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小年
一行車隊行過官道,引得路人好奇張望。
爲首華輿裏,華陽公主身邊放了不小箱子,正在一一檢查裏面生辰禮物。
——十七份生辰禮物,是補給尚未見過親生兒子。
又一次檢查無誤,華陽公主合上箱籠,輕嘆了一聲。
“姨母莫要憂慮,快就要回長安了,表哥定然也您,以後母子團聚,再不分開。”
說話娘子叫沈元湘,生得柳葉眉櫻桃口,本是弱柳扶風態,一開口嗓子彷彿被春水浸泡過。
華陽公主點點頭,可蹙起眉頭並沒有舒展開。下母親遇到樣事情,大抵心裏都是五味雜陳。
沈元湘掀開窗前垂簾往外望瞧了一會兒,又放下簾子,笑着道:“姨母,今日是小年呢。要不要先停一停?”
華陽公主一思量,確實到了用午膳時候。道:“就不下了,你讓你阿兄陪你轉轉。咱歇一時辰再趕路。”
沈元湘搖頭:“陪姨母說話。”
華陽公主含笑搖頭,道:“吧。”
沈元湘才說好。
車隊停下,沈元湘和一胞所生兄長沈元衡往不遠處鎮子。
沈元湘不知道對哥哥說了什麼,沈元衡哈哈大笑起來。午後陽光照落在臉上,讓臉上笑容越發燦爛。是屬於少年郎明朗肆意。
華陽公主坐在窗邊,望着走遠兄妹兩,若有所思。
沈元衡兄妹今年十七,與厭辭一般大,也不知道厭辭是不是也般——笑起來開懷,舉止間帶着些少年意氣,偶爾做出些幼稚地令人發笑事情。
沈家兄妹雖然喊華陽公主姨母,是一點血緣關係也沒有。華陽公主和已故姨母感情極好,親如母女。姨母一生未嫁,上了年歲時候,機緣巧合遇到雙親遭害沈家兄妹。老人家瞧着倆孩子可憐,又得眼緣,便留在身邊養着。
今冬老人家仙,華陽公主一邊憂心着長安情況,一邊料理了老人家喪事。等洛北喪事處理妥當,華陽公主歸京時,因沈元衡要入京參加開春科舉,便把兩孩子順路帶上了。
華陽公主原先是打算餘生終老於洛北。是母族生活地方,也是與江眠風相識地方。住得久了,是捨不得離。可變故突生,郡王爵位襲了過來,便不得不帶着浩浩湯湯人回京。
又安慰己正好月慢成婚後要住在長安,餘生生活在長安也挺好。
也不知道段時日,厭辭可有遭到刁難?京些人,恐怕瞧不上流落在鄉野人。
思緒轉來轉,又起月皊……
華陽公主皺眉,痛苦地閉上眼睛,用手壓在胸口。不敢起月皊,心疼滋味實在是太不好受。只要一到段日,廿廿會遭遇些什麼事情,就會犯心絞痛。
“公主,您又不舒服了?”燕春端來午膳,擺在桌上,“公主喫些東西,一會兒好喫『藥』。”
“燕春,廿廿該怎麼辦呢?”華陽公主頹然依靠着車壁,眉頭緊鎖。
燕春跟在華陽公主身邊做事多年了,瞧着公主如今消瘦了一大圈,心裏也跟着不好受。當初急急忙忙回洛北料理喪事,舟車奔波本就辛苦,因老人家辭傷心過度還沒緩過勁兒,京噩耗接連傳到洛北。
燕春眼睜睜看着向來雍容尊奢華陽公主是怎麼一日比一日憔悴下。
“就是帝王心。”華陽公主忽然道。
話,燕春是聽不懂了。
“但凡……罷了。”華陽公主長嘆一聲。
·
月皊坐在枯壯杏樹下,往嘴裏塞粘牙竈糖。事實證明,餘愉廚藝實在不怎麼樣。
反正餘愉烤肉,月皊嚼不動。
“你俠女不是什麼都會嗎?”月皊一邊喫着竈糖,一邊問身邊餘愉。
餘愉纔不承認是己不行。嘴角抽了抽,大聲嚷嚷:“烤肉怎麼不好吃了?明明是你牙不行!”
“嗯嗯。”月皊彎着眼睛笑笑。
餘愉瞪了月皊一眼,又對咧嘴一笑,從手裏搶了塊竈糖來喫。一邊喫着粘牙竈糖,一邊吐字不清地說:“你晚上就要回長安了,還有點捨不得你小呆瓜。”
還要繼續留在宜豐縣,有事要做。
說完,餘愉又伸手從月皊手裏紙包裏拿糖。
月皊縮了縮手,不給拿到,認真道:“纔不是小呆瓜。”
餘愉再往前探手,還是從捧着紙袋子裏搶到兩塊竈糖。
“也捨不得你呀。你一人留在宜豐縣要少喝點酒哦。”月皊軟聲說道。餘愉和月皊以前接觸到小娘子都不一樣,初時不適應之後,會覺得好有趣。
“還好啦,過一陣十一師姐回來陪。”餘愉說着又要拿月皊手裏竈糖。
月皊趕忙將糖藏在身後,柔聲說:“只剩下兩塊了,要留給三郎。”
“師兄纔不喫糖。”
“竈糖不一樣。”月皊認真道,“過什麼節日就要喫什麼東西,樣日子才更有趣味呀。”
餘愉纔不信話,向來不注重什麼節日。看見江厭辭從屋子裏走出來,“切”了一聲,胸有成竹地說:“不信你送給,你看理不理你。不罵你煩人是心情好!”
