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和姜清同席的都是國公府、侯府子弟,年紀差不多,一樣是醉心於喫喝玩樂。姜清和魏國公府的徐攬緊挨着,相談甚歡。徐攬是徐朗的獨生子,魏國公府世孫,跟他爹徐朗一樣,沒旁的愛好,就喜歡美女。要說起來真是一代更比一代強,徐攬比他爹徐朗長進多了,喜歡的是成年女子而不是十二三歲的幼女。
座中諸人,倒是奉承姜清的人更多些。姜、徐兩家同爲外戚,姜家出了位孝敏元皇后(靜孝真人),徐家出了位端賢太后,皇帝陛下是被孝敏元皇后撫養長大的,和徐太后並不親近。皇帝即位之後,對徐家是禮遇,對姜家是榮寵,相差甚遠。
說着說着,不知哪個不正經的提起來,“歡場女子到底風塵味兒太濃,笑的太假,還是良家女子有趣。”他這話一出口,姜清、徐攬都引爲知己,“這話敞亮!”青樓女子迎來送往的,太過風流水性。哪像良家女子,一輩子守着一個男人,多麼癡情,何等乾淨。
那說話的人是武安侯的孫子章嶠,生平最擅長的就是尋花問柳,竊玉偷香。這一通酒喝下來,章嶠和姜清、徐攬越說越投機,漸漸的無話不談,“我本家有個妹妹,已是出了五服的。那小模樣長的,真是我見猶憐,我見猶憐。她家窮了,也願意閨女給人做小,只可惜跟我一個姓,我是沒指望了。”章嶠連連嘆息。
姜清和徐攬都動了心。歡場女子他們早就不希罕了,婢妾、小門小戶的閨女也膩了,這出身落魄舊家、願意委身爲妾的絕色美女,卻還新鮮着。這樣女子本就不多,更有些講究氣節的,寧願嫁給清貧書生喫苦,也不會屈節作妾。今兒個能碰上這麼一位,難得啊。
姜清先搶着問了一句,“能否賜見?”徐攬也不甘示弱,“這樣的美人,哪能藏着掖着?兄弟,想法子讓哥哥看上兩眼,一解相思之苦。”章嶠犯了難,“她近來好似在說人家,要說給哪家侯府世子作小,極少出門。”
徐攬拂然,“侯府世子,比得上我麼?我以後可是魏國公。”姜清是沒爵位的人,說不響嘴,只笑道:“像我這樣的,想必尊駕定是不會放到眼裏。”趙國公府的爵位本來只有一代的,先帝加恩給了兩代,到他這輩子,爵位就沒有了。
章嶠急的跳腳,“這話是打哪兒說起?”本爲的是交好姜清,千萬不能得罪了。姜清不算什麼人物,他爹趙國公面子大,皇帝陛下當親舅舅似的敬重着。
三人鬼鬼崇崇的,溜去了廂房。章嶠叫來自己的小廝,“去,使人到後宅告訴三小姐,讓她請璐姐兒來散淡散淡。”小廝應聲去了,章嶠轉過頭衝姜清、徐攬笑道:“舍妹跟璐姐兒極好,一叫她,必來的。”
徐攬猴急,“她來了,只在內宅深居簡出的,我還是見不着!”姜清咳了一聲,“稍安勿躁,章兄定是有法子的。”章嶠果然是胸有成竹,“兩位兄臺,咱們到花房等着。璐姐兒回回來,都要在花房逗留許久。”她愛花,自己家裏又沒有花房,就希罕武安侯府的。
三人起身去了花房。進花房之前,章嶠客氣的拱拱手,“兩位兄臺看看就好,請勿出聲。”我就是帶你們偷看偷看,你們可別大肆聲張。姜清、徐攬都笑着許諾,“斷斷不會出聲。”
武安侯府的花房很大,培植有各色名貴花卉。三人在一簇玫瑰花叢後坐定,眼巴巴等着看絕色佳人。功夫不大,一名身姿窈窕的妙齡少女盈盈走來,身後跟着兩名丫頭打扮的女子。
妙齡少女應該很喜歡玫瑰,輕移蓮步,走向玫瑰花叢。姜清、徐攬都摒住了呼吸:那是一張薄施脂粉的美麗面孔。比她身旁的紅玫瑰更加嬌豔動人。
姜清心思動的極快,“先下手爲強!”章嶠,我可沒食言,我不出聲,我只動手!姜清輕手輕腳轉過花叢,妙齡少女跟兩個丫頭心思都在鮮花上,並沒注意到身後,姜清從身後抱住美人,輕笑道:“我捉住你了,你跑不了。”
兩個丫頭膽子都不大,嚇白了臉,“你你你……大膽狂徒,還不撒手!”章璐小姐花容失色,怎麼會這樣?怎麼會不是黃恪?黃恪不是命人送信過來,約自己在花房相會麼?
