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雷同在回城路上遇到西城兵馬司副指揮代得用親自帶下屬巡邏,少不了以實相告,“已是有了着落,只是人手不夠。”正說話間,錦衣衛指揮僉事都思明帶着一隊緹騎馳過,聞言大笑,“你們立了頭功!”
雷同心裏這個美呀。五城兵馬司知道了,錦衣衛也知道了,看看誰還能搶走我們這隊人的功勞!心裏樂,嘴上謙虛,“託代大人、都大人的洪福,我們周捕頭向來心細如髮,凡僻靜處的人家,一一親自盤查。這不,真沒白折騰。”真從人跡罕至的江南小築把人給搜出來了。
申世觀夜不能寐,和一幫幕僚、師爺、下屬、能人異士在順天府議事。得了雷同的回報,申世觀狂喜之下,也沒留意是在“江南小築”搜出的人,只是一迭聲命令,“快,速速把人接回來!把疑犯看嚴實了!”
即便留意了,也沒用。江南小築不過是丁喆五六處別院中的一處,申世觀如何知道、如何記得?一直到失蹤少女被一一救回城,一直到開始升堂審訊江南小築的侍女、僕役,申世觀才後知後覺、冷汗淋漓:丁喆?是從丁喆的別院搜出人的?
“唉,你聽說了沒有?怪不得前兩日一直搜不出人呢,原來少女們被擄走後,都關在一個名叫江南小築的地方。那江南小築的主人丁喆,是申府尹的親外甥!”“真的?這事何等重大,申府尹也敢包庇?枉顧國法!”不到一日功夫,這謠言在京城已是盡人皆知。
謝府自然也知道了。“江南小築?”這個名字很熟悉!謝流年和張屷對視一眼,不約而同丟下功課,悄悄溜到紫藤園,頭挨着頭竊竊私語,“你有沒有覺着很奇怪?”“世上哪有這般湊巧之事?”肯定有人搗鬼。
正說着話,謝流年好似想到了什麼,拉着張屷回去了,“張乃山,快做功課罷,莫想這些有的沒的。”有些人真是不能得罪,得罪了他,後果很嚴重。
這件事當中有朝中的爭鬥,有政治利益的較量、政治勢力的角逐,可誰敢說,沒有某人的推波助瀾?他前腳從江南小築撈回侄女,後腳江南小築就成了窩藏失蹤少女的地方,他會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做麼?
張屷會意的點點頭,“小師妹,你說的對。”還是快做功課罷,否則無法交差。兩人回到墨耕堂,只見謝四爺手中捧着一盞香茗,意態閒適的坐在桌案旁。桌案上,擺着他倆今日的功課。
“爹爹,您下手是不是太狠了?”謝流年嘟起小嘴。她的功課又是不過關,又被謝四爺圈出不少字。張屷和她是難兄難弟,同一命運。
謝四爺哪裏肯理會她,慢悠悠喝完一杯清茶,站起身施施然走了。張屷和謝流年面對面坐下來,相互同情的看看,然後提起筆,神情專注的寫起字。敷衍了事是行不通的,他眼睛很毒,一眼掃過去,準準的會給圈出來。
張屷先寫完。寫完後也不走,坐在謝流年身邊陪她,“小師妹,你胳膊若酸了,歇息會子再寫。”謝流年搖搖頭,“不,我要一鼓作氣。”既然這是件必須要做的事,那還是早點做完爲好。
張屷等她寫完後,替她收拾好筆墨紙硯。謝流年衝他揚起笑臉,“張乃山,你對我真好。”張屷認真的點點頭,“男人就該這樣。”爹爹說了,男人要對自己媳婦兒好。
晚上,謝流年跑到靜馨院當電燈泡,不管謝四爺目光如何不善,她就是不走。佔住何離,嘰嘰咕咕說了一堆的話,“……外祖父教我們畫畫……張伯伯疼孩子疼的不得了,羨慕死人了。外祖父說‘玉人裴叔則光映照人,粗服亂頭皆好’,張伯伯馬上換好粗布衣服,把頭髮弄的亂蓬蓬的,讓我們畫畫……”真是好爹呀。
何離抿嘴笑笑,“若要畫玉人,眼前可是有一位。”朝謝四爺看了過來。這位纔是玉人呢,不過,他可不會“粗服亂頭”,讓你照着畫畫。
謝流年誇張的嘆了口氣,終於起身告辭,“兩位,我不打擾了。”輕盈優美的曲了曲膝,昂着小腦袋,帶着鹿鳴、之蘋兩個大丫頭,揚長而去。
接下來的幾日,張屷藉口要“勤學苦練”“奮發圖強”天天來墨耕堂報到,天天把最新的時事新聞報告給謝流年聽。“小師妹,知道你愛聽,我專門使人打聽的,可齊全了。”小不點兒真是孩子心性,愛看熱鬧。
大約是連着數日不眠不休,過於消耗體力的緣故,申世觀昏倒在順天府大堂。申夫人哭成了淚人,闖到定海侯府,直問到世子夫人申氏臉上去,“我們怎麼得罪姑奶奶了,姑奶奶這般害自己親哥哥!”皇帝已經親自下了口諭,申世觀“避嫌”“休養”,回家待命。順天府尹之職,委了大理寺少卿顧與時接任。
