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三年(上) 作者:冰镇糯米粥 這百合莲子羹的往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其实還是后院妻妾们拈酸吃醋的一些事儿,吴姨娘刚进候府那会儿,是极得二老爷王翀君喜歡的,因原先也是大户人家出身的,难免养得娇贵些,吃食也颇为讲究,王翀君怕她刚进府受委屈,甜品点心都是特意吩咐了大厨房单独做的。 而吴姨娘又素来喜爱食那甜羹,最爱這百合莲子羹,隔個两三天便是要吃的,這一天也是正赶巧了,李氏也让厨房做了這羹,那伺候吴姨娘的小丫鬟不知晓,就拿了给李氏的那碗给吴姨娘吃了,本不是什么大事,再做一碗给李氏送去也就罢了,可偏巧那阵子李氏正暗恨吴姨娘夺去了王翀君的宠爱,便咬住了這個過错不放,又是去老太太那边哭诉,說王翀君宠爱小妾连她這個正牌奶奶都置之不理,着实狠狠告了一通黑状。 老太太唐氏又是素来最讨厌妾室争宠的,不然也不会当初老太爷刚死,就把他的那些妾室都打发到乡下庄子裡去养老了,一听李氏說得這般可怜,又有理有据的,立马狠狠责罚了王翀君几句,让他对自家媳妇好一点。 王翀君当时也是年轻气盛,因着受了责骂,便将怨愤都算在了李氏头上,气她不够大度容人,反而更加宠着吴姨娘了,连着好几個月都沒有踏进李氏的房门一步。 自那之后李氏反而沉寂了下来,表面上对着吴姨娘宽容了许多,還时常会到她的汀兰苑中小坐,倒真是一副妻妾和睦的景象。对着王翀君也是温柔体贴,无微不至,倒是让他忆起了当初的结发情谊,也变慢慢开始宿在她房中了。 這之后的一年都相安无事,也是有一日,李氏去吴姨娘院中小坐,同她一起用了甜点,也還是那百合莲子羹,告辞回去后,過了仅有半個时辰,便腹痛难忍,急急寻了大夫回来,竟是怀了两個月的身孕,因吃了不干净的东西,生生便這样沒了。 李氏悲伤過度,恸哭了一场,竟也晕厥過去,然而李氏是从汀兰苑吃了东西回来便开始腹痛的,所以所有的茅头便一齐指向了吴姨娘,无论她怎样辩解,都无人相信,老太太知晓后震怒,但因为也确实沒有确凿地证据,也只是将那做羹的人活活打死了,又杖责了几個经手的小丫鬟,吴姨娘那裡只是警告了一番,倒也沒受什么皮肉之苦。 但自這件事之后,王翀君就不再像以前那样夜夜宿在汀兰苑了,反而陪伴悲伤過度的李氏的時間多了起来,俨然又成一個好夫君,吴姨娘的风光也到此戛然而止,连那些原先普普通通的姨娘都比她有脸面一些,再沒有原先那些特权了。 当初這件事以后,吴姨娘也曾静静地思考了许久,确实佩服李氏的耐心,也着实低估了她的嫉恨心理,她用长达一年的時間布下這個让她百口莫辩的局,吴姨娘甚至怀疑,她那個所谓掉了孩子,是否也是子虚乌有的,但愿赌服输,這后院从来都不会有常胜将军,但李氏又能支撑多久呢? 李氏听着翡翠禀报着吴姨娘已经拿走了她赏的那個食盒,微微的点头,百无聊赖地拿勺子搅动着那一碗晶莹的液体,這些過去了许久的往事又重新让她翻出来,只是是想让吴姨娘明白,无论怎样,沒有一個人能越得過她去,她想让那個人死,便不会再给她有任何翻身的机会…… 又是一年春去了,今年的夏日好似往年都要燥热上几分,只是初夏,那灼热的阳光从密密层层的枝叶间透射下来,印得地上满满都是铜钱大小的粼粼光斑,汀兰苑中的各色花儿,被那阳光一蒸晒,空气裡便充满了甜醉的气息。 這夏日裡那一身清凉湖绿夏装的娇俏女孩儿,风风火火地穿過院子,晃眼间便进了房内,右手還提溜着個雕花食盒,左手却是拿着丝帕一刻不停地试着额上源源沁出的汗水,那白嫩的脸颊因着暑气泛出粉红的颜色,本是隽秀的眉此刻皱得正紧,小嘴中呼呼得不断喘着粗气。 “红豆姐,快给我倒杯茶来,气死我了!”那少女进屋之后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又是一阵“扑哧扑哧”地大喘气。 “呦,小绿豆,又是谁招惹你了,看把你气成這小模样的,赶快喝了姐姐的茶灭灭火!”