章嶠急的直跺腳,姜大公子你也太性急了,真看上了,你倒是等着我慢慢的替你想法子啊。徐攬不幹了,擼着袖子氣勢洶洶走出來,把姜清推開,“小姜,沒你這樣的!”推開姜清,把嚇呆了的美女抱到自己懷裏。
姜清冷不丁的被徐攬偷襲了,也是惱怒,“我先捉到她的!”徐攬臉紅脖子粗的跟他嚷,“明明是我捉到她的!”兩人竟是誰也不肯相讓。
章嶠眼看着態勢不對,早悄悄溜走了。得了,這兩個花花公子真是不能招惹,也太沒禁忌了吧,這還在武安侯府內宅呢,你們就敢這麼着?下回不帶你們玩了,惹事精。
美人氣的差點暈過去,顫聲道:“你們,你們太也無禮!我姓章,是好人家的女兒,還不快快放了我!”武安侯府姓章,我也姓章,知不知道?還不趕緊放人。
徐攬一臉賤賤的笑,“美人兒,別裝了!你正跟侯府議親,要給世子做小,對不對?我是國公府的世孫,往後是國公爺,不比個侯爺還強點?美人兒,跟了我吧,我保你喫香的喝辣的,奴婢成羣,享盡榮華富貴。”
美人兒圓睜杏目,“胡說!誰要給人做小?”爭不來個左右夫人,也要爭個二房,往後生下兒女,比正房也不差什麼。橫豎侯夫人是向着自己的,若是正房生了女兒,自己生了兒子,或許還能爭爭爵位,。誰要給人做小?
姜清冷笑着站在一邊,好,徐攬你力氣大,把美人搶了去,這份情我記下了。美人兒使着性子,徐攬賤兮兮的陪着笑上下其手,兩個丫頭抖似篩糠,說不出話來。
正亂着,武安侯的另一個孫子章岱烏帽耳貂,陪着沈忱和黃恪緩緩而來,“兩位都喜歡蘭花,真是雅人。寒舍這花房中培育有幾百種蘭花……”正說着話,卻聽得花房中傳出嘻鬧爭吵之聲,章岱未免赧顏。
沈忱很識趣,“改日再來叼擾。”章岱感激的拱手,“慚愧,慚愧。”花房這麼清雅的地方,吵什麼吵?聽着有男子聲音,有女子聲音,那更是不應該了。
沈忱和章岱欲走,黃恪卻停在留地不動。這聲音好熟悉!是她,真的是她,她在跟誰爭吵?黃恪呆了呆,也不理會沈忱、章岱,徑自闖了進去。
沈忱微微一笑,“阿恪正和貴本家議着親,關切一些,也是有的。”章岱紅了臉,“已是出了五服,我也不便深管。璐姐兒糊塗,多少清貧士子不能嫁,要嫁有婦之夫!”
沈忱笑容不變,“這門親事,謝家根本不知道,宜春侯也不知道,只有全夫人自己興興頭頭的張羅。到最後能不能成,還在兩可。”章岱哼了一聲,“不成最好。”璐姐兒若是自己的妹妹,寧可掐死她,也不能讓她這麼丟人。
兩人站在門口說着話,沒一會兒,黃恪臉色慘白的衝了出來,疾奔而去。沈忱微笑,“阿恪不知怎麼了,我跟着瞧瞧去。”跟章貸告了辭,追趕黃恪去了。
章岱臉色變了變,閃身到花房中瞧了一瞧,“呸!真是有傷風化!”章岱暗暗罵着,臉色鐵青。如果徐攬是個識相的,章岱都來了,他該放開章璐,好言好語央求。偏偏徐攬是個被慣壞的公子哥兒,人情世故懂的不多,也不放在眼裏,大模大樣的叫囂,“你裝什麼裝?不都是做小麼,難道我比不上姓黃的?他往後是侯爺,我是國公爺!”你傻呀,公比侯高一級!