月皊眉心微微蹙起,對餘愉話半信半疑。望着從屋裏走出來江厭辭,悄悄攥緊了手裏紙袋。
江厭辭正往邊來,道:“走吧。”
——答應陪逛鬧哄哄集市。
餘愉立馬高興地從石凳跳下來,哼着小曲兒往外走。
月皊將紙袋封口折了折,好好抱着裏面最後兩塊糖,收在腰間小包包裏,才乖乖跟在江厭辭身邊往外走。
集市離得不遠,今日氣也不錯。便沒有備馬車,三人徒步往集市走。
走出小院門口,月皊望了一眼院門緊閉對門。今日上午餘愉查過了對門情況,昨日張家娘子說話有八分真。月皊不見死不救,可身無分文,倒是餘愉一腳踹開了對門院門,扔了銀票和借據。氣勢洶洶地拍桌子,警告張家準時還錢,也甭忘了利息。
月皊再一次感慨己賺錢可真好呀。雖然,餘愉用錢根本不是己賺。就是隨口一說,誰知道月皊就信了呢。
“月皊?”
江厭辭立在前面,回身望向。
月皊纔回過神來,翹起脣角來,快步跟上。
不多時到了集市,今日集市果然熱鬧,叫賣聲都要比以往響亮和喜慶。時不時有小孩子追逐着跑來跑。還會有一輛輛馬車經過,將閒逛人羣擠得朝路邊躲。
餘愉挽着月皊手,走在前面。江厭辭面無表情地跟在後面。
又是一輛馬車擦着愉悅身邊經過,月皊歪着頭望了一眼餘愉另一側。
“等等。”月皊拉拉餘愉手,讓停下腳步,繞到了左邊,牽左手。
“你幹嘛繞到左邊啊?”餘愉隨口一問。
月皊笑笑,沒有解釋。
不過兩人並沒有牽着手走久。餘愉嫌月皊走得慢,被路邊各種好玩吸引,不多時就丟開月皊,己一人鑽進人羣裏了。
人來人往,月皊被追逐小孩子擠得向一側避。還沒回頭,就聞到熟悉氣息,緊接着後背就靠在了熟悉胸膛。
江厭辭手探過來,搭在後腰,將人圈在懷裏護着往前走。
視線穿過人羣,望向早已不見了蹤影小師妹跑開方向,不悅地皺眉。
要和月皊出來逛是,可竟然把月皊一人丟下己跑野了。簡直不像話。
“圈了哪就抱回家,都是好東西!”一老人家捧着一把木圈朝月皊遞過來,“小娘子要不要試試手氣?”
月皊駐足,好奇地望過。
地上擺了好些小動物玩偶,竟是十二生肖,每隻布玩偶都做得惟妙惟肖。
月皊小時候曾見過遊戲。當時坐在馬車裏,從車窗往外瞧熱鬧。可從來沒有玩過,深閨嬌養小娘子是不可以玩些。
月皊回過頭,眼巴巴望着江厭辭。
“你玩就玩。”江厭辭道。
月皊眉心蹙起來,踮起腳尖,湊到江厭辭耳畔,小聲說:“沒有錢……”
月皊說完立刻重規矩地站好,江厭辭微癢『摸』了下耳朵。
江厭辭付了錢,月皊接過老人家遞來八木圈。醞釀了好久,才終於將第一木圈扔出,然而木圈幾乎落在腳邊。
引得不少圍觀人發笑。
月皊頓時有些不好意思,咬了咬脣,又拿了木圈,次用了些力氣,也沒比第一拋得遠多少。
圍觀人又是一陣笑。
“小娘子是沒『摸』準規律,瞧樣。”忽從人羣裏擠出一青衫郎君,瞧着像讀書人。
扔一木圈出,立刻全了小牛。
“哇。好準!”月皊喃喃。
書生面『露』得意之『色』。
“幼稚。”江厭辭忽然開口。
月皊回過頭,亮着一雙眼睛含笑望着,軟聲道:“可是輕易就投了誒!”
江厭辭瞥了一眼,拿過手裏餘下六木圈,頭也沒擡,隨手一拋,六木圈正好套六生肖玩偶。
動作太快,月皊眨眨眼,什麼都沒看清。愣了愣,趕忙朝攤主又要了八木圈,期待地捧給江厭辭:“剛剛沒看清,三郎你慢些再圈一次好不好!”
江厭辭先從八木圈裏拿了五扔出,將剩下沒有被套生肖全套。
然後又拿了月皊手裏剩下三木圈,套在書生套小牛布偶上。
月皊覺得己還是沒看清。不過開心地攥着江厭辭袖角,問:“些都是了對不對?”
攤主倒是苦了臉,今日本是大賺一筆,誰知道……
月皊瞧着攤主神『色』,急忙說:“太多了也帶不了,把小老虎給就好。”
“剛好馬上就是虎年啦。”月皊把小老虎抱在懷裏,仰起臉來對江厭辭笑。
不過月皊視線快越過了江厭辭,朝着遠處望。慢慢蹙起眉,眸浮現困『惑』,繼而帶了絲不高興。
江厭辭順着視線回頭望過。
遠處,一年輕郎君彎腰撿起落地簪子,仔細拂塵土,然後面帶微笑地仔細爲身邊美人戴上在雲鬢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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