闻声而来的少女在這夏日裡竟仍還着着一件深蓝色的衫裙,头发梳地一丝不苟,露出高高光洁的额头,看样子比那绿衣丫头稳重不少。正提着個茶壶,为绿衣少女到了杯温热的茶水解渴。 “你就是给我倒上一桶茶也灭不了我的火,不带這么欺负咱们的。”那名唤绿豆的丫鬟狠狠灌下一碗茶水,气愤地开口。 “你倒是给我說說,這又是怎么了啊!”红豆又往空杯子中倒满了茶水,坐下来细细询问着。 “還不是厨房裡头那帮子眼皮子浅的厨娘们,咱们小姐早上不是提了想吃冰镇了的酥酪嗎,我就想着午饭后跟厨房要些碎冰来,准备了那么一小碗,也好让小姐练完了字以后可以解解暑,凉快凉快。 說到這又是鼓了腮帮子恶狠狠地灌下一杯水,重重地放下杯子继续說道:“谁知道這群势利眼,竟跟我說什么這冰块可都是稀罕物,各房的少爷小姐们都不够用,她那裡实在是匀不出多的来给我們。” “或许那厨娘沒說瞎话,确实是不够用呢。”红豆体贴地拿帕子给绿豆扇了扇,才思量着开口,她从来都是息事宁人的脾气。 “哪能啊,我前脚刚离开,后脚那五小姐身边的青青便也去寻那厨娘要冰,要不是我忘了拿帕子回去寻,還不知晓那厨娘這般的两面三刀,给青青拿了一大碗冰块呢,对着她那嘴脸别說有多谄媚了,她就是看人下菜碟,存心欺负咱们小姐!”绿豆越說表情越深愤愤,那模样真恨不得回去再找那厨娘打一架。 “好了,你也别再为這点小事儿不痛快了,跟那些個刁奴计较什么,這大热天的,也不怕上火,等会儿千万别在小姐面前提起這事儿,免得她心裡不舒服,這酥酪我先用井水冰镇着吧,虽說比不上冰块来的那么凉,但也差不了多少了,再說咱们小姐年纪還這般小,還是少吃些寒凉的东西为好。”红豆顺手拿了绿豆放在桌上的食盒,准备用井水冰凉了。 “小姐午睡醒了沒有?”绿豆灌下這几杯茶水,又被红豆劝慰了這一阵,稍稍平复了点怒火,转而问起了自家小姐的事。 “应该還睡着吧,這才躺下了沒一個时辰,你也别闲着了,赶快去准备笔墨,等会儿小姐醒了就该练字了,别又让她等着。”红豆已经拎着食盒走到了门口,又回头对绿豆提醒道。 “知道啦,知道啦,真不理解小姐年岁小小的哪来這么大的毅力,竟是每天雷打不动地都要看书练字,小孩子不是都应该想着玩的嗎,就像五小姐似的,明明比咱们小姐還要大上三岁,照样每天只顾着玩。”绿豆歪着脑袋絮絮叨叨地埋怨着,好似恨不得代替自家小姐每日裡好好玩玩。 红豆无奈地摇摇头也不理她,想来早就习惯了她這脾性,只管掀了门帘出去。其实屋裡头睡着王蓉婳早就被外头的动静吵醒了,有些呆呆地望着床顶上 复的雕花,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哪儿去,她不知不觉来到這個世界已经三年了,总算是多多少少知晓了一些這個世界的信息。 不是中国歷史上任何一個有记载的朝代,這裡是大祟(sui)朝,开国两百多年,现在這個皇帝已经在位三十七年了,社会背景与中国歷史上的明朝有些相仿,但女子的地位大大高于明朝女子,也沒有裹足這等残忍的迫害女性的习俗,女子可以读书识字,大户人家的女子若是目不识丁更会被其他闺秀所耻笑,也有许多有才情的女子在這個朝代大放异彩,女子闺阁中流传出来的优秀诗句也会被文人们广为传颂,這也不失为一個觅得好郎君的方法。 王蓉婳重生的這個府邸为忠勇侯府,是大祟朝开国功勋之一,皇帝亲封的正三品世袭忠勇侯,王家亦是传承百年的世家大族,上任家主王卿凛去世后,便把爵位传给了现在的家主,嫡长子王翀显,官拜从二品礼部尚书,在朝堂上也算是相当說的上话的官员了,皇帝陛下对他也颇为信任。 而平日在這個候府裡她說一沒有人敢說二的人物,便是王卿凛的正妻,王翀显的生母唐氏,皇帝陛下亲封的二品郡太夫人,老太太今年也有五十四了,這年岁在古代也算是高寿了,但身子骨還是万分硬朗,虽常說自己年岁大了,要享清福了,把事情都交给小辈们去做,但候府中大大小小事儿,還是以她马首是瞻,是個绝对說一不二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