“我平時沒事也愛寫歌,既然你的專輯還沒準備完,那你看看我寫的怎麼樣,看能不能用上。”
易然這些日子已經習慣葉從洲的專業水平了,但這還是第一次看見葉從洲寫歌,他見葉從洲寫寫停停,似乎在思考,就從桌子上跳下,去一邊練舞,不打擾他了。
葉從洲對自己唱過無數遍的歌當然記得清楚,但他通過市場反饋也知道自己之前的作品有哪些欠缺的地方,因此一邊回憶一邊修改,想要把這首改良版的歌送給易然。
易然的音質雖然與自己不同,但好的歌曲交給懂行的人唱都不會打折扣。葉從洲這輩子不打算再出道唱歌,但他畢竟對音樂有天賦,還有經驗和成績。他曾經寫過唱過的那些歌,還有他沒來得及寫完的歌,如果要讓一個人帶到聽衆面前,那他希望這個人是易然。
葉從洲刪刪改改,廢了十幾張紙後才確定最終版本。他收拾桌面,起身去推開練功房的玻璃門,易然正對着鏡子跳舞。舞曲是葉從洲聽過無數遍的易然自己編的《小月亮》。
葉從洲記憶裏的易然簡單、熱情,像個長不大的高中生,對誰都是心無城府。這首《小月亮》對易然來說就是個萬能靈藥,每次他心情不好或者寫歌寫不出來時,就會放這首音樂跳舞,跳完人就滿血復活。
只是靈藥也有失效的時候,《小月亮》沒能阻止易然自殺。他死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葉從洲耳朵邊都是《小月亮》的鼓點,一閉眼就是易然踩着鼓點跳舞的動作。
那時候葉從洲總說《小月亮》中的某個動作像只大馬猴,從來不願和易然一起跳,不管易然怎麼威逼利誘都不肯。後來葉從洲總是想,如果易然能活過來,讓他天天跳都行。
葉從洲這麼想着,雙腿已經走到鏡子邊。
易然看見他,衝他一笑,定了個動作,示意他開始。
賀彥在家只待了半天,老爺子的朋友實在太多,一大早不停上門,賀彥一貫是不想與他們拉家常的,起牀後得知葉從洲已經走了,就也從後門溜了。
賀知秋元旦依然沒時間休息,見賀彥提着盒糕點來慰問自己,好笑道:“剛殺青不在家裏休息?”
“在家待着沒意思,不如來錄音棚練練臺詞。”
賀知秋:“最近我在幫你談一個代言,這兩天應該能定下來。年前你除了拍這個代言廣告,暫時沒有安排工作。趁着空閒多陪陪你爸,過完年你可就滿檔了。”
賀彥:“新戲定了?”
賀知秋:“你拿了影評人協會的年度新力量,這幾天找過來的劇本不少,我先挑挑,之後你再選。好不容易輪到你挑劇本,明年無論如何也不能只拍兩部戲了。”
賀彥:“那這樣,反正我現在閒着,你把劇本給我,我先瞧瞧。”
賀知秋:“明天吧,今天我還沒整理。”
賀彥從辦公室出來,徑直去錄音棚。華星的設備室都在同一層,賀彥坐電梯上去,經過練功房時聽見音樂聲,往裏看了一眼。
葉從洲穿着乳白色毛衣和黑色休閒褲,與易然並肩站立,踩着音樂跳舞。四肢修長靈活,轉換間優雅嫺熟,臉上帶着自信明豔的笑,一雙眼睛熠熠生光。
賀彥雙腿突然無法動彈,不由自主站在玻璃門外往裏看。
平日的葉從洲冷淡安靜,帶着與年齡不符的拒人千里的疲倦感。可此時的他,鮮活鋒利,像突然撲來的海浪從賀彥頭頂澆下,瞬間溼了全身。
音樂結束,葉從洲收起舞步,以一種閒適的站姿調整呼吸。
剛纔還讓人目眩神迷的人突然靜下來,墨黑的髮梢溼着,整個人汗涔涔,白晃晃。
賀彥從前就知道葉從洲是好看的,如今又一次覺得,這種好看有溫度,燙人,灼心。
易然看到站在門外的賀彥,拍拍葉從洲肩膀,兩個人一起看向他,差不多的身高,同樣的白毛衣黑褲子,像一對情侶似的。
賀彥壓下心裏莫名其妙生出的不舒服,微笑道:“路過,聽見音樂就來看看。從洲,你什麼時候學會跳舞了?”
葉從洲接過易然遞來的毛巾擦汗,“就會這一首,跳着玩的。”
易然聞言樂道:“這可是我的原創舞,以前在酒吧也就表演過兩三次。你是不是在家偷偷練來着?”
葉從洲看向他,“說了我是你粉絲,你還不信。”
賀彥愈發不舒服,他指了指右手邊的錄音棚,“我去練配音了,你們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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