章岱命人請來璐姐兒的父母,“您兩位看着辦吧。”甭跟我說什麼武安侯府治家不嚴,您兩位若不是打定主意要賣女兒,讓璐姐兒給人做小,徐攬他敢這麼囂張?
姜清在旁涼涼說道:“宜春侯府世子纔剛進來看了看,掩面離去。您兩位也不必盤算着嫁黃家了,黃家不會要的。我先抱過令媛,然後是徐世孫,我倆裏頭,您兩位挑一個吧。橫豎不管揀了誰,都是做小。”
自黃恪疾奔而出後,璐姐兒已是昏倒了。她原本盤算的很好,黃恪年輕英俊,性子又厚道,是個好糊弄的。男人好哄,全夫人雖有些執拗,卻也是好哄的,謝錦年名門嫡女,難名有些傲氣,不會低聲下氣服侍男人、婆婆。自己過門後只要稍費些心思,再生下兒子,就能跟謝錦年平起平坐。想的那麼美,算計的那麼好,都擱不住今天這一鬧。黃恪性子再寬厚,親眼看見自己被徐攬抱在懷裏,不管自己是情願的,還是不情願的,黃恪心裏都會有一根刺,再也撥不去。自己的圖謀,竟是全數付之東流。
璐姐兒的父母迅速盤算了下:黃恪已經跑了,看來難以挽回。姜清沒有爵位,可家中豪富,又有聖眷,且大老婆不厲害。徐攬往後是國公爺,還有個太后姑母,想必前程是不差的。徐攬的正室是誰?藍家的姑娘吧,藍家的姑娘,應該是賢惠大度的。
璐姐兒的父親定下了徐攬。倒不爲別的,徐攬那麼霸道的抱着璐姐兒不放,一幅志在必得的模樣,若不許了他,定會懷恨在心。姜清麼,安安靜靜的立在一邊,好似不大上心。
塵埃落定,醜聞變成韻史,魏國公府世孫迎娶璐姐兒爲二房。鄭重其事的擺酒宴客,場面雖比不上正式娶妻,卻比尋常納妾講究不少。徐攬的妻子藍氏端坐在上首,看着丈夫的新歡嫋嫋婷婷走了進來,咬碎銀牙。
“……本來只想幫六姐姐把人弄走的。”流年壞壞的笑着,“可是大哥一提起姜家,我便想起徐家了。璐姐兒有這樣的膽識,還是到魏國公府大顯身手,方纔合適。”姜清家那許氏就是讀書讀傻了,整個一傻大姐,璐姐兒還是別去禍害她,去和藍氏較量較量吧。藍氏不是開口閉口就是“不嫉妒”麼,給她添個風姿楚楚的姐妹,讓她有機會展顯她的容人雅量。
“小不點兒真壞。”沈忱和簡勝男都嘆息。人家藍氏也算是位名門貴婦,不就是曾經想給你塞幾個美貌丫頭麼,你這記仇的,竟給藍氏弄了個二房過去。
“這事還沒完。”流年嘻嘻笑,“姜清和徐攬都是小輩,就算是姜清和徐攬結下樑子,也抵不了什麼事。大哥,我若是姜清,定會到皇帝陛下面前哭訴一番。”
皇帝表哥,我和璐姐兒是兩情相悅,傾心相許的。無奈璐姐兒父母嫌貧愛富,聽說徐攬往後會是國公爺,就忙不迭的把璐姐兒許過去了。皇帝表哥,我是這麼輸給徐攬的。
沈忱想了片刻,“皇帝陛下或許會再次特許趙國公府襲一代爵位。”有靜孝真人的恩情在,皇帝一定是不吝惜於提攜姜家的。如果姜清真這麼哭訴了,沒準兒國公爵位真能到手。
流年點頭,“如此,一則是咱們交好了姜家,二則,打壓了魏國公府。”對魏國公府什麼也不用做,擡舉姜家、給姜家體面榮寵,就是在打魏國公府的臉,在打徐太后的臉。
不管放到哪個時代都是一樣的,地位差不多的兩個人,捧一個,就等於踩另一個。姜清才和徐攬爭女人落敗,皇帝就特許姜清襲爵,是尊敬過世的孝敏元皇后,也是鄙夷如今的端賢太后。以皇帝對孝敏元皇后的感情,很容易想像出他會怎麼做。
沈忱來來回回打量流年,“小不點兒還知道交好外戚呢,真不簡單。”流年大爲得意,“那是當然。咱家之前雖然和皇帝多多少少有點交情,可也不能總喫老本兒呀。”