申世觀的仕途,差不多算是完了。先是這場少女失蹤案鬧的滿城風雨,以至於驚卻了紫禁城中的皇帝;繼而失蹤少女被從江南小築救回,江南小築卻是申世觀外甥丁喆的別院。辦事不力在前,有包庇之嫌在後,申世觀哪裏還有翻身機會。
申氏也惱怒,“嫂嫂您鬧什麼?我家阿喆如今身繫牢獄,這纔是頭等大事。”哥哥不過是丟了官職,往後再想法子起復也便是了。怎麼從獄中把人撈出來,纔是最要緊的!偏偏這要命關頭,定海侯、世子都在西山大營,已有十幾日不曾回府,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
總共三十名失蹤少女,倒有半數以上是一口咬定,“是丁公子擄我們來的。”擄走她們的人身穿黑色夜行衣,頭戴黑巾,自稱“丁公子”。被關到江南小築之後,身邊更全是“丁公子”的人。
江南小築的侍女、僕役個個聲稱“冤枉”:這是公子的別院,公子時不時的帶美女同來,做下人的如何敢違?哪裏知道這回的少女不是自願的,是強擄的?新任順天府尹顧與時是老刑名了,下手狠辣,對這幫侍女、僕役也不屑多說,只把一排一排的刑具擺出來,命人逐一解釋這些刑具如何使用。侍女、僕役們魂飛魄散,什麼亂七八糟的供詞都出來了,“公子常常哄騙良家少女”“三兩個月的總要來住上幾日,回回是不同的女子”“這回一總送了三十名少女過來,又命嚴加看管,我們雖心中起疑,卻不敢多問。”做下人的,哪敢管主人啊。
顧與時根本沒有審問丁喆。只是一個一個審問侍女、僕役,一一錄下口供,按了手印。申氏派心腹送上重禮,顧與時根本接都不接,“聖上欽命,誰敢徇私?明日結案,耽誤不得,莫想拖延。”
情急之下,申氏這內宅婦人出了損招。“丁公子”,丁家可有好多位公子,誰知道是哪位丁公子做的好事?申氏冷冷盯着自己這一房的庶子們,哪個跟阿喆長的最像?哪個性情最軟弱、最好拿捏?哪個有把柄在自己手裏?
最後,申氏把目光放在年方十六歲的丁桔身上。他性子向來懦弱,對自己畏懼如虎,又孝順生母楊姨娘……楊姨娘出身微賤,賣身契還在自己手中。
申氏果斷出手了。
等到定海侯、定海侯世子終於回到京城,這件案子已經塵埃落定:丁桔到順天府自首,承認自己纔是“丁公子”,是他冒充自己嫡兄犯的案。這幾日他夜夜難以安枕,良心深受譴責,於是,來自首了。顧與時錄下他的口供,讓他簽了字,畫了押。當晚,丁桔在獄中毒發身亡-----他來自首之前,已經服了毒藥。
轟動京城的少女失蹤事件,就這麼定了案。
“無知婦人!”定海侯暴跳如雷,“這分明是有人陷害,你可倒好,如此這般坐實了丁家的罪名!”讓定海侯府蒙冤,讓定海侯府蒙羞。
申氏嚇的臉色發白,戰戰兢兢,“顧大人說了,第二天便要結案,便要面呈聖上,我是怕……”既然總歸要死一個丁家男子,死庶子總比死嫡子強。
定海侯世子厭惡的看了眼申氏。又無知又惡毒的女人,被顧與時這廝三言兩語哄住了,做出這等令親者痛仇者快的大蠢事。阿桔被她逼到順天府送死,楊姨娘聞訊也跟着自盡,這下子,她可算去了眼中釘肉中刺。
“是誰算計的這件事?算的可真準。”謝流年和張屷一起頭頭是道的分析盤算,“這人能指揮數十名武林高手,熟悉定海侯府陰私之事……”這人不簡單。
“誰得利,就是誰做的。”謝流年信奉這一點,張屷也深表同意,“小師妹說的對,無利不起早,這人既然費盡心力折騰,必然是有所圖。”
誰得利了呢?表面上看,是最新上任的順天府尹,從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升爲正三品的順天府尹,官階上去了,權力大增。再往深處看,申世觀是太子殿下保舉的,顧與時卻和遼王有私交。
這事可就深了。謝流年小大人般嘆了口氣,“張乃山,我預感到往後的日子,會越來越不平靜的。”說不定,京城會有一場血雨腥風。
作者有話要說:有倦怠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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