張屷守在一邊,見說的差不多了,柔聲勸着流年,“不能太費神,先想這麼多吧,剩下的,我和大哥琢磨去。”流年很慷慨的答應了,“嗯,我是孕婦,不能過於費腦子,今天先到這兒。”扶着張屷,從從容容走了。
徐攬娶璐姐兒的事,四太太也聽說了。“這些年青姑娘們,不知她們怎麼想的。”四太太感慨,“正正經經嫁個人倒不好,上趕着給人做小。”
四太太的表姐薛氏有一陣子不敢來謝府,徐攬娶了璐姐兒後,薛氏就敢來了。“她呀,也是沒法子。父兄又不得力,家裏又精窮,要正正經經嫁人,能嫁什麼樣的?清貧學子都不願要璐姐兒這樣有才有貌卻沒錢的,寧可娶個無才無貌有妝奩的。”
四太太舒心的笑了,“這女人呀,第一要會投胎!若是託生到窮人家裏,有的受罪呢,沒法子。”還好還好,自己投了個好胎,錦年也投了個好胎。
四太太閒閒和薛氏敘着家常,錦年則是挖空心思備了幾樣精巧難得的禮物,命心腹嬤嬤送到南寧侯府,“少夫人已是七個月了,胎相極穩,請您放心。侯夫人和世子待她都和氣,她知足。”錦年派來的嬤嬤滿面陪笑說道。
流年含笑謝了,“六姐姐有心了,這幾樣擺件兒都精緻好看,虧她哪裏尋來的?家去替我謝謝她,說我一切都好。”命人賞了上等封兒,客客氣氣送走了。
錦年這算是來道謝的吧?流年微笑。錦年也有難處,因爲璐姐兒是章家人,是薛氏的夫家侄女,若錦年跟謝四爺哭訴了,難免連累到四太太,令謝四爺對四太太更加厭棄。所以,錦年會找到自己。
找過來後,也不說明來意,反倒要提起難堪舊事,想激起自己對全夫人的仇恨。如果自己真是個十八歲的姑娘,估計會拍案而起,跟她一起合計着怎麼對付全夫人吧------她還一幅幫妹妹出氣的好姐姐模樣。
自己不肯不當,她就那麼走了,死活不肯低下她高貴的頭顱。若全由着她,估計是直到無可收拾的時候,她纔會跟謝四爺求救,到時候事情就難辦了。還不如自己先出手幫了她,杜絕後患。姐妹不管好不好,該幫的時候一定要幫,一是爲了長輩,二是爲了家族聲譽。私人恩怨麼,其實不值一提。若是要跟錦年置氣,自己從小到大該有多少氣要生。
“錦年,你知足了,我可不知足。”流年拿着禮單,笑吟吟想道:“你家那根竹竿實在招人煩,逢年過節的我還要拜訪她,稱呼她一聲‘親家伯母’,好不討厭。”要我媵過去?你丫真敢想。
二月底,宜春侯遣了心腹進京,接全夫人到任上去。“侯爺要娶一房媵妾,需夫人前去主持大局。”來人畢恭畢敬的回稟着。
全夫人變了臉,媵妾?一把年紀了娶什麼媵妾?敢是閒瘋了不成。錦年肚子已經很大,黃恪央求全夫人留下來,“您走了,錦年即將生產,我們可怎麼辦?”全夫人沉着臉,“生孩子是她生,我又不能替她!甭廢話了,我明日便動身。”收拾你爹那老東西去。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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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早吧?早早的寫完了,一身輕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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